文蓉忙回道：“你們走后沒多久，沈老太爺便吐血，暈倒了，我.....我不知曉，真是束手無措......”
她方才開口，兩行珠淚已經(jīng)落下:“小女子從未見過如此陣仗，也不知如何收拾，只好把老太爺扶到了大廳的躺椅上安置好！”
她掏出絲帕掩了掩眼角，卻含淚繼續(xù)道：“小女一直在等！望穿秋水！等你們回來，誰知......誰知........老人家會如此這般睡去！”
話音方落，她已然淚流滿面，福下身子，低低抱歉：“是我不好！是我倏忽了！”
沈穆沒說話，咋眼一看，姑娘已然哭得雙眼紅腫如桃，看似不像做假，當(dāng)下忙上前，虛抬雙手，示意文蓉起身，滿懷歉意的拱手道：“事發(fā)突然，是小生考慮不周了，當(dāng)時也是急著籌糧......哎！世事無常！”
文蓉忙福身回禮，又直了直身子，拿著絲帕擦了擦發(fā)紅的眼角，手指微不可見的抖了一抖，似乎憶起起當(dāng)時的情景，依然會被嚇到似的，她頓了頓，平定好心緒，又接著道：“沈公子節(jié)哀，老人家去的很安詳！”
她愣了一瞬，發(fā)絲有些凌亂，眸光迷離，抿緊的唇角微微輕顫，似乎嚇怕了，又似乎在思考，微微翕動鼻子半響，才道：“老人家走時只叫我莫怕，一直在說對不起嫣然，就沒說別的了?！?p> 沈穆看著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眉心微微一擰，眼底凝著寒霜，退后兩步，似不經(jīng)意道：“沈家終究是你的家，要是漠北的事完了，便回來罷！漠北戰(zhàn)事頻繁，于姑娘家是不大好！”
文蓉輕聲言了句謝，卻是低頭，抿著唇兒擦淚。
她垂下眼瞼，睫毛輕顫幾下，完美地掩蓋住了她眸子里的情緒，啞聲喃喃道：“想必沈公子并不知曉我姓徐，義父并沒有讓我改姓！”
她輕輕一嘆：“公子的好意，文蓉心領(lǐng)了！也甚是感激！不過，怎么說我也只是沈家一個名不正，言不順養(yǎng)子帶的養(yǎng)女，能在家國危難之時，靠著這點關(guān)系，略盡綿薄之力，已心無悔！別無他求！”
“徐姑娘深明大義，小生敬佩之極！若是有用得著沈穆之處，穆任由差遣！說到底，穆這條命到底是你所救！”沈穆邊回著話，邊斜眼不露聲色的斜眼盯著她，似乎要把她所有的表情悉數(shù)收入眼底。
文蓉當(dāng)下便眸中泛淚，似有感觸：“多謝沈公子！”
說完便只顧抹眼淚，低頭不吭聲！
沈穆見她哭得可憐，頭疼非常！沉默了片刻，他才抬步，走近些許，眸色敏銳如鷹隼，半響才道：“說到底，這里終究是你家，我相信祖父最后的希望也是如此，望你能落葉歸根！”
文蓉垂下眸，慢慢地將顫抖的指尖收進袖籠子里，平靜的答道：“我從小生在漠北，長在漠北，說到底，我的家只有漠北！”
末了，她又補充了一句：“沈老太爺知道我姓徐后，也喃喃的說了一句，想不到過了這些年，融兒還是在氣我，沒把青青許配給他！”
沈穆‘嗯’了一聲，心頭總覺哪里不妥。
對于這個姑娘，他一時還拿不定主意，旁敲側(cè)擊數(shù)次，就是一絲端倪也沒露出?？删褪亲ゲ坏浇z毫的錯處，才更叫人覺得不踏實
他想了想便道：“姑娘節(jié)哀！生死有命！你也莫要多責(zé)怪自個，時候不早了，趁雪未落大，趕緊上路罷！正事要緊，不能耽擱！穆也不好再留你！”
暮雪紛紛洋洋，雪粒子鋪灑在面頰眼梢，遇熱便化了，雪水沁肌入膚，刺骨的涼卻比不上心頭的寒！
這個沈穆果然有問題，祖父的死和他脫不了干系。當(dāng)時就該一口氣掐死他的！白白浪費了好端端的饃！
想到這里，文蓉心中一片鈍痛苦澀，面上卻一點不顯，福了福身，謝過了沈穆，便讓陳魚和福伯安置統(tǒng)籌好糧草和民夫，浩浩蕩蕩的動身啟程了。
........
沈府的側(cè)廳里只留著寥寥兩盞燈。原就因為走水，側(cè)廳已然燒的黑乎乎的，燈也十分晦暗，許多地方都照不透，茍云進門打眼一掃就瞧見了斜靠著臥榻，坐在一片暗處的沈穆。
他笑了笑，轉(zhuǎn)身回去，掩了門，又道：“沈穆......”
正在閉目養(yǎng)神的沈穆聽到這聲喚，徒然睜開眼來，目色深邃，面容冷峻，整個人凌厲如鋒刃，哪有半點坊間傳聞到紈绔樣。
“她走了？出城了？”沈穆問道。
茍云笑笑道：“上午便出城了，我還敲鑼打鼓的送了好幾十車的糧呢！”
沈穆不禁啞然失笑道：“茍公子破費了！”
“無妨，無妨！”茍云掀起衣襟，又點了一盞昏燈，大喇喇的在沈穆對面坐了下來：“如你所愿，沈家是你的了！”
“也恭喜你，成功接過揚州兵權(quán)?！?p> 茍云瞇了瞇眼：“你真放心讓她離去？”
“你不是也敲鑼打鼓的送了她嗎？”沈穆眉眼一挑：“如今倒是問起我來了?！?p> “我是惜花之人！”茍云說到這里，嘆笑了一聲：“辣手摧花的事情我做不來！你不也如此嘛，守夜那晚，要不是你神來一筆，對她眨眼，引她生疑，她怕早是黑炭一具了！”
“那夜，注定了該有一陣暗波涌動！我總覺得祖父對我有所隱瞞，既然他不愿意全盤托出，那只能換個人來了！”沈穆不動聲色闔了眼，將眸子里那一潭幽深莫測的情緒掩?。骸耙彩枪们乙辉?，沒料到，真成了！”
“那沈老爺子到底給了她什么？”
“不知！那個丫頭狡猾的很！”
沈穆不置可否搖頭，冷笑了一聲：“裝啞巴也行，扮無知也好，逞英雄也罷！爺有心陪她慢慢地磨。若不放她走，怎能讓她丟了警惕，露出狐貍尾巴！”
“就怕不是狐貍！是母老虎！你沈大公子不怕是放虎歸山！”茍云也跟著斂了臉上的笑意：“沈老爺子走前不是已然將沈家的商印交給你了嗎？他還能有什么捂著，藏著的？”
“那個丫頭？”沈穆不著痕跡地皺了眉：“放虎歸山？茍公子怕了嗎？”
“怕了嗎？”
茍云起身，負手而立，臉上的笑一滯神色微微變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