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太金鋪內(nèi),歹徒不清楚外面的具體情況。
此時,林坤一伙竟然因為家庭倫理,一直拖延著,尤其是林坤,完全不像有下一步的打算。他聽著小林希的聲音,神情變得有些古怪,起身抓起一個器皿,狠狠地在地上砸得稀碎,再回身看著蜷縮在地上的張警官,眼神中多了一份肅殺。他緩緩靠近張警官,原本是用于恐嚇人的匕首,不知何時握在了手上。
金店的燈光何其奪目,刀刃反射著耀眼光芒,在這一刻,冰寒充斥了這個大堂,這不屬于酷暑的季節(jié)該有的陰寒,似乎要將人的血液凝固。
這時,所有人都像是被凝住了,唯有瓜皮沖了過去,從背后一把抱住坤哥,說道:“哥,別沖動,別沖動,你不是說不可以殺人搶劫嗎?這是會被槍斃的?!?p> “放開我,放開我”林坤掙扎著,呼吸變得急促,眼中似有火,已失去了理智。瓜皮要是再慢個兩秒三秒,現(xiàn)場就是白刀子和紅刀子的故事了。
胖龍一陣心慌后,同樣上前阻攔,他也不想平白無故惹上一條人命,一把搶過匕首后,大聲道:“哥,瓜皮說的對,殺人可是要償命的,我們還是靜下來想一想接下來該怎么辦吧?!?p> 過了好一陣,林坤才平靜下來,狠狠地踹了張警官數(shù)腳后,回頭指著花姐,厲聲道:“是你逼我的。事已至此,別怪我對你不客氣?!?p> 說完,他從地上拾起帽子和口罩,戴上,押著花姐,擋在前頭,為擋箭牌,拿出鑰匙開門,命一胖一瘦拉起卷閘門,引得外面一陣喧嘩。他并非要將人放了,而是對著外面大聲說道:“一個小時之內(nèi)給我們準備一輛加滿油的車和一百萬現(xiàn)金,否則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p> 說完,又命一胖一瘦拉下卷閘門,鎖上,完全不給商量的余地。
這是電影里常見的橋段,無數(shù)人親身見證了一回。
而在這短短的十幾秒時間,誰也看不清屋內(nèi)的具體情況,對外面的公安民警、武警而言,沒有獲得多少有用的信息,唯一知道的是,張警官倒在地上生死未卜,其他人質(zhì)仍未有生命危險,領(lǐng)導專家火速下達命令,兩頭抓,一邊等待熱影像設(shè)備的到來,一邊為歹徒準備他們所需。
金店內(nèi),胖龍關(guān)了門,不解道:“哥,現(xiàn)在到處都是攝像頭,Y城沒有哪條路不堵車,就算拿到了車,拿到了錢,我們也跑不了啊?!?p> 瓜皮認同胖龍觀點,他們終于聰明了一回。
今時今日,大城市安全系數(shù)指數(shù)上升,隨處可見的攝像頭,各類實名制的公共設(shè)施,拿電影里的那一套,這兩個心思簡單的家伙都知道行不通,坤哥怎么會不知道。
“哼,你們懂什么,按我說的去做,讓你們平時多讀書可不是坑你們,關(guān)鍵時候總會用得上。我這招叫緩兵之計、聲東擊西”他冷冷一句,重回自信,語氣中還多了一份狠勁,瞄了一眼金店深處,神秘大盜消失的地方,手上仍攥著一串鑰匙。那個神秘大盜能從后面秘密逃脫,他們也可以,之前所做的是對外面警察施展的混淆視線和緩兵之計。
接下來,一胖一瘦領(lǐng)了任務(wù)各自忙活起來。他們兵分三路,胖龍在大堂將張警官捆起來,瓜皮用鑰匙打開內(nèi)置的保險門,來到內(nèi)室,尋找出路。而林坤,則押著花姐,以兒子為威脅,逼著她打開角落保險柜。
花姐無奈,為了兒子,只得從了這貪得無厭的賊人林坤。她很清楚林坤是怎樣的人,逼急了,這人真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瘋子一個??伤粫痛耸志颓?,任人擺布,眼角的目光落到了地上的玻璃碴子上。這些還是之前林坤發(fā)怒摔物件時遺留的。她拖著大長腿,路過安琪三人位置時,鞋底輕輕一挪,一片小小的玻璃碴子落入安琪眼底。由于長裙阻擋,林坤并沒留意到如此小的細節(jié)。
保險柜內(nèi)果然都是些寶貝,一對特殊花紋的金手鐲和一塊金燦燦的手表最為顯眼,統(tǒng)統(tǒng)成了坤哥的囊中之物。拿到閃亮的寶貝,坤哥心情本是大好,可念了幾句‘表’‘婊子’,性情突然大變,再是一個耳光打在花姐臉上?;ń闼查g被打得眼冒星光,跌落在地,兩邊臉頰都畫上了幾道指痕,成了大花貓臉。林坤正要上前去再刮幾個耳光,聽到小林希的哭喊,這才作罷。
而此時,瓜皮一臉茫然地從內(nèi)室出來,面罩下鐵青著臉對著坤哥和胖龍一陣搖頭。坤哥一陣皺眉,跟著瓜皮回去繼續(xù)探查,可他們在內(nèi)室來回搜尋了幾圈,除了廁所一片狼藉外,沒有什么特別的,任誰也清楚明白,出路就在廁所位置。
周太太金鋪所在的一排商鋪背后,是一排排錯綜復雜的住宅,城中村的密集住宅屋子,一直延伸到城中村深處,這是為什么另一邊根本沒有安排警察去圍堵的原因,真要圍堵,將整個下社城中村圍起來,不現(xiàn)實。再者,那商鋪背后的墻有五十公分左右的水泥鋼筋混凝土,莫說是手工鑿墻,就是用上電鉆機,沒個半日工夫,根本不可能鑿出通道。
既然如此,那神秘大盜又是如何進入,如何離開的呢?他總不會有穿墻術(shù)吧!
林坤仔細想著,帶著疑問,與瓜皮二人繼續(xù)探查著廁所,通風口的洞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那邊在找出路,大堂這邊,胖龍一個人盯著一堆金銀財寶和一堆人質(zhì),門外的動靜一直未停,他絲毫不敢懈怠,縱使有些疲憊,也不敢學著瓜皮,在原地沉睡。
角落被綁的安琪也沒閑著,手上的玻璃碎片不停割著繩索,幾個呼吸間就擺脫了束縛,背地里再解開翠兒和云奇的繩索,趁胖龍背對他們之際,踏著輕盈的步子靠近。她對兩人比劃著,意思是一起上,翠兒和云奇都清楚明白??烧獎邮謺r,除了她自己之外,其身后的兩人雖然擺脫了繩索束縛,均變得縮手縮腳。
翠兒或許是因為膽怯,而梅云奇,則是考慮到自身體質(zhì)問題,生怕幫倒忙,以至于作為三人中唯一的男人,反而躲到最后。
屋內(nèi)的另一邊小林希臉上的淚痕反光,見身旁母親對他輕輕搖了搖頭,懂事的他停止了抽泣,可他小小年紀那里懂的多少江湖險惡,不停地盯著周安琪三人的一舉一動。那輕盈的慢動作像極了他與小伙伴們常常玩的123木頭人游戲,看上去甚至有些滑稽,逗得他突然破涕一笑。
千鈞一發(fā)之際,周安琪三人以為事情要敗露,準備提前動手,那知胖龍以為小孩是在對他笑,憨憨回應(yīng):“這就對了,哭哭啼啼地那里像個男子漢,要學你爸和你叔我這樣,大丈夫流血不流淚”。
胖龍早被小林希的嘹亮哭聲深深折服,若不是聽大哥說這是他的親生兒子,早就動手教訓這小子了。
如此,安琪三人終得近胖龍身,躲在其身后,未被察覺。
遠處有小朋友的目光,近前有小女子英姿,梅云奇突然生出從未有過的勇氣,整個人熱血沸騰,在安琪手指比劃的出手信號‘三、二、一’還未結(jié)束時,從最后面沖出,欲一馬當先,好好表現(xiàn)一番,率先有了動作。
可他忘了,他的體質(zhì)從來都不允許他擁有英勇事跡,正要一躍而起時,濕漉漉的灰布鞋與瓷磚摩之間的摩擦力瞬間消失。他一聲驚叫,然后‘啪’的一聲,摔了個狗吃屎。
胖龍聞聲瞬間回頭,安琪眼疾手快,手指化為剪刀,戳向大臉盤上的雙眼,在對方雙手按住雙眼哇哇叫時,一個抬腿膝踢,正中對方褲襠,動作干凈利落,像個練家子,跆拳道段位應(yīng)該不低。胖龍倒地瞬間,她顧不得一切,直接壓了上去,跨臂鎖喉,一氣呵成。
梅云奇見此也急忙爬起身上前壓制,打的胖龍抱著褲襠在地上不停低嚎,喘不上氣,眼珠子通紅,像是要被擠出眼眶。
“快去開門呀!”暫時壓制住了胖子,卻見一旁翠兒戰(zhàn)戰(zhàn)兢兢,遲遲縮著,安琪已不奢望她前來幫忙,喚她前去拉閘開門。
翠兒點頭應(yīng)聲,待她畏手畏腳去到不銹鋼玻璃門前,剛打開玻璃門,這才想起來,鐵閘門的鑰匙還在坤哥手上,他們都緊張地忘了這茬。小姑娘彎腰伸手抓住鐵門把手抬了幾次無果后,剛準備借著縫隙與外面的警察叔叔取得聯(lián)系,這時,一張小凳子飛過大堂,哐當一聲,砸了過來,卷閘門瞬間被砸出一個清晰可見的凹陷。雖然沒有傷到人,可翠兒回頭看到從內(nèi)屋出來的兩個歹徒,頓時嚇得兩腳一軟,連連退縮,最后抱著雙膝,縮在角落,再不敢有所動作。
同為女子,安琪則大不相同,惋惜沒能開門之際,并未慌亂,在地上用小小臂彎扣住胖龍的咽喉,對林坤二人說道:“別動,不然我們就不客氣了?!?p> “對,別動?!泵吩破鎰t蹲著馬步,雙手為拳,學著電視電影里的拳法起勢,擋在前方。他還在為先前制服胖龍之時未能有所幫助,甚至是幫倒忙而深深地自責,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站在最前面,有所作為。
不遠處的林警官見事情有了轉(zhuǎn)機,強忍著傷痛,用盡全身力氣站起身,出言道:“束手就擒吧!看在你是小林希的父親的份上,我會為你們爭取從輕發(fā)落。”
無論怎么說,歹徒頭目都是小林希的親生父親,所以即便到了這個份上,即使被揍得遍體鱗傷,張警官仍希望這事能善終,這是在為小林??紤]。
瓜皮是乖乖聽話,裸露在面罩外的雙眸有些失神。
林坤則大不相同,他默默地聽著,一陣厭惡涌上心頭,張警官的聲音像是在可憐他,又像是在嘲弄他,仿佛是當面對著無數(shù)世人直接跟他說‘你的老婆(前妻)將要成為我的女人,你的兒子將會叫我爸爸,你就準備好好在牢里待著吧,我是個好人!’。他感覺這聲音越來越清晰,出奇地刺耳,如一把鋒利無比的刀精準地將他好不容易才積攢下來的尊嚴直接切掉,那刀上還沾滿了鹽。
他陰陰盯著張警官,沉默片刻之后,忽然狂笑起來,笑聲如地獄的鬼嘯,刺耳地讓金店內(nèi)的所有人都感到毛骨悚然,誰也不知這魔鬼接下來會有什么瘋狂的舉動。
笑聲讓這酷暑時節(jié)的金店內(nèi)瞬間蒙上一層寒霜,讓人寒毛聳立。突然,他笑聲一收,如寒冰破裂,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他悠哉悠哉踏步向前,坦坦然的身姿似乎完全不顧胖龍的安危,所去的方位是半跪著奄奄一息的張警官。與梅云奇擦肩時,他那份鎮(zhèn)定,仿佛擺著架勢的梅云奇就是空氣。
在眾目睽睽下,他一言不發(fā),動作極簡,快速掏出匕首,忽然猛地扎進張警官的腹中。
匕首穿過衣物刺入皮肉的聲音跨越了時間和空間,每個人聽著,像是扎在了自己心頭一般,瞬間全身酥麻,腦海中同時跟著閃過一陣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