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將蘇銘葉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挑起轎簾,深深的望了一眼蘇府的大門,從今以后,她生活了十四年的家就變成回不去的娘家了。
蘇老爺和蘇夫人正假惺惺的說著“我的女兒啊,爹爹舍不得你啊!”
但是蘇銘葉知道,蘇老爺不但對自己沒有半分不舍,心里還高興得很。
“爹,您真的舍得女兒嫁過去為妾嗎?”蘇銘葉眼中含淚,將掉未掉。
“銘兒,你聽爹爹說,有多少女兒家想嫁給北平王,想高攀都未能如愿,你能加入北平王府,那是你的福氣,”蘇烈語重心長的說道。
“爹,可是女兒不想嫁,”蘇銘葉苦苦哀求。
“銘兒,……”蘇老爺還想說些什么,門外突然響起了蘇夫人的聲音。
“老爺,”蘇夫人不客氣的直接走到蘇烈旁邊,連看都不看蘇銘葉一眼,不滿地道:“老爺,您還同這小賤人說些什么,她不過就是個庶出的種,若不是文娘當日入咱這蘇府為妾,哪有這小賤人的事。”
“夫人,你別生氣,別生氣,銘兒就是一時沒想清楚,”蘇老爺一看夫人板著一張臉,立馬沖蘇銘葉道:“你還不趕緊向你娘親道歉?!?p> 蘇銘葉緊咬著唇,一言不發(fā)。
“啪”的一聲,蘇夫人一巴掌打在了蘇銘葉臉上,“我告訴你,這北平王府,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p> 說罷也不再廢話,直接跨出大門,仿佛再在這個房間待下去對她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夫人,你消消氣……”蘇烈一看自家夫人生氣了,也不再看蘇銘葉一眼,匆匆忙忙的追了出去。
“吉時已到,起轎,”一聲吆喝,蘇銘葉終于將挑著轎簾的手放下,她知道,從今往后,這蘇府,她怕是回不去了。
一路無言,行至北平王府,她下轎從側(cè)門而入,是啊,她連坐著轎子入府的資格都沒有,今日雖說是她自己大喜之日,可是這北平王府竟然無一絲喜慶之色。
她穿著一襲粉色嫁衣一一拜見北平王府的老夫人和王妃之后,二人似是有話要說,不多時便將她譴了出來。
“靜嫻吶,”老夫人一邊拉著王靜嫻的手一邊道:“真是委屈你了?!?p> “老夫人,兒媳不委屈,”王靜嫻溫溫柔柔的笑著回答。
要說不委屈,自然是委屈的,可是王靜嫻也知道,自己嫁進來王府多少年了,不但沒能懷上子嗣,為墨家生下個一兒半女,身體還愈加不好,每況愈下,多少名醫(yī)來診治過,甚至驚動過宮里的御醫(yī),仍是不見好轉(zhuǎn),這才想出沖喜的辦法來。
“你說你這身子骨怎么也總不見好,”老夫人嘆了嘆氣。
“老夫人,您放心,”王靜嫻寬慰道:“兒媳明日準能夠好起來。”
“是,”老夫人拍了拍王靜嫻的手,又道:“這臨兒啊,好久不來信了,也不知道他在北境可好。”
“王爺自十五歲就北上,這么些年多少次出生入死,”王靜嫻安慰老夫人道:“”吉人自有天相,王爺一定能夠早日平安歸來?!?p> 蘇銘葉看著冷冷清清,沒有一絲裝飾過的新房,她忽得狂笑不止。
她想起第一次跟著娘親到蘇府時的畏畏縮縮,那時候的她還從來不曾見過這般繁華的景象。
她自小便跟著自己的娘親在鄉(xiāng)下生活,據(jù)說,蘇銘葉的出生,蘇烈并不知情,她的娘親不過是蘇烈一時興起看上的農(nóng)家少女。
兩人私定終身之后,蘇烈在回到京城之后轉(zhuǎn)眼就忘了此事,直到蘇銘葉的母親在鄉(xiāng)下的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這才找上門來,蘇烈也才知道蘇銘葉的存在。
可是此事卻徹徹底底惹怒了蘇夫人,蘇夫人當時雖然不滿,但是看在蘇老爺?shù)拿孀由喜]有將她們母女二人掃地出門。
從此以后,她們二人雖然在蘇府住下了,但是地位卻與一般的下人無異。
雖說不用做太過粗重的活,但是洗衣服之類的活那是家常便飯,吃剩菜剩飯更是常有的事。
她不是沒有去找父親告過狀,只是蘇烈偶爾不在家,又覺得她身上沒有傷痕,蘇夫人不曾做得太過,并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至此,她似乎也懂得了人間冷暖,她知道,告狀是沒有用的,從此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哪怕是打碎了牙,她也一聲不吭的往肚子里面咽。
她知道,蘇府的下人都瞧不上她,表面上叫她二小姐,但是私下里都是叫她小賤人,不知名的野種。
她想起母親去世的前一夜,瓢潑大雨,電閃雷鳴,母親嘔吐不止。
她害怕極了,冒著大雨去求蘇夫人,可是還未見到蘇夫人,就被蘇夫人身邊的嬤嬤給轟了出去。
她在蘇夫人的房前跪了很久,求了很久,一直到全身衣服濕透,渾身乏力,蘇夫人的房門都不曾開過。
她又掙扎著爬起來,去求府里的其他人,可是偏偏就沒有一個人肯幫她。
下半夜,蘇銘葉拖著身子回到母女二人住的房中,母親不知何時已經(jīng)暈了過去,只是虛弱的伸出手,一遍遍的喊著她的名字。
“娘,娘,女兒在,女兒在,”蘇銘葉一邊拉著她的手,一邊哭著喊道。
母親勉強睜開眼,吃力道:“銘兒,你別哭,別哭?!?p> “娘,我害怕,”蘇銘葉哭得更加兇了。
“你記住,記住,”母親一句話斷斷續(xù)續(xù),“要,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說完這句話,母親就無力的垂下了手,任蘇銘葉怎么叫,都叫不醒了。
蘇銘葉的母親過世之后,她生活中的一點微光都消失殆盡了。
她原是想好好活著的呀,母親去世三年她都挺過來了,可是怎么的,孝期一過,她怎么就被賣到墨家當了妾,沖了喜了呢?
“哈哈哈哈哈哈,”蘇銘葉絕望的大笑起來,直到眼淚都笑出來了,她才從袖中拿出一瓶早已備好的毒藥,有些瘋狂地道:“你們不是要我沖喜嗎?可我偏不如你們的愿?!?p> 說罷,將手中的藥物一飲而下。
這時,伴隨著一聲空響,一道閃電恰好朝著她所在的地方砸下,她剛喝下去的毒藥在她意識越來越淡的情況下又悉數(shù)吐了個干凈。
只是忽然的,在她朦朧睜眼的瞬間,身體好像被什么東西塞了進去,她便陷入了徹底的昏迷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