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數(shù)春光,盡數(shù)過了半月。相府深處院子里白棠開得正盛。
華胥正修剪著海棠,晨光洋洋灑灑的落在她身上。
“姑娘,夫人說大姑娘今日不去靈山寺,獨獨姑娘和夫人去,還讓姑娘快些去前頭?!卑⑶鍙那霸号芑貋淼馈?p> “阿姐不去?去干嗎了?”華胥放下剪刀,官兒正端著盆來讓她洗手。
阿清回答:“說是今天相爺往王府赴宴,大小姐也一并去了。”
華胥推掉了禾初的再次梳妝,披上斗篷道:“想必是方便見南侯府世子些。年年阿姐都一起,今年不來,倒還不習慣了呢。”
說罷,便攜上禾初、阿清去往前院找母親。
“娘。”華胥看到前面的母親,上前喚道。
“你這丫頭,今日生辰,還凈撿這些個素凈衣裳穿?!蹦赣H拉著她看了看。
“穿素凈不打眼,我又極少出門,這樣挺好?!比A胥陪著母親上轎,前往靈山寺。
將近午時,方到靈山寺。
早有小和尚引了路,用了午膳,又小憩了一會兒,才拜訪的自空大師。
只是華胥累倦,午睡時便多睡了一會兒,李夫人沒叫醒她,只獨自去拜訪。
華胥的廂房四面環(huán)竹林,廂房里干凈素雅。華胥本沉沉睡著,只是一陣噩夢將其驚醒,讓她一陣汗津津,心中亂跳。
阿清和禾初忙安撫,抱攬著華胥,“姑娘,姑娘,沒事了?!?p> 又有小丫頭端上茶水,讓華胥喝下,這才感覺心定下來許多。
“姑娘若夢的不好,那也不是壞事,都說這夢里都是相反的事?!焙坛醴畔氯A胥手中的茶道。
華胥一時記不得夢里究竟如何,只是剩下那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感覺。可既然是夢,醒了便也罷。
“夫人呢?”華胥問。
“夫人不忍驚擾姑娘午睡,就先去了,想必也有兩刻了。”阿清說。
華胥不一定想拜佛,又實在不愿被困在這屋里,就攜禾初從后院花木景色眾多的地方去找母親。
寺院本就建在山上,后院其實也是小山,路上頗有些難行,好在華胥并不十分在意。只是到了桃園時,又有些氣喘吁吁,細汗便下來了,剛想拿出帕子擦汗,卻發(fā)現(xiàn)帕子丟了。禾初想起之前在蓮池邊上的亭子里坐了一會兒,想必是落在了那里,二人便又折回去。
只是遠遠地,華胥便瞧見亭子里立著一個男人,見之便如清風過境,明月照人,氣宇不凡,而他手中的玉骨折扇正點在石桌上,上頭壓著的正是一塊手帕。
“禾初?!比A胥喚住,卻又難為情。她已及笄整一年,族中親戚甚少,有多在他鄉(xiāng),往來甚少,又時常難得出府。從來深入簡出,十幾年來,難得與男人打交道,不是不與男子相處,只是極不愿意而已。
禾初知其難處,道:“姑娘,我去同那人說,姑娘卻站在桃樹下,沒在假山里等我就好?!?p> 華胥點頭,隱在桃花樹后里,便看著禾初前去與那男子說著。華胥看得出他對禾初十分有禮,行為舉止乃真謙謙君子。
不一會兒,禾初就走開了。男子依然背對著假山面向蓮湖,靜靜站在亭子里,雖是背影,卻也修長挺拔,溫文爾雅。
華胥拿到帕子,才憶起帕子上還有自己的詩,寫的是白棠?!鞍⑶褰袢漳缅e帕子了。那公子可再說什么沒有?”禾初笑了笑說:“不打緊的,那公子似頗有些文采,談吐不凡,還說姑娘的詩寫的妙極,只是略有哀傷之意,卻也不失其美。也怪我,只取了帕子道了謝便走了,一時也忘了問姓名?!?p> 聽及此,華胥一時心躁不已。
還未走到自空大師處,李夫人便面色不好的匆匆出來,見到華胥,便說:“快些會吧,趕緊?!?p> 華胥不解,但依舊隨母親離開。
馬車上,華胥問了母親。
李夫人說:“自空大師方才從山下歸來,只說我今日不該帶你出來,更不該帶你來靈山寺,只催我快點帶你回去。”
華胥聽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久久未回過神。李夫人以為女兒身體不適,也懊悔不已。
“吁--”馬車突然停下。李夫人出去看了看。
下一刻,華胥便聽見母親說:“多日不見,南侯夫人近來可好?”
“托尚書夫人的福,一切安好,今日也上香?”南侯夫人略厚重的聲音在馬車內(nèi)傳開。
“今日小女生辰,特來求個平安?!?p> “不染生辰在六月里,想必是一夢的生辰了?!?p> 李夫人趕緊笑說:“正是華胥。”
這時,華胥聽見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很快便停在了近處。
“軒兒,來拜見尚書夫人?!蹦虾罘蛉藛镜?。
華胥透過簾縫看見了經(jīng)過的人,玉色長衫,腰間佩的玉佩卻是無比熟悉。
是他。
果不其然,一聲“晚輩見過李夫人了”又在馬車內(nèi)響起。
華胥只覺得心里空落落的,渾身發(fā)虛,身體發(fā)軟。坐在一旁的阿清見華胥臉色很是不好,忙喚道:“姑娘?”
就這一聲,溫如軒便問:“李姑娘今日竟也來上香?!?p> 李夫人也知溫如軒是問錯人了,就說道:“是呢,我這二女兒華胥身子弱,想必是有些不適。”
“既如此,夫人盡量回府才是,莫讓二小姐受驚了?!蹦虾罘蛉说?。
李夫人心里也是急躁躁的,生怕女兒出事,忙忙打完招呼便回了。
黃昏,太陽十分柔美,斜斜地照在了院子里的白棠上,白花如玉,如夢似幻。
華胥倚在窗框上,沉靜的臉龐似乎讓整個風景也沉靜了下來。她從小身子骨弱,也就比旁人多了些這樣游思的時日。她總在細細感受時間流逝,只是一旦回過神來,便覺得白駒過隙,匆匆而過的年歲恰是如夢一場。
不染緩緩走來,看見窗前的人兒,心都要化了。
不然身后的丫頭停在了院邊,阿清和禾初上前服侍二位姑娘。
二人在院中喝茶,不染問:“今日感覺如何?母親說你今日不舒服...”
“想必是午時夢魘著了?!比A胥道。
不染自袖中抽出小木盒,打開后,竟是玉雕白棠青色流蘇墜,白棠小巧可愛,配上青色流蘇,可謂精致?!鞍Ⅰ闶吡??!辈蝗荒闷鹆税子駢嬜?,目光柔和的看著墜子。
“十七年,我拖著病體,也是過了來?!?p> “阿胥,你今日見著他了?!辈蝗締?。
華胥垂眸,“我見著他了,他可沒瞧見我。人是不錯的,想必阿姐也是中意的?!闭f完,抬頭看著不染淺笑。
不染臉紅了起來,低頭半響:“他人很好,待我也不錯。只是,你們還需幫我多看看,他,他不一定對我...”
阿胥心頭一直在想他的那句“李姑娘也在”知禮而溫柔,便輕輕握住不染的手,說:“阿姐寬心好了。今日我既是見到了,便有了幾分判定,他對你,依舊是留了心神的。”
不染只輕輕點頭,然后又反握住華胥,緩緩道:“我們都大了,將來分開,你著身子可叫我如何是好。”
華胥抬頭瞇眼看向靠后側(cè)的白棠日落,道:“一切自有其定數(shù),且看天意吧?!?p> 不染道:“索性你著身子日漸轉(zhuǎn)好,精神頭也見長,母親和我?guī)е愣嘧邉幼邉?,尋個良人,阿姐呀,要看的阿胥嫁的風風光光,過的平平安安?!?p> 良人?阿胥不答,心中的無力感卻越發(fā)讓人難受。
“怎么了?”見華胥面色不對,不染問道。
華胥才笑說:“良人就算了,阿姐別多想了,看見你平安喜樂,我就開心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