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北荒師伯
臨霜本以為,修真界大佬們應該都是御劍飛行,云星禾卻在門口招手喚來一輛馬車,拉車的是匹通體純白,天藍色鬃毛的高頭大馬,親昵地在云星禾身上蹭了蹭,體型雖大,神態(tài)卻像兩個小孩子。
云星禾摸摸兩匹馬頭,抱著臨霜上了車,男的像道影子一樣緊隨其后,熟練的關上車門,自覺落座。車上后半段是一張橫斷空間的軟榻,榻前是一張擺了茶水點心的升降小幾,前方有一張書桌,放著一張未寫完的字,墻壁上還有幾個擺書的小架子,擺設的像個書房。
男的坐在書桌前,拿起手邊的一本書接著看,云星禾把臨霜放在榻上逗弄:“你娘說你不會講話啦?是不是太害怕了,來看看師父?!?p> 臨霜抬頭看向她,她玫紅色的雙眼像甜蜜的糖,讓人的心不禁也軟了下來,臨霜想,我不是不會說話,我只是不知道要說什么,也沒有開口的機會,我……很累。
我忘不了青姐看我的那個眼神,忘不了青姐眼角的淚,她交給我那么重的任務,可我根本做不到。我在這里誰也不認識,什么都不知道,誰也保護不了,我真的是所謂的創(chuàng)世神的孩子嗎?
那為什么我救不了姒瑩呢?我是所謂的開發(fā)者嗎?那我為什么決定不了事情的走向?還是說,這一切都是一場夢,我根本不是什么現(xiàn)代的精英社畜,而就是這個孤立無援的小女孩呢?
忽然間,臨霜驚恐的發(fā)現(xiàn),自己記不住陳青的臉了,她仔細去回想,不但是陳青,就連王旭、王宣、工作室其他人的面容,她都記不清楚了。
那些事情她還能想起,可是沒有那種身臨其境的體驗,而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冷靜地敘述,那些曾經(jīng)深刻的印象和情緒,全都消失了。她猛然感到一陣輕松,好像被挪走了壓在身上的重負,靈魂輕飄起來,要飛到天上去一樣,然后緩緩落地,身體無比輕松,連精神也清明了起來。
云星禾輕輕拭去臨霜臉上的淚水,抱著她撫摸著她的后背,附在她耳邊低聲喃語:“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徒弟了,再也沒人能欺負你,乖,我會保護你哦?!?p> 臨霜發(fā)現(xiàn)自己被女兒抱著當小孩哄,害羞地捂臉,云星禾見她緩了過來,柔聲問到:“現(xiàn)在舒服了嗎?”
“舒服?!迸R霜細聲細氣答到,她現(xiàn)在的聲音細嫩柔弱,完完全全是個小朋友的腔調(diào),便不好意思多說。
“你知道我是誰嗎?”云星禾問,臨霜當然知道,而且臨霜一定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但是沒人正式介紹過,按理來說,她應該不知道云星禾,于是臨霜只好答:“您是祖宗的師尊?!?p> “對,不過從今往后,你不必當他是祖宗了,叫他師兄就行。我叫云星禾,靈界尊稱一聲云仙子,以后就是你師尊了,我們靈界講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可以叫我苗苗師父?!痹菩呛瘫е@個小不點,怎么看怎么喜歡,毫不介意就說了自己的昵稱,一邊看竹簡的男的聽到了,朝這邊看來。
“靈界還講究尊師重道,禮不可廢,你太寵她會把小孩慣壞?!?p> 臨霜扁扁嘴,云星禾見狀,一把從袖里甩過去一扇刀光,而那男的看都不看就單手接下,身形絲毫不亂,散開的刀片在他手上恢復成一支蓮花型的發(fā)簪:“我說的是實話。”
“霜霜不理他,他不是什么好東西,聽我的就是,當他不存在好了?!?p> “苗苗師父,他是誰啊~”臨霜get到了當小朋友的優(yōu)勢,開始悄咪咪的賣萌。
“他啊,”云星禾瞥了男的一眼:“他叫北荒,你要是看他順眼,就叫聲北師伯,不高興呢,就叫喂、那個誰、不要臉的、隨便什么都行。”
“嗷,那他為什么老跟著師父呀~”臨霜繼續(xù)暗戳戳上眼藥。
“因為我與你師父是道侶,她是我妻子,我是她郎君,我自然是要跟著她的。”北.那個誰.荒嚴肅地回答,云星禾翻了個白眼,也沒反駁,臨霜一口老血沖上心頭,險些破口大罵,什么道侶?什么郎君?女兒竟然都已經(jīng)結婚了?!
“你們東境講禮義廉恥,從此在外人眼里,你便以我二人為父母,如此更要謹言慎行,不可造次,免得給你師父蒙羞?!北被睦^續(xù)教導,臨霜心里一股惡氣撒不出來,只好沖云星禾眨眨眼睛:“師父,北師伯說,你們要當我父母,那,您是師父,他就是師母啦?”
云星禾一愣,把這話在腦子里轉了幾圈,頓時樂不可支,抱著臨霜直親:“對!霜霜說的太對了!他就是師母,以后咱們就叫他師娘!”
臨霜被閨女親的頭暈眼花,心里也美滋滋,余光瞥到北荒僵硬的臭臉,更得意了起來,哼,看來乖女兒還是更喜歡阿爸,這不知哪里冒出來的臭小子,爭寵是比不過自己的!
這師徒一路上對北荒沒什么好臉色,尤其是云星禾,有一句沒一句的教臨霜擠兌他,臨霜也有樣學樣,不過記著鑒定結果的危險等級,終究不敢太放肆,只敢順著混說幾句無傷大雅的調(diào)皮話,沒云星禾那么挑釁。
北荒卻從一開始的抄錄,到只看書簡,最后書簡也放下了,轉過身來支著下巴看戲,好像被排擠的不是他一樣。似乎還聽上了癮,面含笑意看著云星禾小嘴叭叭的叨叨,見她說累了還倒了杯熱茶,在掌心用內(nèi)力降溫,到溫度正好,送到云星禾嘴邊喂她喝:“行了,歇會再說?!?p> 又順手在小幾上撿了幾個果子,削皮切塊,用銀簽子扎著一口一口給云星禾喂。
臨霜看的后背發(fā)麻,這個boss,好像真的很喜歡女兒啊,但是女兒知道他的底細嗎?現(xiàn)在沒見到太多人,實在不好比較,但是臨霜相信策劃組的水平,他們對游戲平衡扣的很嚴,關鍵代碼和規(guī)則都是開過幾次大會,確保萬無一失才敲定的,在此框架上運行,就算是多年之后,六星級也是鳳毛麟角,不可能遍地都是。
隱藏boss與名門閨秀,多么正統(tǒng)的設定,就是不知道劇情是走贅婿流、言情流、還是女尊流。臨霜把兩人來回打量,仍然下不了結論,關鍵還在于女兒到底知不知道他厲害。
如果不知道,那讓這么個大佬捏肩揉腿,端茶倒水的,還這么囂張,這妥妥是贅婿流,搞不好過不了多久就有大批小弟在凌霄宮門口喊“三年之期已到,請戰(zhàn)神出山/龍王歸位/北帝回宮”之類的,然后云星禾恍然大悟痛哭流涕,啊原來寧就是傳說中的xxx!額錯咧,額真滴錯咧……
嘶,想想就很可怕!
但假如云星禾其實完全清楚這個boss的底細,但她仍然敢這么使喚他,六星大佬為她鞍前馬后,當牛做馬,那后兩種分支就都有可能了!既可能是他倆真的是真愛,boss甘愿被她使喚,也有可能云星禾實力遠在boss之上,用武力值強壓boss為奴為婢。
身為云星禾的親阿爸,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后一種可能性基本為零,云星禾,根本沒有雄心壯志,也并不癡迷修行,卻熱愛享受,嬌生慣養(yǎng),這種心性,就算金手指開滿,天材地寶全堆上,四星也就是她的天花板了。
唉,難道這倆真的是真愛嗎?這可能嗎?按臨霜的設想,云星禾就算以后有了對象,也應該是溫潤如玉、文質(zhì)彬彬的翩翩君子,而不是這樣一個,一臉兇相,還其貌不揚的武夫啊!
臨霜的小腦袋瓜轉來轉去時,她背后兩人卻越靠越近,根本沒人關注小女孩內(nèi)心的小劇場。北荒迅速在云星禾臉上偷了個香,把她剛甩出來的蓮花簪挽在她腦后披散的頭發(fā)了,不過幾個呼吸就盤好了一個漂亮的發(fā)髻,俯在云星禾耳邊說:“你頭發(fā)變少了?!?p> 云星禾:???
“我看是養(yǎng)的小動物太多,累到了,還是多休息休息好?!北被挠沂终归_一把折扇,攬到云星禾身前,正好擋在了臨霜頭頂,左手撫上云星禾的腰,將她半摟在懷中,借機輕輕咬了咬云星禾的耳垂,一點微熱的氣息呼到她瑩潤的臉頰上,云星禾面無表情地側頭看他,四目相對,鼻尖頂鼻尖,唇齒幾乎要交疊:“老子樂意!”
現(xiàn)年五歲的臨霜小姑娘,并不清楚身后兩個大人的小動作,而上一輩子也是母胎solo的臨霜組長,對恩愛狗的日常也一無所知,卻莫名對頭上突然出現(xiàn)的扇子感到煩躁,咬牙切齒,這狗boss果然想把自己和女兒分開!
所幸很快車就停了,云星禾狠狠朝北荒小腿踹了一腳,他自覺開門下車并掀開門簾,云星禾抱著臨霜下車。一下車,臨霜就感到神清氣爽,撲面而來的水氣和靈氣讓人全身一激靈,耳邊響起水流的聲音,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是個二三十米高的瀑布,從高聳入云的靈山上奔騰而下,周遭是繁盛的草木,四周群峰環(huán)繞遙遙呼應,臨霜甚至還看到了一座冰川簇擁的大雪山,好像就是祖宗的地方。
北荒關好車門,給拉車的兩匹馬各喂了幾塊點心,兩匹馬互相蹭了蹭,拖著馬車一起歡快地從瀑布下穿行而過,踏水而行,濺起一片片水花,在夕陽下閃閃發(fā)光。臨霜幾乎看癡了,她從來沒見過如此壯觀的場景,紙上得來終覺淺,在電腦上繪圖,永遠不如直面自然來的震撼,即使這些布景是她自己建的,可她不是畫中人,不曾領略畫中意。
創(chuàng)作是為了什么?為了考學?為了評獎?為了找工作?
不是的,都不是的,臨霜開始想起自己小時候第一次有意識的作畫時,拿起畫筆的欣喜,那種世界盡在手中的酣暢淋漓,她就是紙上世界的掌控者,日月星辰聽我號令,清風流水隨我心意,我要這天空籠罩一切,我要這季節(jié)四時更迭,我要這世界永遠美麗,讓天地間的一切生靈都感受到我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