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沒有鹽的世界？
云星禾突然感覺到異樣，北荒眼疾手快奪下臨霜扔進(jìn)瀑布下的淺塘，不過瞬間，一股強(qiáng)烈的靈力從水塘中爆發(fā)，鋪天蓋地朝四周席卷而去，北荒緊緊把云星禾護(hù)在懷里，不知從哪抽出一根木棍，橫在兩人身前，木棍像一道屏風(fēng)，隔絕了大部分沖擊。
“好家伙，這小姑娘在突破啊……”云星禾絲毫不慌，踮起腳尖湊到北荒耳邊親親：“收起來吧，又不是什么大事?！?p> “砂土落到衣服上回去又要換，你一脫就撇水池，自己從來不洗。”北荒根本不聽她的，云星禾氣鼓鼓：“我都說了一個清潔術(shù)就干凈了，你非得一件一件搓，誰逼你洗了不成？我就說重新招些仆役來干雜活吧，你又不讓。”
過了好一陣，云星禾和北荒甚至都坐在水池邊吃靈果邊看熱鬧了，在云星禾的強(qiáng)烈要求下，北荒才撤下了屏障，云星禾更是興致勃勃，美滋滋地把他剝好的果子從手里搶來自己吃掉：“小弟子看來天資卓絕呀！”她渾身沐浴在靈力里，陳年的暗傷都開始松緩，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腿，感覺平時里刺骨的疼痛減少了些許。
靈力風(fēng)暴漸漸平息，而被臨霜的靈氣所吹拂過的花花草草，都抬頭挺胸?fù)u頭晃腦，跟吃飽了一樣，離水塘最近的幾株植物，甚至品級更上一層，隱隱有進(jìn)化的勢頭，就連塘底的石頭和游魚，都看起來脫胎換骨了。山坡更翠了，天空更藍(lán)了，動物們更歡快了，北荒摸摸云星禾的頭：“這個徒弟你收值了?！?p> “這就是本源靈氣，能修補(bǔ)世上的一切創(chuàng)傷，只可惜，瑩瑩獻(xiàn)祭的太徹底了，現(xiàn)在就是把這些靈氣倒灌給她，也只會加速她的死亡?！痹菩呛毯鋈怀翋灹讼聛恚骸艾摤撉靶┠陝倎頃r，也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我還偷偷去瞧過，多好的孩子?！?p> 北荒不知說什么好，只好抱住云星禾安慰，一時又感到奇怪：“苗苗，為什么她用的禁術(shù)不能解除？凌霄宮的禁術(shù)……不是只有那一個嗎？”
“是只有一個。透支身體換取力量，外頭這種功法不少，但是我們凌霄宮祖上傳下的密卷，跟那些修煉功法不同，一旦用出必死無疑！所以才被列為禁術(shù)?！痹菩呛炭吭诒被纳砩?，估摸著小徒弟還有好一陣才能醒，便開始解釋起來。
北荒聽到必死無疑，身體輕微顫抖了一下，猛然抬頭看向她，云星禾拍拍他的手：“原理不同。那些普通的強(qiáng)行抬升的功法，說白了就是透支，透支身體，透支潛力，透支壽命……這也只是一種修行的方式罷了，一借一還，總能回來。但是我派的禁術(shù)，是獻(xiàn)祭，是交易，將自己作為祭品，一旦施展，你的身體就不再是你自己的，而只是一個容器，承載向天地交換來的能量，在使用結(jié)束后，就要還回去，散逸回天地間，重歸自然，成為本源靈氣的一部分。”
“周圍靈氣越足，就越是無所遁形，逼你還債，催促你上供。靈氣對普通透支功法來說，是大補(bǔ)之物，對我派禁術(shù)來說，這是催命符！”
北荒猛得抱緊云星禾，又微不可查地嘆氣，垂下頭：“可是，她別無選擇。”
云星禾沉默片刻，終究是同意他：“是，走投無路，除了以命搏命，還能怎么樣。”
“她倒還真有些像太姒?！北被奶崞鹨粋€人。
“別提這人了，這才過幾年安生日子?！痹菩呛搪牭竭@個名字，就一陣肝疼，迅速打斷話題：“瑩瑩用的應(yīng)該是六百年前雁回留在啟國的原本，禁術(shù)我早已改良過新本，并不會致命，然而新本雖然對人的傷害減小，威力也相應(yīng)減弱了，是她自己選擇了用初始的完全獻(xiàn)祭?！?p> 云星禾看著不遠(yuǎn)處的臨霜，嘆了口氣：“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理想，放棄長生的機(jī)會，真的值得嗎？把自己的子孫后代都綁在你的一己之念上，又值得嗎？六百年了，太姒，你的理想國度終究是沒守住?！?p> …………
“許久沒出關(guān)了，給您上柱香?！崩献孀诎焰Μ摵玩ηО差D好之后，一人來到蒼靈山間，冰雪掩埋之下，竟是一座陵墓！他走近那座高臺，中央是巨大的石碑，他隔著冰霜撫摸碑上的文字，蒼白的手上能看到紫色的血管。
大部分時間，這位祖宗都在雪山的洞窟里打坐，一坐就是幾年。千里冰封，萬年霜雪，只為壓下心中一點(diǎn)執(zhí)念。
檻外人不理人間事，他早該超脫了的。
“雁回不知道您能不能看見，靈界侵入凡界，您最擔(dān)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是您的屏障失效了嗎？您……您會傷心嗎？您要是能看到，看到那個場景，水深火熱，人間煉獄，會心急如焚吧？”
雁回聲音有幾分顫抖：“您會怪我們沒早些發(fā)現(xiàn)嗎？您是會心疼姒瑩神魂俱裂，還是會怪她作戰(zhàn)不力，沒有保全您的畢生心血？你……你一定會怪我的！你心里只有那些，那些跟我們沒有關(guān)系的凡人，你根本不在意自己后裔的生死！太姒！你從來看不到我們，您看不到我們！今日我來照會您一聲，大啟沒了……沒了！”
他額頭貼著冰冷的石碑，隨即又猛然后退：“你看到了嗎？你睜開眼睛看看！你守護(hù)不了他們，因?yàn)槟闼懒耍∧慊钪臅r候誰敢放肆，整個靈界誰敢違背誓言！他們?yōu)槭裁锤覍Ψ踩讼率?，因?yàn)槟闼懒?，他們不怕了?p> 除了你誰會護(hù)著他們！你不顧自己的子孫血脈也要去救的凡界，到頭來什么都沒成功，全沒了！你為了那些不相干的凡人白白犧牲了！”雁回對著陵墓里的人高聲嘲諷，可說完了話又沉默下來，緩緩蹲下，抱住自己的膝蓋，靠在了石碑上，仿佛還是個幾歲的孩子。
“早知如此，您跟我一起走這長生路，不好嗎？”
“姒瑩，還有之前的那些孩子，她們本來應(yīng)該在靈界出生長大成仙的，她們比那些所謂的少年英才要高貴的多，現(xiàn)在卻連這些畜生都可以剝奪她們的生命，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嗎？我不會再聽你的話了，您錯了，這兩個孩子，姒姓最后的血脈，從現(xiàn)在開始，他們由我接管?！?p> 名為雁回的祖宗，站直了身子，望著那沉寂的石碑，喃喃自語：“雁回不敢違背您，您的愿望我會完成的，可要用我的方式去做。您沒走完的路，我替您走下去；您沒完成的偉業(yè)，我替您去實(shí)現(xiàn)；我替您去看，去走，萬里山河，大好人間。”
“雁南去，終有回，那您呢？您又什么時候，會回來呢？”
…………
臨霜醒來時，睜眼看到的就是床頂?shù)幕ㄊ?，一簇一簇生長著，五顏六色煞是好看，其中還點(diǎn)綴著不同材質(zhì)做的小動物模型，更顯得妙趣橫生，她慢慢坐起來，想著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地圖沒有太大變化的話，剛才那個場景應(yīng)該是云霞山脈，即凌霄宮的主體所在，這個瀑布，位于側(cè)峰望云嶺，是凌霄宮掌門為愛女云星禾所建，引的是山頂?shù)姆e雪和蒼靈山的冰川化水，只為讓這個小閨女養(yǎng)魚養(yǎng)花更方便。
哦，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前掌門或者前前掌門了。云星禾還有兩個哥哥，俱是修為高深德才兼?zhèn)?，怎么也輪不到她來?dāng)掌門呀，這多年以后到底是多少年以后??！
臨霜抱著被子，想到了自己昏迷前，系統(tǒng)發(fā)出的提示音：
“叮，觸發(fā)奇遇：山水煉心，恭喜您升級，當(dāng)前等級為五級?！?p> 這就升級了？
臨霜想著，正要打開個人面板查看，卻見云星禾來了，于是暫停了手上的動作，一副剛醒過來的乖孩子樣。
云星禾抱了抱臨霜，和顏悅色地問起她的情況：“霜霜，你現(xiàn)在有哪里難受嗎？”
臨霜感知了一番自己的身體，覺得并無不妥，于是奶聲奶氣地回答：“苗苗師父，我感覺很好，沒有哪里不舒服?！痹菩呛贪蛋迭c(diǎn)頭，她已經(jīng)探查過一番，臨霜的身體狀態(tài)很健康，不過總要問問孩子的感受，才好放心。
“那就好，起來跟師父吃飯吧。”云星禾一邊給臨霜睡亂的頭發(fā)順毛，一邊扶著女孩下地，臨霜疑惑道：“苗苗師父，您不是仙人嗎，仙人也要吃飯嗎？”
云星禾輕笑一聲，領(lǐng)著臨霜朝外走去，低聲跟她解釋：“仙人也是人，也會餓肚子呀，就是真神，也是要補(bǔ)充能量的。曾經(jīng)確實(shí)有些修仙之人，他們嘗試不再飲食，想進(jìn)一步提升修為，但仍然要從其他東西上獲得能量，來維持生命，就是你們那說的，吸天地之精華，集日月之靈氣，結(jié)果……”云星禾說到這里，陰森森地嚇唬臨霜：“他們都死了?！?p> 臨霜嚇了一跳，拉住云星禾的袖子，小聲問：“真的嗎？”
“當(dāng)然是真的。人不吃飯，就會死，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餓了就要吃飯，這是師父教你的第一課?！痹菩呛陶f著，已經(jīng)帶著臨霜走到了飯廳，北荒正在盛湯，按禮儀來講，應(yīng)當(dāng)一人一案分席而食，但是在座的三個人顯然都沒有這個意識，圍繞著餐臺在毯上就座。
飯廳中央是一個四方案臺，擺了一道整塊烤肉，一道整塊煮肉和一鍋湯，面前則是一道剁碎的肉糜和一道黍米飯。碗盤是某種銀色的金屬打造的，有些像青銅器的造型，表面拋光得細(xì)膩閃耀，沒有一處瑕疵，隱隱透著些水潤的包漿，這在現(xiàn)代工藝中成本也不低。
湊近了看邊沿上還有抽象的花草浮雕，簡直像是藝術(shù)品一樣。臨霜贊嘆不已，盯著盤子翻來覆去看，云星禾與北荒坐在旁邊并不阻止，只是安靜吃飯，等臨霜終于反應(yīng)過來，不好意思地笑笑，放下了盤子。
云星禾給從煮肉塊上切下來一份，片成小片，放進(jìn)臨霜碗里，給她拿了一只勺子，臨霜樂得裝小孩享受女兒照顧，舀了一勺肉就往嘴里送，緊接著就嗆到了，滿眼驚訝。云星禾急忙指尖對著她喉嚨一劃，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就把卡在喉管的肉送了出來。
“霜霜慢點(diǎn)吃，你趕路兩天沒吃過東西了，先少吃點(diǎn)，別著急啊?！奔词乖菩呛倘绱藴厝?，臨霜的郁悶并沒有少，對著滿桌的水煮飯菜，深深嘆了口氣。
那肉并不難吃，肉質(zhì)細(xì)嫩，入口即化，還有一點(diǎn)點(diǎn)鮮甜，可這也掩不住那股沖上頭的腥味和澀咸，這咸里帶著苦辛，不是現(xiàn)代高純度的鹽！似乎也加入了某些去腥的植物，并撇去了血水和浮沫，可還是好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