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天日上三竿,老王打著飽嗝從海龍的被子里坐起來。
老王砸吧砸吧嘴,只覺得嘴里齁的慌,拉不開栓,牙花子發(fā)癢。
很是難受。
“來……人……”老王像個泄了氣的煤氣罐罐,扯著嗓子喊還沒屁聲大。
“來……人……啊……”
沒人答應(yīng)。
“來……人……吶……我……要……水……”
還是沒人。
老王生無可戀地靠在自己的百鳥絨枕頭上,努力張大嘴想發(fā)出聲音,像一只憤怒的土撥鼠。
在他不遠(yuǎn)處的床頭柜上,一個玉制托盤上,就擺著他的紫金小茶壺,里面是用天泉山水泡的龍井摻鐵觀音兌碧螺春配高碎,小壺壺周遭圍著一圈翡翠茶碗。
手長十米的話一伸手就能夠到(商貿(mào)說了,老王的床是20乘10的兩百平規(guī)格),他這種兩臂張開不足一米的,費點事兒,蹦跶蹦跶下床也就喝上了。
但他偏不。
以往老王醒了,只要屋里頭一喊,外面值夜班的小丫鬟就要小跑著進來伺候著,端茶倒水,更衣洗漱大便完畢后,由丫鬟抱下床來這才開始吃早飯。
但今兒個趕巧,往常照顧他的小丫鬟懷孕請假回老家了,新來的小姑娘年紀(jì)小,又由于是第一次值夜,熬不住,此刻正在外面倚靠墻沖盹兒呢。老王嗓子又使不上勁,所以就沒聽見。
老王在屋里喊,聲嘶力竭。
小姑娘在外面睡,呼哧呼哧。
明明自己被齁得直翻白眼,仍不肯自己下床。
用他自己的話說這叫貴族的倔強與底線,如果僭越這條線,就相當(dāng)于是在沖自己的面門拉臭臭一樣。
我要是自己下床了,不就個那些下人一樣了嗎?不行,我要堅持,孟老先生云過,天將降大任于我們這些人也,必先讓我嗓子冒煙翻白眼乎,險些一命嗚呼才好者乎……
老王正自我安慰呢,打走廊那頭過來個人,是管家的媳婦皮氏,四五十歲一婦女,長得特別皮實,人緣也好,和街坊四鄰,尤其是生得俊俏的大小伙子都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她上身穿一件翠綠色的褂子,下身是條紅褲子,手里掐條帕子,臉上畫眼影,抹腮紅,誰見誰都夸,這是哪個娛樂場所的媽媽呀。
皮氏平日里不住王家,她和管家在村西頭有個獨門獨院,因為管家好幾天沒回去,所以來看看是死是活,如果死了皆大歡喜,活著得話,毒鼠強也不算白買。
拐彎抹角抹角拐彎就來到了老王的屋外,小丫鬟還沒醒,正聽見屋里有動靜,透過門縫往里瞧,正看到老王在床上張著嘴,身體痙攣,渾身抽出翻白眼,跟個小電動棒似的,馬上就要爆炸的感覺。
“哎呀,不得了,不得了,這老不死的是在這練氣功吶?!?p> 皮氏正嘀咕著,床上的老王突然臉色一沉,擰著眉,閉著眼,一副便秘的表情。
“哎呀,哎呀,這是練到一定層次,入了化境了這是。”
“bu~”
宛轉(zhuǎn)悠揚。
一旁睡覺的小丫鬟“chua”就醒了,“地、地震了?”再一抬頭。看見灼灼烈日,心想大事不好,還沒伺候老爺起床呢,起身推門往里走。
“老爺……”
話說一半,小丫鬟提鼻子一聞,啪,又睡著了。
“真氣”濃度過高,屋子里跟雙彈瓦斯爆炸了似的,可見度基本為零,還有股味,像是咸菜缸又像是茅房底下的石頭。
老王在里面也逐漸沒了動靜。
后知后覺的皮氏也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對,扶著門框喊:“孫大圣,收了神通吧!”
與此同時的大棚。
“唉嗨——唉嗨——呦——”
“大棉襖來二棉褲,里頭是羊皮外面裹著布,哪怕外面零下四五十度,穿上它咋冷咱也不打怵,開山劈嶺伐大樹
這就是我說的勞動保護?!?p> “唉嗨——唉嗨——呀!”
“呀!”
老王驚恐地望著逐漸逼近的女人,叫得像個未經(jīng)世事的少女。
“你是誰!你想對我做什么!”
“嚯哈哈哈哈,老爺你不記得奴家了嗎?小女子是您老管家的媳婦皮氏呀?!?p> “嫂子您太謙虛了,您胸毛比我還旺盛,就別小女子了,喂喂,嫂子,嫂子!別別別這樣,男女授受不親。”
皮氏一臉?gòu)尚?,“哎呦喂,老爺你討厭啦,這大白天什么親不親的,真是猴急。”
老王捂著嘴,“嫂子請自重,我想吐。”
“呦!瞧您這話說的,老爺您別怕,我早就跟您說小丫頭片子不靠譜,她會照顧什么人呀,遇到點事根本指望不上,還得是我這樣的,你看,剛才滿屋子的臟氣,不都讓我給吸干凈了,現(xiàn)在屋子里一點異味都沒有,若不是我舍身相救,您可就危險了,來我這就抱您下床。”
皮氏越靠越近了,像座飛來峰,即將把老王震碎。
“別別別,嫂子,大娘,母親大人!您老聽我說,不是我嫌棄您,是我們家有規(guī)定,起床必須是由年芳二八的妙齡女子伺候著才行,您今年……”
皮氏的臉更紅了,手中絲帕在老王臉上一甩,“呦呦呦!小奴家今年剛好二十八。”
聽完老王差點沒吐了,“姑奶奶,姑奶奶您別開玩笑了,您這樣的,我奶奶見著了還要喊你一聲姐姐呢?!?p> “不行~”皮氏撒嬌,“人家不抱您,您怎么下床呀?!?p> 老王正色道:“我覺得我可以自己走下去?!?p> “這可不行,您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害,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人人生而平等。”
“倘若讓旁人聽了去,還以為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不懂尊卑?!?p> “不會的,不會的?!?p> “您要是自己下床,不就和我們這些下人一樣了嗎?您要注意身份,傳出去不好聽?!?p> “呸,什么泡泡茶壺的尊卑貴賤,都是封建糟粕!我們要學(xué)習(xí)新思想,爭做新青年?!?p> 與此同時,大棚。
“來來來。驢哥咱們走一個?!?p> “別別別,您是主人,我們就是拉磨的,哪敢和您稱兄道弟呀。”
“呸!什么泡泡茶壺的尊卑貴賤。都是封建糟粕!肩膀齊為弟兄,咱倆就跟親兄弟一樣!”
“大哥!”
“二弟!”
“請!”
“請!”
……
“不行,我今天必須抱著你!”
皮氏徹底急眼了。
她之所以搞這出其實是為了拉進和老王的距離,雖然自己爺們兒是王家管家,但她和老王的交集卻少之又少,只偶爾遠(yuǎn)遠(yuǎn)見過,但這并不妨礙她對老王心生愛慕,倘若能攀上這個高枝,嘿嘿嘿……
所以皮氏非常迫切地想和老王成為好朋友,借著這個機會。
老王被逼至角落,像只待宰的羔羊,兩行清淚順著他的皮膚褶皺往下流。
“不好了老爺!驢!驢!驢!”
一小廝沖了進來。
“打擾了?!?p> 隨即又沖了出去,并帶上了門。
來者叫小趙,是新來的,十五六歲一小伙子,年紀(jì)雖小但有野心。他的畢生愿望就是扳倒管家,自己取而代之。
幾分鐘前,他方便的時候,意外發(fā)現(xiàn)有兩個磨盤是空著的,上面栓驢的草繩斷了,而昨晚負(fù)責(zé)值夜的正是管家。
小趙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這才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情況下來向老王打小報告,誰知竟然撞見這檔子事。
“給我滾回來,不是你想的那樣!”
“老爺你不會殺我滅口吧……”
“滾蛋!你先告訴我驢怎么了?”
“驢!驢!驢!F1601A和320跑了!還留了張字條!”
老王接過一看,只有兩個字,“菜寶?!?p> 這是老王曾經(jīng)的名字,如果他認(rèn)字的話,肯定會詫異。
因為知道他這個名字的,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