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下馬威
此處暗無天日,陰冷潮濕,寂靜無聲。
外面的世界雖然廣闊,但是對于即墨陽來說,未嘗不是更大的地獄。
只不過,在外面那個地獄他或可一爭。爭一處立足之地。爭一個閻王之尊。
馬如珠挑起唇角。“以你之能,出了這里,勢必腥風(fēng)血雨。你說我是助你不助?”
他的身份,已是攪動風(fēng)云的關(guān)鍵。
獨孤心月說過,這次大會是為了青陽劍。青陽劍暫時未見,馬如珠卻見到了這位前任武林盟主被名劍山莊藏起來的兒子。此子身上若是沒有什么秘密,絕無可能。
加上他那飄忽的功法,馬如珠突然開了竅。世人為了得到青陽劍,是為了什么?
而之所以大家都想得到青陽劍,難道不是因為有了青陽劍才能得到一套驚天地泣鬼神的功法?所以,那把青陽劍若不是鑰匙也定是個不可或缺的指示!
馬如珠卻覺得,自己已經(jīng)走上了捷徑。
她得到即墨陽,不就得到了一套單挑武林的功法?馬如珠是匪,喜歡力量,更渴望變強。她步步走下去,總會殺了虢彥和徐衍落為父報仇,然而,她也想向著那個巔峰而去。
畢竟,報了仇,她若還能活著,也是需要一個目標(biāo)的。馬如珠沒想的那么長遠,她現(xiàn)在的目標(biāo)是報仇,和強大自己。
“我可以做你的狗,但我有一個條件。”
反正,她已經(jīng)是孤獨心月的狗了,也不怕再多一個主人吧?嗯?你說啥?狗只會認一個主人?
好吧,關(guān)于這種道德問題,那她承認,她確實不是一只好狗。行了嗎?
........
馬如珠消失了一夜,獨孤心月見過云錫明之后卻是一夜未出,貌似一夜安睡。至天明,在時高的匯報下打開房門,卻難掩眼下青痕。
“還沒找到嗎?”
時高搖搖頭?!半m然沒找到馬如珠的下落,但是云仙卻回來了。不知道城主是否要去問問看?”
馬如珠昨夜消失,云仙也消失。如今云仙回來了,而馬如珠未回,如何看,他都需要去問一問的。
“更衣?!?p> 時高推門而入,聽命為獨孤心月更衣。洗漱完畢還未踏出門,便見名劍山莊青玄來請。
“獨孤城主,莊主有請?!?p> “何事?”時高代他問道。
獨孤心月心中十分清楚,云泠天今日之意。處理了一晚上的宵小,名劍山莊莊主如何忍得了這口氣?
借題發(fā)揮這種事,使得好自然是要一刀子下去帶出三兩血才好看。
.......
偌大的演武場高臺,原是比武之用,如今正擺放著一具具尸體。個個黑衣,臉皮剝落,干涸的鮮血糊了滿臉。
這些黑衣人,來歷為何大家心知肚明。
有些人是自己想要盜寶,瞞著門派而來。有些人則是自己門派派去盜寶的。
如今被云泠天剝了臉皮,自然說明了云泠天不打算撕破臉皮追究此事。有些做賊心虛的門派見此心中舒了口氣,臉上神色這才漸漸緩和下來。
所有已至名劍山莊的門派皆已到齊,望著云泠天的視線各有不同。
公堅陽曲看了看云泠天身后的云錫明,在望見他衣衫之下露出的白色紗布之后微微舒展了唇角。
昨夜公堅陽曲一劍刺入云錫明胸膛,饒是云錫明穿了軟甲,看樣子依然擋不住自己一擊啊......但若是云錫明沒受傷,公堅陽曲確實是會覺得不高興呢.......
沒錯,昨夜與云錫明對打之人就是公堅陽曲,且在后來青玄和云享月相助,三人合圍之下,全身而退。
他視線一轉(zhuǎn),望見了正望著自己的時高。
這雙獨孤心月的眼睛,正盯著自己,定然來者不善。他唇角一展,眸中陰冷換做詭譎笑意,沖著時高點了點頭。
時高眉頭微皺,頷了頷首。
出了名劍山莊,天上城和福壽宮再遇上,可就是不死不休的。這約定剛過去幾日,時高顯然沒忘。
公堅湖笑卻是笑瞇瞇的坐在四人壯漢所抬的竹攆上,眼波向著獨孤心月轉(zhuǎn)了又轉(zhuǎn)。“獨孤城主早啊.......”
獨孤心月略一頷首,算是回應(yīng)。
此時云泠天請了眾門派來可是要發(fā)威的,他自然不會和各門派一一打招呼,壞了氣氛,白白惹人不悅。
況且,福壽宮,他犯得著和他們打招呼么?
表面功夫他都不想做。
云泠天站在高臺上,眼神犀利的環(huán)顧一圈眾人,朗聲道:“昨夜,我名劍山莊入了一伙來歷不明的黑衣人,他們?nèi)胛也貙毝矗I我藏品。我名劍山莊眾人死傷無數(shù),終是將這伙人拿下。”
他說拿下,并沒有說將這伙人全部殺了。有人做賊心虛,裝作關(guān)切問道:“如此,可還有人沒在此處?”
在此處的,都躺在地上呢。
云泠天視線將他一掃,冷道:“入我名劍山莊作亂者,死不足惜?!?p> 云泠天召集大家來此本不是為了揭發(fā)這一張張?zhí)癫恢獝u的嘴臉,此刻也不打算跟他們繞什么圈子?!巴刑旒叶鞯?,翰林大人相助。賊人已全部誅殺,眾位放心?!?p> 他讓開路,恭敬的向身后一拜。“名劍山莊莊主云泠天,替江湖朋友謝過天家大恩,謝過翰林大人。此次大會,一切聽?wèi){大人定奪?!?p> 一身藍灰色鶴氅常服,身材挺拔俊秀之人登上高臺。唇角風(fēng)流,笑意儒雅。
這會還用猜是什么情況嗎?
大家立時拱拳齊拜,聲音洪亮?!爸x天家恩德,謝大人相助。”
天家派來的人,要的,就是這么個儀式感。得捧著。
那人身后跟著帶刀的侍衛(wèi),各個精干威武,雙目炯炯。
這位大人不是江湖人,抱拳之禮滿滿的書卷氣,動作慢條斯理,擲地有聲道:“各位英雄,在下徐晉。奉天家之命前來主持名劍山莊大會。昨夜至此,恰見莊中有亂,出手一助,得繳匪賊,盡謝天恩。爾后大會,莊中秩序,全賴各位英雄相助。”
昨夜徐晉抵達名劍山莊的時間巧妙,剛到就發(fā)現(xiàn)莊中有亂,出手收了尾,和云泠天客套了一番卻沒打聽出什么賊人的有利信息。
那云泠天只推說暫時還未查明這些黑衣人身份,可那些人臉皮要不是被撕了,要不就被劃爛難以分辨。徐晉不是個傻子,若是猜不到這些人來自何處就對不起朝中忍辱負重步步為營的那些心機。
本好好地名劍山莊,這些江湖門派一來就出亂子,哪個門派敢說自己手上干凈?不過,大家此刻爭搶,這也變相的說明了,名劍山莊真的有那青陽劍,對不對?
獨孤心月聽著高臺上那人的話,挑了挑眉。云泠天說他是“翰林大人”?且姓徐?答案簡直呼之欲出。
“敢問大人可是前些日子平定威猛山山匪的徐大人?”已有人替獨孤心月問出,且語氣里還有幾分嘲諷之意。
他們雖瞧不上山匪草寇,但是更瞧不上肚子里彎彎繞繞心機頗深之人。那些人既不干脆,又不夠豪爽,還心里陰暗,簡單來說,完全不是男人。
男人,就該手起刀落,干脆果斷。
徐衍落眸光靜靜落到那人身上?!罢恰!?p> 那問話之人得到答案,低笑一聲?!靶齑笕水?dāng)時可真是威風(fēng),一屆文人,知道打不過山匪,便想法子色誘那匪女,巧妙使用美男計,與其成親,混入威猛山。不出三日,將那威猛山山匪殺的一個不剩!”
聽著夸,實則損。儼然長舌婦一般。
徐衍落沒有回話,卻望向身邊候著的那個小娃娃書童。那小娃娃書童正一臉驚恐的望著徐衍落,嚅囁著,什么都說不出來,顯然是被那人方才說出來的話嚇到了。
這小娃娃書童正是威猛山中被徐衍落帶出來的幺寶。
幺寶還小,聽不懂什么美男計,卻將與匪女成親,混入威猛山,將威猛山山匪殺的一個不剩其意聽了個清楚明白。
他是小,但不是傻。
徐衍落移開視線,視線卻靜靜落在臺上某個爛臉的黑衣人身上。“閣下可是東林堂的人?”
他問的,是之前那個在眾人面前宣傳自己“英雄”事跡的人。
那人自覺沒哪里說錯,一挺腰桿,也不怕徐衍落找麻煩?!罢菛|林堂?!?p> 徐衍落點了點頭。
“東林堂,用毒。入派者,以身養(yǎng)毒,死后十二個時辰內(nèi)尸體不僵不硬,猶如生時,體內(nèi)血液不凝?!彼暰€轉(zhuǎn)向各派武林人士?!霸谙抡f的,可對?”
這種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大家將視線落向了東林堂掌門的身上。
東林堂掌門皺了皺眉,一是因為派中之密被他人所知,二是因為,這位大人似被得罪了,可能想拿自己門派開刀。
東林堂掌門有點緊張的點了點頭?!盎卮笕?,是的?!?p> 徐衍落做了解狀,突然轉(zhuǎn)身抽出身后侍衛(wèi)腰間的刀,一刀砍在地上黑衣人的手臂上。那尸體被砍斷了手臂,血液噴涌而出,順著高臺緩緩流下。
東林堂掌門的臉色一白,只聽得耳畔徐衍落的聲音冰冷無情。
“東林堂丟了位弟子,本官好心替你們找到了。你們先帶回去將他好生安葬,大會結(jié)束,本官等著東林堂掌門親赴帝京,向圣上解釋個所以。”
連自稱都變了,此舉一出,這誰還看不出來,得罪了這位大人,直接讓你去和天家撕扯。這可是個不好惹的人吶……
而東林堂又如何辯得?最后怕不是要落個被天家出手滅了整個門派的下場……
一時間,人人自危,沒一個人再敢編排這位翰林大人了。
再厲害的門派,能比過了天家去?
獨孤心月唇角泛起一絲笑意。
擄上這樣的人上山,也難怪,威猛山山匪會死的那般毫無懸念。
……
云仙不知道馬如珠去了哪里,給不了什么有建設(shè)性的回答。但是對于她自己的去向,滿口胡謅,沒一句實話。
時高冷冷笑著,視線向下一瞟,戳穿了云仙謊話。“你說在莊里散步?既是散步,腳上如何來的這些泥土?”笑意換作鄙夷。“下次說謊話之前,能不能先把鞋子擦干凈?”
云仙低頭看向腳下,臉色頓時變了變。百密一疏,她明明回來之后連衣服都換了的。唯獨,忘了鞋子。
“我確實沒和馬如珠一起出去,我也確實是去了后山。不過,我不是為了尋寶,是為了找別的東西?!痹葡蓢@了口氣:“雖然那東西對于我來說,也算是寶貝?!?p> 時高心有疑惑?!澳阍谡沂裁??”
云仙斜他一眼?!拔覟槭裁匆嬖V你?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審問我?若是覺得我犯了什么事,盡管拿出證據(jù)來?!?p> 時高卻笑了。“來日方長,你身上藏著什么秘密,我定會摸清楚。如今當(dāng)務(wù)之急,是一起找到城主夫人,你可知輕重?”
說到底,還是懷疑自己和馬如珠失蹤一事有關(guān)。
云仙皺了皺眉?!拔译m然沒和她一起,但是看到過她往名劍山莊藏寶洞中走去?!?p> 時高皺了皺眉頭。
馬如珠果真也對青陽劍動了心思嗎?
可能當(dāng)初自己就不該告訴她那么多的江湖辛密,惹火燒身。
不過,云仙說馬如珠去了后山寶洞。如此,倒說明云錫明興許是見過馬如珠的人??墒?,城主當(dāng)晚便問過云錫明,得到了否定答案。
究竟是云錫明說了謊,還是馬如珠根本就沒和云錫明碰上,便消失了呢?
不管怎樣,這都說明,那處寶洞,暗藏乾坤。
時高心中有了比較,神色一轉(zhuǎn),問云仙道:“看你臉色,便知道你去名劍山莊后山找的東西定然是沒找到。不如將你要找的東西告訴我,一人計短,二人計長。我?guī)湍懔粢庵姷搅诉€能知會你一聲。”
這話不過一句試探,也是時高一時興起的七分逗弄,三分打探。
可沒想到,云仙竟答了。“即墨沖的尸骨?!?p> 八年前,江湖中人出手將入魔的即墨沖所縛,于名劍山莊召開大會,各門派掌門各個手拿武器,刺入即墨沖的身體。爾后更將他尸體分割,一人拿一處,棄于后山各地。
當(dāng)時的武林中人,將這稱之為“審判”。
可是,云仙要即墨沖的尸骨做什么?
時高雙眸晦暗不明的望著云仙?!澳悄闶钱?dāng)年即墨沖失散的女兒?”
云仙干笑兩聲?!斑@可真是一個好笑的笑話,即墨沖只生了一個兒子,不知去向,天下誰人不知?”
時高也笑了?!班?,既不是即墨沖的女兒,又該是誰的女兒呢?不著急,你是誰我自會查清楚的?!?p> 那雙不懷好意的眸子十分惹人不悅,云仙皺了皺眉?!皼]查清楚之前,可別死于非命了?!?p> 時高笑出聲來,看似心情很好的出了云仙的房間。
.......
寶洞被重新擺放了位置,收拾整潔。一排排豎起的展架,放滿了琳瑯滿目的珍寶,以及難尋的各式武器。
畢竟是以武力出名的名劍山莊,沒有幾把能拿得出手的武器,實在是貽笑大方了。
這會兒,卻沒人在意這些寶貴的武器。在場的唯一一個人,正在觀察此地的玄妙之處。云享月敲敲墻壁,敲敲地面,附耳細細去聽,斂緊的眉卻是一絲未松。
他覺得一切都很奇怪。天上城夫人奇怪的消失在了寶洞盡頭,哥哥奇怪的未向天上城城主言明此事,反而說了謊。奇怪的父親,轉(zhuǎn)手又將大會的大權(quán)交給了剛來的徐大人。
這次大會,究竟是為了什么?真是為了傳說中的青陽劍嗎?可,他為何一次都沒聽父親說過?
云享月青澀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憂愁之色,天家派人來此,莫不是天家也盯上了這次大會的什么?
算了算了。他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先找到天上城夫人才是要緊事?!?p> 他想的單純,他只道哥哥的謊話是因為不想多出一事得罪天上城,而哥哥將此事置之不理,找到天上城城主夫人這個重任就落到了他的肩上。
只是,若這寶洞有著玄妙之處,哥哥和父親,真的不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