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禍害
“但是這些和阿陽沒跟你們一起回來有關(guān)系嗎？”云仙心有疑惑，臉上依舊帶著八卦的疑問。
馬如珠心不在焉的點著頭，敷衍答：“嗯，我說我是城主夫人不能答應(yīng)他娶我之后他就生氣的跑了?！?p> 云仙吃驚不小。
“你說阿陽為了你和城主爭風吃醋？”
有必要這么不可置信嗎？馬如珠挑了挑眉?！霸趺?？”
她本就和即墨陽約好當著獨孤心月和時高的面吵一架，讓即墨陽生氣離去，不管吵架是因為什么話題，那都不重要吧？
反正是假的嘛。
現(xiàn)在別人尚未發(fā)現(xiàn)阿陽就是即墨陽，若是他再跟著自己，說不定就能抽絲剝繭確定阿陽就是即墨陽。
這種險，馬如珠不敢去冒。
她需要即墨陽是安全的，即便離自己遠一點。其他的，不重要。
望著車隊緩緩離去，樹后隱著身形的即墨陽目光灼灼的望著馬如珠所乘馬車，皺了皺眉。
他聽馬如珠的話，是因為他知道馬如珠為他好。但是至于馬如珠為什么會對他好，他不知道。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他現(xiàn)在有些好奇。
因為，他知道了馬如珠是別人的夫人?？墒?，為什么別人的夫人會那么毫無保留的幫助自己呢？
他八年的文明社會成長經(jīng)驗，并不能夠讓他完全理解馬如珠的心思。但是，他心中有些異樣的情感，在剛剛和她吵架的時候，越來越強烈。
她說她是城主夫人的時候，他心內(nèi)火燒一般，是憤怒。她說自己說要娶她，但是她卻并沒有應(yīng)自己的時候，他的心又是一片冰涼，是絕望。
他不知道怎么了，現(xiàn)在看著她的馬車離開，他心中則是強烈的不舍。
她明明就在離自己不遠的馬車里，可是他卻不能上前，不能打亂了她的計劃，她一心保護自己的計劃。
心中百般情感涌動，最終卻只化作喉頭一聲嘆息。
他不懂，他是真的不懂。
......
暮色中，一抹黑影極速劃過低空，悄然落在了窗口。
“嘎嘎，嘎嘎?！?p> 是烏鴉沙啞的低鳴。
獨孤心月翻了個身，披著外裳坐起。走到窗前拂了拂那黑影的羽毛，唇角浮出一抹笑意。
“怪我去追黑衣人行蹤，讓你受這許多罪?！?p> 客棧之外一里外的密林中，一襲黑袍的人滿目歉意，上前幾步將緩緩行來的人牢牢牽住。
引路的黑影振了振翅，落到那黑袍人的肩膀上，發(fā)出一聲“噶——”，似在告訴主人自己完成了任務(wù)。
那黑袍人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肩膀上的烏鴉，烏鴉享受的瞇了瞇眼，而后便振翅飛到高處，安安靜靜地注視著周圍的一切動靜。
那人由黑袍人牽著手，停下腳步，不動聲色松開了手，問道：“你既來此，說明查到了黑衣人下落?！?p> 黑袍人將罩在頭上的斗篷撥下，正是曾在無量寺中出現(xiàn)過的柿兒。
柿兒微微笑著點了點頭?！耙阅愕男乃?，大概已經(jīng)猜到是誰。名劍山莊，云莊主。是吧？”
云莊主，果然是連讓自己短暫信任的機會都不給。
獨孤心月輕笑出聲：“果然。賊心不死，依然沒想放過這個好機會?！?p> “青陽劍的秘密，豈不誘惑？”柿兒諷刺一笑：“那位徐大人今日方才離開名劍山莊，我看這是給宮里那位準備了大禮。”
獨孤心月早便知道，這會兒沉默片刻，卻沒說話。
柿兒見他沉默，唇角一勾：“要不要將他腦袋變成禮物獻上京去？”
“他活著，自然還有用?！?p> 一個計劃里，要是沒有變數(shù)的推波助瀾，倒達不到效果。
獨孤心月心有盤算，皺了皺眉頭?！坝媱澆蛔?，你去一趟塞北?！?p> “可我走了，誰來保護你？”柿兒眸底隱現(xiàn)不贊成，洞悉般的望著獨孤心月?！澳闵磉吥桥肿?，估計也就只配殺幾匹狼的程度?！?p> 他雙目有疾，她的表情他是看不到的。她只能說出來，將自己在乎的，鄙視的，都清晰的說與他聽。
那胖子一詞，很明顯指向馬如珠。
獨孤心月想想新婚之日那夜馬如珠身上大小不一的傷口，頓時皺起了眉頭?！笆羶?，你近來做事愈沒分寸，何時我需向你解釋下一步計劃了？”
他說過馬如珠是自己看中，有莫大用處的棋子。她卻依然“教訓(xùn)”了馬如珠。那時念在多年情分上，他不予追究，今日一聽柿兒的話，他卻聽出了點不同的意味。
這話聽著難受，柿兒扁了扁嘴，想說什么，卻沒說話。
獨孤心月聲音則緩了緩?！皩⒂衅渌税抵斜Ｗo我，你且去塞北，那邊需知道消息?！?p> 柿兒心知大計為重，壓下心中煩郁，點了點頭?！拔壹纯叹妥??！?p> “嘎嘎嘎——”頭頂烏鴉突然發(fā)出尖銳的三聲。
柿兒眉頭微擰，眸中寒光閃爍。
“有蒼蠅跟著，我去處理干凈?！?p> 獨孤心月點點頭，將右臂上器物取下展成玉棍，向著來時的路行去。
……
黑袍人在后面步步緊逼，拿刀的男子胸口染著片片血跡腳步倉惶踉蹌。
“還不打算說嗎？你跟著我，究竟是同路，還是尋仇？”
拿刀的男子腳步一個踉蹌，膝蓋跪倒在地。隨著動作顫動，頭上的斗笠落在地上。
他眼神寒冷堅毅，唯獨沒有畏懼?！巴?，尋仇！卻不是為你而來！”
“哦？——”他身后的黑袍人停下腳步，手指憑空一橫，一只烏鴉停歇在她的手指上?！盀檎l？”
“天上城，城主夫人?！钡犊涂粗奈鍤q，五官立體，算得上俊臉一張。彼時臉上涌現(xiàn)絲絲怒意，將那眉眼中的堅毅沖擊得一干二凈。
是找那胖子尋仇？卻為何跟上自己？
黑袍人心中點點疑惑?！盀楹?？”
“去名劍山莊之前，她奪我寶刀！傷我駿馬！我不知她與我何仇至于如此，但是我必定要為自己解惑。”刀客捂著胸前傷口，緊擰的眉頭不似說謊。
黑袍人來了興趣?！芭?？還有這等故事？可按你這么說，早在幾日前天上城離開名劍山莊，你就應(yīng)該跟上天上城才對，為何等到今日才跟著我一起離開名劍山莊？”
她從名劍山莊開始，就察覺有人跟蹤自己。只不過那人相距自己極遠，她竟沒想到是真的同路。
“因為，我混入名劍山莊之后，發(fā)現(xiàn)城主夫人拿著的武器，正是我的刀?！钡犊褪芰藘?nèi)傷，干咳一聲?！岸麆ι角f寶洞塌陷，我參與挖掘，尋到了寶刀，方才離開名劍山莊。這一路走來，正是在尋天上城去向。今夜無意撞見天上城城主，這才跟上你們。剛靠近你們，就被你手上的烏鴉發(fā)現(xiàn)了?！?p> 剛靠近就被發(fā)現(xiàn)，此話不假。
自己培養(yǎng)的寒鴉多么敏銳，她是十分自信的。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找天上城的城主夫人弄清楚吧?！彼制诖桥肿拥姆磻?yīng)。
黑袍人大發(fā)慈悲，刀客趕緊快步離去。
柿兒轉(zhuǎn)身離開，走了不遠卻停下腳步，一雙眉頭微微絞起。
“不對。他說寶洞塌陷，他參與挖掘。拿到了寶刀才去找天上城一行人?！?p> 這也就是說明，他知道馬如珠入了寶洞，下了地洞！而他清清楚楚知道馬如珠帶刀入了那寶洞，出來之后身邊沒有那把刀！他才會去參與挖掘，尋找他自己的刀！
馬如珠下了地洞一事，是秘密。不該為人所知。
那地洞里藏著什么，云泠天說得清清楚楚。而這人知道馬如珠下了地洞，無論他猜測到什么程度，都會是埋下的隱患！
此人，留不得！
柿兒轉(zhuǎn)過身，大步流星向著剛剛的地方狂奔而去。
姬如玉罵罵咧咧，頂著夜幕正找著路人所說三里外的荒間客棧。眼看著肩上歇著寒鴉，手提寶劍的黑袍人朝著自己而來，頓時躲在樹后，屏住了呼吸。
他打不過，絕對不會硬拼，被罵慫也沒關(guān)系，反正他本來就慫。
而黑袍人此刻正追著自己悔不當初放跑的刀客，見有人往樹后躲去，直接拔劍就刺。
姬如玉不會不知道如今江湖上一身黑袍，肩攜寒鴉之人是誰的。他不想打，是因為太有自知之明。
煙雨樓十袍，他豈敢招惹。
眼見黑袍人提劍而來，頓時被激得火大?！盁熡陿遣皇鞘芄陀谌瞬艜⑷嗣?！你怎么遇人就殺！走火入魔了不成??？”
樹后躲藏之人竟不是那刀客，這個事實讓柿兒心中默了一瞬。但煙雨樓之人，江湖中人提便變色，她殺就殺了，從無顧忌。
“你怎知自己的命，在我這里不值錢？”
“不可能！誰想要我的命！”姬如玉這個身份從不樹敵，他不認為有人想讓自己死。
只是，他到底是做賊心虛。畢竟，他還有個身份，江湖中人人人得而誅之。
柿兒不想與他糾纏，一劍被他躲開，第二劍已至他身畔?！拔摇?p> “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啥殺我??？”姬如玉很擰得請，一碼事歸一碼事，除非證據(jù)確鑿知道他是姬向向，不然他絕不認。
再者，他姬向向也沒膽去輕薄煙雨樓的黑袍者不是？
確實是無冤無仇，天降橫禍！
柿兒再懶得與他多說，一劍比一劍凌厲，招招奪命。
姬如玉平時仗著輕功好，不愛練武，這會兒也是仗著輕功，努力躲避著柿兒攻勢?？蔁熡陿鞘壅?，縱使他輕功再好，十招之內(nèi)，必中一招。
馬如珠輕功那般好，在柿兒手中可都沒討到好。
柿兒劍招凌厲，出勢也快。短短時間內(nèi)，已出百招。眼看著身上遍布大小不一的皮外傷，頓覺心塞不已。
破釜沉舟，他不再躲。迎著柿兒一劍上前，任那劍刺入自己左肩，卻一步上前緊緊抓住了柿兒雙肩。
柿兒微一愣神，再望姬如玉之時見他雙眸明亮，恍若星辰大海。頓時心神蕩漾，竟不自覺停下動作，癡癡望他。
“你是誰？”
……
馬車晃晃悠悠，馬如珠盡在走神。她這幾天一直很聽話，一頓一塊餅，一天三頓吃，老老實實的樣子不同于往。
拿著千字文習(xí)字，手下的筆寫寫畫畫，也是安安靜靜。
“接下來是蓋此身發(fā)，四大五常。恭惟鞠養(yǎng)，豈敢毀傷。意思是人的身體發(fā)膚屬于四大，一言一動都要符合五常。恭蒙父母親生養(yǎng)愛護，不可有一絲一毫的毀壞損傷。四大，即地水風火。五常，即仁義禮智信?！豹毠滦脑履芨杏X到她的低沉情緒，說著說著，便閉上了嘴。
馬如珠聽他不再講課，抬起頭來：“怎么不說了？”
她雖然在聽，卻恍似未聞。自己講了也沒意義。
獨孤心月放下手中書卷：“你有心事？”
“心事是沒有?！瘪R如珠嘆了口氣。“就是餓得腿有點發(fā)軟?！?p> 獨孤心月一下沒繃住，笑出聲來，伸手將紙包里的牛肉干遞給她一塊?！俺园?，就當獎賞你近日刻苦學(xué)習(xí)的?！?p> 有肉自然開心。馬如珠樂呵呵的將牛肉干撕開嚼著，心里頗為得勁。
“還是肉好吃?。 ?p> 前方一聲馬嘯，馬車停住。馬車外一片腳步混亂，沒待馬如珠去看，便聽見有人凄凄然喊道：“夫人！救我——”
車簾被撩開，馬如珠視線內(nèi)闖進一人，鼻青臉腫，身著凌亂，身上多處傷口，奔涌著眼淚直直朝著馬車沖來！
“有人要殺我！——”
時高一劍拔出，成功的截住了他的路。
林中跟著他的黑袍人也停下了腳步，不再追襲，只隔著車隊狠狠的瞪他一眼。
“我有要事在身先留你一命。下次，定將你挫骨揚灰解我心頭之恨！”
柿兒眸中陰狠，猛力將紅腫的嘴唇一擦，轉(zhuǎn)身大步離去。
林中殺氣一斂，再無蹤跡。獨孤心月卻轉(zhuǎn)了轉(zhuǎn)眸，眉間些許疑惑。
林中高手高漲的殺意收的極快，也不知是誰要殺姬如玉……
“這是怎么了？被劫了不成??？”馬如珠毫不客氣的笑出聲來，顯然對于姬如玉此刻的模樣沒什么同情心。
“不僅劫色還想殺我！”姬如玉隔著時高眼巴巴的望著馬如珠?！靶行泻?，看在我和同門走散的份上，捎捎我唄?！?p> 看樣子遇上的是個女賊！
馬如珠吃了個大瓜，一臉興奮：“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這是命，你得受著?！?p> 姬如玉那魅術(shù)，哪里是什么正經(jīng)人用的？他的身份，除了姬如玉自己承認，已經(jīng)很好猜了。馬如珠心中已曉得了九分。
姬如玉也是個臉皮厚的，他笑笑：“你不救我，我就把你的秘密說出來！”
之前中了姬如玉的魅術(shù)，馬如珠已泄露太多秘密。她對于姬如玉防備，正是因為姬如玉知道得太多。
此時被姬如玉一威脅，頓時有些犯難。
獨孤心月眉頭一斂，冷冷道：“上來，倒不如與我說說，你都知道些什么?！?p> 姬如玉心中一直將獨孤心月當作假想敵，處處比較。明知馬如珠是他的夫人，卻也惦記著（雖然是惦記馬如珠的好輕功）。這會兒聽獨孤心月發(fā)話，便知道自己心中的算盤打?qū)α恕?p> 大步一跨，得意洋洋的上了車。
馬如珠臉色一沉，心有隱憂。握緊了拳頭，似隨時準備一躍而上將姬如玉一拳打殺。
獨孤心月伸出手，將她的包子拳頭輕輕拍了拍?！胺蛉擞谖?，如同白紙，清清白白，并不受他人左右?！?p> 他觸碰的皮膚下都布上暖意，一寸寸的侵染上馬如珠的心房。
那動作刺眼的很。姬如玉一掃二人相握的手，心中負氣，酸酸道：“說得跟真夫妻似的，但是是不是，城主心里應(yīng)該是很清楚的吧？”
馬如珠釋然的眉頭又緊緊鎖住，她瞪向姬如玉：“你想說什么？”
她覺得熱血沸騰，這一拳下去可能真的會死人！
禍害??！自己當時就應(yīng)該打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