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男人圍著彭念恪調(diào)笑戲弄，還沒下山的村民在一旁圍觀。
彭念恪的褲子被扯下來，露著半個屁股，他自己用雙手緊緊捂住褲腰和下|體，無助地哭嚎。
他一往起提褲子，就有人再往下扯一把。他顧得了東顧不了西，在那個小圈子里被耍弄得團團轉。
一個四十幾歲的男人戲謔地問：“傻大個兒，誰半夜上你妹子的炕嘞？你看見沒有？”
彭念恪只顧著提褲子，不理會他的提問。
另一個人說：“你家可是好生活啊，這年月還能喝上雞蛋湯?！?p> 圍觀的人表示出恰到好處的吃驚，有人說：“楊大嫂親眼看見的，滿滿一大盆子呢！”
又有人問：“誰給你家送的雞蛋？”
有人對答：“想上人家的炕舒坦舒坦，不得拿點兒好東西？你羨慕也沒用，誰叫你不是女人嘞？”
人群爆發(fā)出哄笑。
有人笑得蕩漾：“黑夜聽見你妹子炕上有啥響動嘞？給俺們說說唄?！?p> 有人言辭下流：“有沒有聽見你妹子黑夜里哭喊親哥哥、親老公？”
一個五六十歲的老漢笑罵道：“這傻子知道個球，應該問二順子！”
人們的目光齊齊轉移，集中在李二順身上。
彭念恪的褲子就是被李二順扒下來的。
只見他嘴里叼著一節(jié)細草根，流里流氣笑著，斜睨著那個老漢：“那你可就想差了，都是直接叫‘親大大’的！”
人群又是一陣哄笑，有人前仰后合，有人捂著肚子，有人抹著笑出的眼淚。
幾個中老年婦女咒罵：“死鬼，可不要再嚼慫嘞！”
“死小子，啥屁也敢放！沒臉皮喲！”
又有人問：“二順子，那你上過幾回炕嘞？”
圍觀的人群情緒達到了高|潮，正期待著李二順的回答，彭念佳和許亦奇上來了。
看到眼前的情景，彭念佳全身血液都褪盡了，四肢因為氣憤發(fā)著抖。
她沖進人群，拉起彭念恪就走。彭念恪見她來了，哭得更厲害，委屈地指著李二順：“小妹，他…他扒我褲子！”
彭念佳怒瞪著李二順，李二順吊兒郎當?shù)匦χ?，臉上一副“你能把我咋”的無賴樣兒。
下一秒，他臉上挨了一記重拳，向后飛了出去，跌倒在地上。
他不敢置信地抬頭望著許亦奇，嘴里罵罵咧咧地爬起來就向許亦奇撲去。
兩個人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廝打起來。
許亦奇還是個半大孩子，在力量方面是吃虧的，但是他一腔怒火爆發(fā)出來，戰(zhàn)斗力也不容小覷。
李二順常年好吃懶做，身體素質(zhì)不像一般莊稼人那么結實強悍，但畢竟是成年人，身子比許亦奇粗了半圈，也不是好對付的。
一時間，兩個人打得難解難分。
人群驚慌地向后散開。
彭念佳怕許亦奇吃虧，不顧危險撲過去拉架：“弟弟，別打了！放開！李二順，你混蛋，放手！”
許亦奇也被李二順揍了幾拳，怒火更甚：“彭念佳，你走開！”說完像只小豹子一樣，又撲了上去。
人群中幾個男人見打得太過兇險，怕出事，趕忙上去把他倆拉開。
李二順吐出一口帶血沫的口水，看著許亦奇：“咋的，你也成了她的小姘頭了？這么為她賣命？！”
許亦奇雙目赤紅，拉架的人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jīng)又撲過去，狠狠一拳砸在了李二順臉上。
大家趕忙七手八腳拉住他，只聽李二順慘叫一聲，連血帶沫兒吐出一顆后槽牙來。
李二順見自己牙都被打落了，嘴里不干不凈地罵起來：“小雜種，還真為一個破鞋賣上命了。別人玩兒剩下的貨，你還巴巴地撿起來當個寶！”
許亦奇已經(jīng)完全失控了，幾個大男人都拉不住他，一副今天就要把那個流氓弄死的架式。
彭念佳拼命抱住他的腰：“許亦奇！夠了！快停下！”
眼看要出人命，又有幾個人加入拉架隊伍，幾乎是把李二順抬著下了山。
人群散了，山上只有他們倆和嚇得連哭都忘了的彭念恪。
彭念佳看著許亦奇淤青的臉和流血的嘴角，眼淚開閘一樣地流。
她摸著他的胳膊和腿：“打壞哪里沒有？”
許亦奇搖搖頭，看著她，心想：一個人的眼淚怎么這么多？好像流不完似的。他想為她輕輕拭去淚水，想用嘴唇安慰她流淚的眼睛。
他在情竇初開的年紀，為一個人不要命地打架，為一個人碎裂一般地心疼。
他明白，他喜歡上彭念佳了。
彭念佳抹著眼淚：“弟弟，你不應該跟那個流氓打架，不值得。”
“他欺負你，欺負大哥，就應該揍得他滿地找牙！”
彭念佳搖著頭：“要是打壞了你怎么辦？打出事情影響你將來返城怎么辦？你別沖動，他不敢真的拿我們怎么樣?！?p> 許亦奇氣得抓著她的手腕，濃眉皺著：“不敢怎樣？他就是個無賴，心思齷齪的很，什么壞事都做得出來，你不能掉以輕心！聽見沒有？！”
彭念佳被他的語氣驚著了，手腕也被抓的有點疼。
她輕輕掙開許亦奇的手，對他安撫地笑笑：“知道了，他再敢找事兒，我就拿著鐮刀追著他砍！但是你不能再動手了，知道嗎？”
許亦奇點點頭。
三人一起下山回了家。
一進門，彭念佳翻出一塊龍骨，用小刀刮下一些粉末。
龍骨并非是傳說中龍的骨頭，其是古代一些哺乳動物，如馬和象類以及犀牛類骨骼的化石，是一種中藥材，有止血化淤、消腫鎮(zhèn)痛的功效。那個年代缺醫(yī)少藥，這是人們家里常備的預防外傷的東西。
她一手輕輕扶著許亦奇的額頭，一手溫柔地把龍骨粉末灑在他的傷口上。
她的臉離得太近了，許亦奇不自然地垂下視線，又看到她胸前玲瓏的曲線。
他感到很不好意思，只好輕輕地閉上眼睛。
上好藥，彭念佳去做飯了，許亦奇要幫她生火添柴，被她嚴詞拒絕。
“你快躺下休息吧，一身傷?！?p> 彭念佳的鋪蓋整齊地疊起來，炕上只鋪著薄薄的油氈。
他沒有回自己屋，就頭朝里腳朝外躺在了彭念佳炕上。
身上的傷處被硬炕板硌得更疼了，他也懶得回自己屋。
他想起那些人編排彭念佳的下流話，想起李二順那個惡心的流氓滿嘴噴糞的胡言亂語。
他想，你們盡管造謠抹黑吧，真正上過彭念佳炕的人，是我許亦奇。
見他睡下了，彭念佳想讓他鋪上褥子躺的軟和舒服點，又覺得不妥。想讓他回自己屋睡，又看他已經(jīng)躺下了，不忍心讓他折騰。
只好不管他。
彭念佳把自己對許亦奇所有感激都做在了飯食里。
玉米面里勻了一些白面，打入兩個雞蛋，再加入每天蒸窩窩頭留的面起子，一起和勻。面盆蓋上蓋子，放在陽光下加快發(fā)酵。
鍋底煮了兩把紅豆，蒸屜里蒸上老三樣——紅薯、土豆、玉米棒子。
豆子煮好以后，壓碎，下入一把許亦奇買的紅糖，慢慢炒。不斷翻攪防止糊底，直到炒成細膩綿軟的豆沙泥。
豆沙泥盛出鍋，面也發(fā)酵好了。揉搓排氣，小搟面杖搟成餅，包入豆沙餡兒，再搟成餅。
鍋里刷上一層油，小餅烙進去，蓋上鍋蓋。
翻幾次面兒，餅熟了，烙至兩面金黃酥脆，出鍋。
彭念佳推推許亦奇：“弟弟，吃飯了?！?p> 許亦奇剛爬起來，彭念佳就把玉米餅放在一個碗里遞給他。
他拿著筷子夾起，咬了一口，眼睛亮晶晶的，像只大狗狗，連聲稱贊：“好香??！還有餡兒，好甜！”
這個餅，表皮脆脆的，里面軟軟的，餡兒細膩香甜，簡直太好吃了！
彭念佳疼愛地看著他，眼睛笑瞇瞇的：“喜歡吃以后還給你做。”
許亦奇猛點頭：“念佳姐，你也吃?。 ?p> 彭念佳笑笑：“小弟馬上放學了，他回來一起吃?！?p> 開飯的時候，還有四個餅，一人分了一個。
彭念佳又把自己的餅掰了半張餅給小弟。
許亦奇正要把自己的餅分出去，小弟卻把餅推回去：“一人一張，都能吃飽，姐姐不要給我分了?！?p> 彭念佳和許亦奇對視一眼，都不再分來分去。
每次吃飯，彭念佳給自己飯少的時候，許亦奇都要給她勻一些，時間長了，彭念格也潛移默化受到了影響，不再像以前那樣理所當然了。
雖然他不說，但是他們都能感覺到小弟對許亦奇的喜歡和依賴。
他們不是一家人，但勝似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