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墜，玉兔升，玉兔墜，金烏升，如此循環(huán)往復，便為輪回，一輪回者便是一十二時辰，一十二時辰便是一天。
牟時為日出，辰時為早時。
云從龍，虎從風，辰時乃群龍行雨之時，天邊忽地升起云彩，如魚鱗一般。
天上魚鱗云，地下雨淋淋。
北地云縣，長寧司府衙前。
遠遠地走來了一位女子，這女子身穿著一件白色且繡有梅花的長衣，頭上纏著青紗，腰間掛著一把三尺長的橫刀，刀鞘的顏色為梅花紅，刀把處還掛著一個細小的銀鈴。
她走起路來，“叮當”“叮當”“叮當”……作響，這聲音清脆悅耳，很是好聽。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沈白，正是曾經(jīng)北地長寧司里大名鼎鼎的少司命，司徒夜笙。
她駐足在長寧司府衙前，看著門前的兩面金鼓，雖十年未來，但一切似乎都的那么熟悉。
她記得左面的那個鼓叫登聞，右面的那個鼓叫天聽，這兩面金鼓的名字取自于太祖高皇帝趙匡道所說過的話，“擊登聞鼓者，可上達天聽?！?p> 沈白搖頭笑了笑，十年了，竟然又回來了。
她緩緩走到那緊緊閉合，高大漆黑，且只是那么遠遠地看一眼，便給人一種莊嚴肅穆感覺的長寧司府衙大門前，左手倒壓著刀把，伸出右手狠狠地叩起門來。
“咚”“咚”“咚”……
只一息間，緊緊閉合的大門便“哐”地一聲打開了。
沈白緩緩走進了她十年未曾進入的長寧司。
只見長寧司內(nèi)，數(shù)百人皆穿著繡衣，腰間掛著三尺橫刀，整齊地排成兩列，伸出右手齊刷刷地拍在胸口上，低下頭顱，高聲喊道：“屬下拜見長寧司卿！”
這便是長寧司卿的地位，長寧司中的人皆為少司命，長寧司卿便是那掌管少司命的人，長寧司中只有兩條規(guī)矩，第一服從上官，第二賞善罰惡。
無論是從少司命中選拔出來的長寧司卿，還是由朝廷安排調(diào)動過來的長寧司卿，都是少司命們的統(tǒng)領，少司命們也都遵從命令。
自長寧司建立的那天起，從無以下克上之事發(fā)生，也從無少司命們敵視長寧司卿之事發(fā)生。
不管這位長寧司卿是誰，來自哪里，還是有什么其他身份，在這長寧司中永遠都不會有敷衍、應付、反抗之類的事發(fā)生。
長寧司可謂是全天下最好管理的一個衙門。
沈白冷著臉，邁著大步從人群中穿過，她一邊走，一邊寒聲道：“按察，仵作，書記，跟我走，其余人解散，各忙各的去?！?p> 沈白的話音一落，這數(shù)百穿著繡衣的人，或縱身，或跳躍，或竄行，或閑庭信步……三息時間，便全走光了。
只剩下那三個被點出來的人，默默地跟隨在沈白身后。
一刻鐘后，長寧司衙。
高堂上，沈白正襟危坐在椅子上，三尺橫刀就放在身前的那方古樸的紅木桌上，她伸出兩根手指敲了敲紅木桌，道：“仵作你先說說看?！?p> 高堂下，正站立的三人中，緩緩走出了一個樣貌普通，毫無特點的中年人，將他扔進人堆里根本認不出來，他拱手行了一禮后，輕笑了一聲，這笑聲甚是陰森刺耳，毫無感情。
可能是跟尸體接觸的久了，見了太多的死亡，中年人的感情也慢慢地消失不見了，一雙眼也如死魚一般，混濁且毫無光澤，一點也不靈動。
中年人用那毫無感情的喑啞的聲音，緩緩講道：“大宋慶歷四年四月二十四日，午時三刻，發(fā)現(xiàn)死者，死者的身份為上任長寧司卿楊思義?！?p> “根據(jù)地上流出的血液的數(shù)量、色澤及粘稠度，依靠二十年的仵作經(jīng)驗及刑部整理的《尸語》，可以判定楊思義死于大宋慶歷四年四月二十三日夜，亥時五刻?！?p> “死者生前受到殘酷的刑罰，被十分殘忍的殺害，兇手性格上先天殘缺，殘忍暴戾，有嚴重虐殺的傾向，且對楊思義很仇視。”
“從楊思義面部來看，雙目并無驚駭之色，面部筋肉毫無僵硬感，嘴角上掛著也有笑容，雖是七竅流血，但并不是死因?！?p> “接著檢查楊思義的身體，其被凌遲，初步判斷被剮了三萬六千刀，從肋骨處細小刮痕判斷，兇手很喜歡凌遲，一點肉絲都沒有留?！?p> “楊思義的胸骨處有一片細小且密密麻麻的裂痕，痕狀成烏黑色澤，延伸至喉骨處，經(jīng)查驗是一種劇毒，我刮取了楊思義胸前一抹烏黑的骨粉，喂狗，只三息時間那狗便死了，可以判定楊思義死于中毒?！?p> “但從楊思義胸骨處的裂痕看，也很可能死于摧心?！?p> “楊思義的身下壓著兩個小字，白露，通過字跡對比，應是他親手所寫?！?p> “這位兇手
是我遇見最為膽大包天的人，殺完人后，不曾收拾整理現(xiàn)場，被剮下的肉片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尸體旁邊?！?p> 這位中年仵作，在說完尸檢報告以后，不由得笑著感嘆了一句。
沈白聞言，輕輕地點了點頭，接著道：“按察你也說說看?！?p> 一個長相嚴肅，不怒自威，一雙眼炯炯有神，頷下留有長須，氣勢雄渾厚重的中年人緩緩走出，他拱了拱手，聲音無比沉悶地道：“大宋慶歷四年四月二十四日午時三刻，尸體發(fā)現(xiàn)者乃是，專門負責楊思義起居，為楊思義準備膳食的護衛(wèi)董司昭。”
“屬下已經(jīng)將董司昭抓進了詔獄之中，喂了三壺大龍蛇，經(jīng)過刷洗油煎之后，董司昭所說的話總體并無兩樣，只多說了幾字，少說了幾字的差距?！?p> “楊思義死后，屬下第一時間封鎖了現(xiàn)場，擅自動用長寧司的乙極權限，稟告了王府君。目前接觸現(xiàn)場的共有六人，先后順序為：護衛(wèi)董司昭、我曹尚節(jié)、仵作劉允周、書記常庚金、府君王元道和軍師徐太甲?！?p> “屬下仔細地檢查了現(xiàn)場，大體上與仵作所說的差不多，死因也與我認為的一致?！?p> “我問訊了一下住在楊思義周圍的人，皆說當夜毫無半點聲音，最為可疑的是死亡時間之中的差距，仵作檢查說是亥時五刻。”
“但在子時之時，護衛(wèi)董司昭曾給楊思義送了夜宵，兩人還交談了好一陣，當時楊思義與平常并無兩樣，也并無給董司昭作出任何暗示，屋內(nèi)也沒有任何一點血跡?！?p> “毫無疑問，那時的楊思義絕對是安全的，此為一很大的疑點。”
“屬下猜測這很可能是賊人偽裝而成，就算偽裝也不會偽裝的那么像，董司昭可是已經(jīng)跟隨楊思義二十余年了，若有異樣定會發(fā)現(xiàn)，賊人又是何時混進長寧司的呢？”
“不過屬下，倒發(fā)現(xiàn)了一絲異樣，楊思義的屋內(nèi)有股陰冷之感，屋角之上竟有一絲冰霜。北地雖然寒冷，但我等居所內(nèi)每日都由暖炭供應，況此時已春天，屋內(nèi)怎么也不應該有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