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堃買的這輛二手車是手動檔的。由于操作不熟練,方堃只是掛著三檔,以時速40公里左右的速度,慢慢前行。等紅綠燈起步的時候,還時不時熄個火。
一路回來,雖說外頭是涼風習習,他的額頭還是沁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
沈默心頭一陣柔軟,虛倚著車窗邊上,陪著他一路飄回來。
原先30分鐘的車程,愣是被他們耗了近一個小時。
聽著耳邊呼呼的風聲,沈默不禁想起小時候看的那些動畫片里的超人來。
“鷹的眼睛,狼的耳朵,豹的速度,熊的力量,我是……呃……默默公主!幽靈超人!哦耶!”難得逗比一回的沈默,覺得自己就像個傻子。但回望車窗內(nèi)那個神情緊張又嚴肅的男人,心又瞬間被填得滿滿的;身體瞬間更輕快了許多。
終于到家了。方堃把車子停好,長長吁了口氣,在車內(nèi)靜靜坐了一會兒才下車。沈默瞥見他的后背——全濕了。
這個男人,總是默不吭聲地用他的肩膀,為家人撐起一隅天地。
而受他庇護的那個小女人,卻傻乎乎的,什么也沒看見。
抱怨眼下的生活,向往不切實際的東西,卻不知自己擁有的,已是千金不換的寶藏。
被豬油蒙了心了吧!沈默也只好這么解釋了。
“零零零……”手機響起,方堃看了眼來電,嘆了口氣,還是接起了電話:“喂,曉琪。什么事?”
“阿堃!你老婆喝醉了。上了我們副總的車,說是要人家副總送她回家。我怕她酒后不清醒,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兒。好心跟你說一下?!毖早饔米顪厝岬穆曇粽f完那些近乎毀謗的話,便掛斷了電話。
方堃眉頭緊鎖,嘴巴抿成了一條線,攥著電話的手,骨節(jié)泛白。他往后拉了拉因為汗?jié)穸N在身上的襯衫,撥通了沈默的電話。
“喂,老婆?你在哪兒?”方堃的那一聲“老婆”脫口而出,電話那頭的沈默心頭一顫,酒醒了大半。
沈默此時正坐在劉副總的車里,依舊是去時的那幾個人,唯獨少了薛曉琪。
天知道那個薛曉琪是怎么回事,今天老灌她酒,搞得她倆很熟似的。最后還把她往劉副總的車里一塞,說是拜托劉副總送她回家,自己則打車離開了。
而這個劉副總,一上車就不太老實,一只油膩的胖手撫上了她的大腿。
沈默一個激靈,縮到了車窗邊兒上。若不是車子被司機上了鎖,她都有跳窗的沖動了。
可是那廝竟然還不死心,直接伸手來拽她的胳膊。
沈默只好用包抵擋,喊著要下車。可是前面兩人跟死了一樣,惘若未聞。
“老公!我在劉副總車上!他說要送我回家。”方堃的聲音就是在這時,在電話那頭響起;沈默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毫無顧忌地喊出了這聲“老公”。
“快到了嗎?我來接你!”方堃繼續(xù)追問,手握成了拳。
“快了,差不多再幾分鐘!”沈默往窗外看看,估摸了下時間道。
劉副總見狀,心不甘情不愿地住了手,臉臭得能熏死一車子的人。
“老婆,把電話給那個副總?!狈綀矣珠_口說。
沈默沒有猶豫,立刻把電話遞了過去。
“你好,劉副總!我是沈默的老公。我們家默默喝醉了,謝謝你送她回家。我已經(jīng)在小區(qū)路口等著了。”方堃說的是客套話,但那語氣冷得讓人牙齒發(fā)顫。
言下之意就是,我知道你對我老婆不懷好意,我在這兒等著了,你別?;?!威脅的意味濃重。
“沒什么,一個醉醺醺的女人而已。都是同事,順路!”劉副總的口氣也不友善,一副酸葡萄心理,黑著臉把手機丟還給了沈默。
太帥了有沒有?一旁晃蕩著的沈默瀟灑地原地轉(zhuǎn)了三圈,心里甭提有多痛快啦。
原來當年方堃就沒有懷疑過她,對這件事不再過問,是相信她的表現(xiàn)?。?p> 她當時還以為他是不信任自己,也根本不在乎自己,才將眼見的一切置之不理的。
天大的誤會啊!
所以,溝通顯得多么重要。否則一旦隔閡產(chǎn)生,兩人之間必然會越走越遠。
這時,劉副總的車子在不遠處停了下來,年輕的沈默像躲瘟疫似的跳下了車。
只見她衣裳褶皺,頭發(fā)凌亂,加之酒氣熏得酡紅的臉頰,總透著些令人遐想的狼狽。
這邊的沈默氣急了,這個該死的“豬高劉”,唯恐天下不亂嘛這是!
她迅速飄了過去,想也沒想,抄起路邊松動的鋪小徑用的鵝卵石,照著車里的那只大色豬的腦門兒就招呼上了,而且一擊即中目標。
車內(nèi)傳來了一聲殺豬般的嚎叫。年輕的沈默回頭一看,只見那劉副總捂著淌血的前額,罵罵咧咧。
她先是覺得挺解氣的,但又覺得那劉總罵得太難聽。于是先前所受的委屈一股腦兒涌了上來,加之酒壯慫人膽的緣故,年輕的沈默晃晃悠悠地脫下高跟鞋,左手右手各掄一只,朝著那劉副總的腦門兒上又招呼了兩下子,然后提著裙子,踮著穿絲襪的小腳丫,一路朝方堃的方向直奔而來。
方堃揚起雙臂,牢牢地把她撈進了懷里。
“好你個沈默!你等著!你死定了……”車子緩緩啟動,載著那還在罵罵咧咧的劉副總,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之中。
靈魂沈默又撿起幾個鵝卵石,一溜煙兒飄過去,給劉副總最后送了一份“厚禮”,才喜滋滋地飄了回來。
“終于出手了!原來可以這么干哪!我怎么早沒想到呢?太痛快了!”沈默自言自語地享受著獲得新技能的喜悅。而這邊的景象,更是讓她愉悅。
只見年輕的沈默哭夠了,終于從方堃懷里抬起頭來,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我沒有對不起你。公關部有一個叫薛曉琪的,她灌了我很多酒,還硬把我塞進了劉副總的車里。我也不知道那個劉副總是個色狼……”
“都過去了,我相信你!”方堃用指腹擦了擦她那花貓似的臉蛋兒,幫她把散落額前的碎發(fā)攏至耳后,又看向她那沒了鞋子的雙腳——其中一個大拇指丫,可憐兮兮地露在了絲襪外頭。
方堃二話不說,將沈默橫抱起來,就往家走。
感受到旁人異樣的目光,沈默不好意思地鉆進了方堃懷里,只露出紅得快要滴血的耳朵。
這翻轉(zhuǎn)的劇情,讓幽靈沈默也感到吃驚。
她這是無意間給自己當了一回月老了呢!露著一臉嘚瑟的姨母笑,沈默在他們二人周圍不停地轉(zhuǎn)悠。
“我可能要丟工作了……”年輕的沈默從方堃懷里發(fā)出悶悶的聲音。
“沒關系,工作還可以再找。慢慢來,不急。我養(yǎng)得起你。”方堃的聲音從沈默頭頂傳來。雖不是情話,卻讓沈默臉紅心跳。
是夜,房內(nèi)蕩漾起久違的溫情,正如他們新婚那會兒。
幽靈沈默也很識趣地回避開來。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這邊的進展喜人,已不需要她再操心了。
沈默旋了個身,往外婆家的方向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