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他們又參觀了茶食品加工廠。
在用透明鋼化玻璃做隔離的全封閉的茶車間里,穿著特殊工作服的工人們,正進行著流水作業(yè)。
他們早已習慣了川流不息的參觀隊伍,個個心無旁騖地干著自己的活兒,連一個眼神都不給玻璃外的眾人。
沈默發(fā)現(xiàn),這里的每一個員工都有個共同的特點——愛崗敬業(yè),專注自我——不覬覦別人的一切,也不胡亂窺視他人的生活,把一腔的熱情都放在自我完善的追求之中,活成了別人心目中的“智者”模樣。
從容、淡泊、務(wù)實、本真。
學生們感慨于茶食品制作過程的規(guī)范和衛(wèi)生,有的同學甚至吧唧著嘴,露出一臉的饞相。只可惜,看得著,吃不著,也是人生一大憾事。
沈默聽見身邊有人發(fā)狠話說,回去的時候,買它一大包伴手禮,就是胖上一整圈兒,也要吃個夠。
不禁莞爾。
晚飯過后,大家輪流洗漱,換了干凈的衣服,清清爽爽地去參加篝火晚會。
大多數(shù)學生只在電視上或書里見過篝火晚會,如今終于輪到自己來體驗一把,自然是興奮不已。
這是一個改良式的篝火。
所有人以班級為單位,組成一個個小方陣,再由這些方正圍成一個大圈。
大圈的中央放著一個類似炒菜鍋的大圓鼎,里面堆放著柴火,如今已經(jīng)點著了,燒得旺旺的。
火光在黑夜里格外耀眼,映襯得學生們的面龐也紅撲撲的。
天上新月如鉤,地上篝火如晝。一片歡聲笑語,好似直達了玉宇瓊樓之間。
篝火晚會的主要節(jié)目是班級之間的拉歌比賽。什么軍歌、紅歌、民歌、流行歌、英文歌,最后連兒歌都冒出來了。
大家在笑鬧聲中結(jié)束了比賽,誰是冠軍已然不是什么重點了。
夜深了,有了些許涼意。
沈默抬起頭,看那點點寒星,如寶石般在天幕中閃爍。她突然覺得它們離自己是那樣近,不由想起李白的那句“手可摘星辰”來。真就忍不住伸出手來,往天空的方向晃了晃,自然是連夜風也沒有捕捉到。
記得小時候,她在外婆家的老厝里,也常常跑到房頂上看星星。仰臥在一張?zhí)梢紊希豢淳褪菙?shù)個小時。腦瓜子里天馬行空地編著各種稀奇古怪的故事,有時竟不知不覺睡著了。
張桂蘭總是尋了半天,才在天臺上找到她,也舍不得叫醒她,就讓不知是哪個舅舅來幫忙,把她抱回房間里去。
她只依稀記得,那是一個寬厚的胸膛,還有淡淡的煙草味道。
多年以后,她遇到了方堃。
雖然相親時沒有什么特殊感覺,但在后來的偶遇和頻繁接觸中,她就是被他那寬厚的肩膀和淡淡的煙草氣息所吸引的——這讓她莫名地覺得安心,所以才考慮接受他。
看來,一個人的童年記憶往往深深地影響著他/她的成長和三觀。甚至連擇偶,都潛移默化地受到了影響。
篝火晚會同時也是社會實踐的結(jié)業(yè)聯(lián)歡會。
沒有絢麗的舞臺,沒有高級的音響,沒有漂亮的演出服,也沒有精致的妝容。
但是同學們載歌載舞,用最原始的方式,收獲最原始的快樂。
看著火光在張張笑臉上雀躍歡騰,沈默不禁感慨:其實快樂就是這么簡單。
江海洋不負眾望,一展他嘹亮的歌喉。一首屠洪剛的《精忠報國》,唱得大家熱血沸騰;雷鳴般的掌聲經(jīng)久不息。
沈默莞爾。這樣一個翩翩少年,怎能不讓懷春少女們心動呢?想來自己年少時的眼光,還是很不錯的嘛!
可惜,緣分這種東西,說來奇怪。冥冥之中皆有定數(shù)。他們終究是擦肩而過了。
如果江海洋沒有過早地逝去,那么關(guān)于青春的記憶,于她而言,大致算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回憶了。
笑容凝固在了沈默的嘴角,看著三步并兩步向她跑來的江海洋,沈默的口中盡是苦澀。
明知會發(fā)生的悲劇,卻能心安理得地做到順其自然發(fā)展,恐怕也只有神和圣人了可以了;反正她是做不到的。
此刻,她又想起《道德經(jīng)》里的名句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p> 道家主張無為而治,一切崇尚道法自然,不隨意干預任何事物的發(fā)展。
若打破了平衡,必將引起連鎖反應(yīng)。這個道理沈默不是不懂,但是要她硬著心腸見死不救,她還是達不到那種境界,狠不下這個心……
“默姐!我唱得怎么樣?”這個巨型朱古力霸道地擠開沈默旁邊的同學,大大咧咧地緊挨著沈默坐下,一臉求表揚地問道。
“挺好的?!鄙蚰掌鹣惹暗陌С?,打起精神來夸獎道。
“本來可以更好的!今兒這個麥克風不行,又是在戶外。下回咱們?nèi)TV,讓你見識見識我真正的實力!”什么叫給點顏色就開染坊,給點陽光就燦爛,看看江海洋就明白了。沈默已經(jīng)后悔夸他了。
“未成年人,不得進入兩室三廳?!鄙蚰挠牡氐馈?p> “有嗎?”江海洋吃驚的表情不像是在騙人。
沈默驚覺自己搞錯了時間節(jié)點,此時好像的確還沒有這一條法律的存在。
“開玩笑的啦!我對唱歌沒興趣。不想在那兒負責吃東西而已。又傻又沒勁?!鄙蚰焐焐囝^,找了個理由搪塞。
“也罷。不用去什么KTV,到我家吧!下周天我生日,叫上羊羊、小倩他們,到我家一起嗨!”江海洋連忙接話,拋出了“邀請函”。
“拜托!社會實踐過后就要會考了好嗎?你怎么天天想著玩兒!”沈默覺得自己這語氣,像極了媽媽在教育孩子。
“會考,會考,人人都會考。安啦,默姐。你聽說過哪一個人是因為會考沒過關(guān),而拿不到畢業(yè)證書,沒有資格參加高考的?沒有吧?所以呀,把你的那顆小心心妥妥地放到肚子里去吧!高枕無憂的啦!”江海洋沖沈默眨眨眼,老神在在地道。
恰逢遇到其他班的同學表演完節(jié)目,他還不忘用力地鼓掌,又痞痞地吹了兩聲口哨,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什么歪理謬論?沈默竟不知如何反駁他。被他這么一分析,好像……確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