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shí)間一分一秒過去,眾人都在忙著救火,而火光中,依舊沒能走出他期待的那個身影。
一股煩躁漸漸從宋郢心底升起,他安置好傷者,沖進(jìn)救火的隊(duì)伍中,拿起搬運(yùn)過來的水,一桶一桶往她沖進(jìn)去的那個方向潑著。
灼熱的火光炙烤著他,偶有火星子落在他的皮膚上,燙起一個水泡甚至直接將那處皮膚燙焦,一身極漂亮的天青色衣衫早已破爛得不成樣子,他卻似渾然不覺,只一桶又一桶地往那個方向潑水。
不知過了多久,大火終于被撲滅,而閣樓也早已在救火的過程中坍塌,被燒成了一堆黑色的木炭。
宋郢癱坐在地上,絕望地看著面前那堆巨大的廢墟。
明明從小跟著師父行醫(yī),早已看淡生死了啊,可為何偏偏這一次,就格外難過呢?
“小宋原來你在這里啊,害我好找?!倍呿懫鹛拥穆曇?。
宋郢抬眼看了看他,沒作聲。
“你這是怎的了?鮮少見你這般狼狽的樣子,這要是換作平常,我定是要好好取笑你一番的?!碧有Φ?。
宋郢這次連眼皮都沒抬,直接無視了他。
“行行行,你心情不好不想理我,但救人你總該去救吧,我那表妹如今受了傷,正等著你去給她上藥呢,你倒好……”
太子一句話還未說完,便見宋郢猛地站了起來:“她還活著?”
“你這不廢話嗎,沒聽見方才順天府尹說本次失火無一人死亡么?”太子有些驚訝地反問。繼而又反應(yīng)過來:“所以你方才那般模樣是以為她死了?”
宋郢沒有回答,只繼續(xù)問:“人現(xiàn)在在哪里?”
“就在閣樓后門不遠(yuǎn)處的一家酒肆中?!碧右娝污辜?,便也沒有在多說,直接帶著他便去了那間酒肆。
酒肆內(nèi),秦落正熟練地用一只手給另一只手包扎傷口,包扎到一半感覺有一道目光涼涼地盯著她看,她抬頭,便看見了黑著一張臉,滿身狼狽的宋郢。
“你怎么照顧傷者照顧得比我還狼狽?”秦落第一次見宋郢這個樣子,頗有些驚訝。
太子在一旁悠悠道:“還不是見某個人不要命地往火里面沖,一時(shí)心急便放下傷者跑去救火。我找到他的時(shí)候,他還以為你死了……”
太子話還未說完,便聽宋郢道:“那婦人放了火,沒能跑出來本就是活該,你為何要舍命去救她?”
“舍命相救倒也不至于?!鼻芈鋽[了擺手,擺到一半發(fā)現(xiàn)手臂受傷了動一下就疼,又放棄了這個動作繼續(xù)道:“在救前面的人時(shí)我就發(fā)現(xiàn)往后門的那個地方火勢會小很多,我會選擇救下那婦人完全是因?yàn)槲矣邪盐赵诒WC我自己安全的情況下把她救下來?!?p> 鬧半天人家根本就沒有生命危險(xiǎn),他還在那干著急半天?
宋郢默默低頭看著腳尖,用沉默來掩飾尷尬。
見二人不說話,她又補(bǔ)充道:“那婦人固然可恨,可看得出來那孩子還是很依賴她的,況且若不是被逼到了絕境,誰又愿意這么做呢?我已將她交給官府了,剩下的事情就不歸我管了?!?p> 宋郢沒再說什么,默默走到她身邊,開始給她抹藥。
“我隨身帶的藥不齊全,你且忍耐一下,待回去了再重新敷?!彼污贿吔忾_她方才包扎好的布條,一邊道。
“無妨,一點(diǎn)小傷而已?!鼻芈湫α诵Φ?。
太子站在一旁看著,情緒晦澀不明。
這一晚,所有人都是忙到深夜才安頓下來的。
嘉月樓的許多姑娘在救火的時(shí)候都受了外傷,宋郢自己也受了傷,櫻桃不大好意思再找他幫忙,便又喚了許卓前來幫忙,但是看到許卓與那些姑娘們談笑風(fēng)生,心里又各種生悶氣睡不著,最后索性跑去找秦落聊天了。
這一晚上秦落聽著櫻桃在耳邊叨叨絮絮,很晚才睡著的,第二日早上竟破天荒起晚了。
宋郢已經(jīng)去太醫(yī)院值班了,櫻桃正帶著嘉月樓的姑娘們在晨練,秦落洗漱之后走過去,對她們的表現(xiàn)很是滿意。
同她們一起訓(xùn)練完沒多久,順天府那邊就來人了,請昨天晚上參與救火的人都過去一趟。
秦落便帶著一群姑娘風(fēng)風(fēng)火火去了順天府。
順天府的人自少女失蹤的案件之后便都認(rèn)識了秦落,心中對這個原本人人唾棄的草包郡主有著不一樣的印象,因此一路上對她們也都是極為恭敬。
“趙大人,又見面了?!鼻芈湟姷接H自迎出來的順天府尹,行禮道。
“郡主里邊請?!表樚旄嗍菢O為恭敬地將秦落一行人迎了進(jìn)去。
講述完昨日的事情經(jīng)過之后,秦落又問起那婦人的情況。
“說起來,她倒也是個可憐人?!表樚旄鼑@了口氣。
原來,那婦人本是商賈之家的庶女,六年前因著父親生意的關(guān)系被家里強(qiáng)行嫁給了如今的丈夫。
一開始她丈夫家里也還算富庶,一年之后她生下了一個兒子,三年后她丈夫做生意賠了本,家底也都被賠光了。她丈夫從此喪失了斗志,整日沉迷于賭場,前些日子因著欠債太多,索性便裝死躲起來了,將身上的賭債全部推給了那婦人,想讓婦人回娘家?guī)退憽?p> 可商賈之人向來重利不重情,更何況她只是個庶女,又怎么可能幫她還債呢?只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便將她趕了出去。
那討債之人一日比一日鬧得兇,揚(yáng)言再不還錢便要她兒子償命,她被逼得沒有辦法了,才有了昨天晚上的舉動。
“那大人準(zhǔn)備如何處置這案子呢?”秦落聽完之后亦有些唏噓,而后問道。
“那婦人提出要與她丈夫和離,自己帶著孩子單獨(dú)過。賭債還是她丈夫還,但昨日燒掉的閣樓和所有損壞的物品都需要她來還,因著昨日也沒有鬧出人命,加之還有一個四五歲的孩子,便也不好判她太重了。只是昨日燒毀的閣樓雖然簡陋,可少說也得上百兩銀子才能補(bǔ)上,她一介婦人,一時(shí)間也難拿出這么多銀錢?!表樚旄f著,又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