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英心中奇怪,自己在這山中住的久了,對這些東西其實并不在意,師傅卻說此次意義不同,執(zhí)意要弄的熱鬧,師傅向來言出必行,卻不知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他在山中待的久了,雖聽師傅常常提及江湖上的恩怨情仇,人心狡詐,但自己從未經(jīng)歷過,卻有些捉摸不清,他只想師傅平時小心謹慎,溫和有禮,未曾聽過他有什么仇家,那清平劍術(shù)雖然惹人垂涎,但江湖上成名武功燦若繁星,何況此劍術(shù)在外界失傳已久,即使使出來別人也不一定認識,想來也不至有什么不測,此時卻也沒太擔心。
總之無事,又琢磨起清平劍術(shù)的最后兩招來,這兩招名曰‘諸邪退卻’和‘天下太平’,雖然聽上去大氣磅礴,但其中招式,出招退招,左奔右突,無論如何想,也總不應是人類所能做到,便不說后方奇跡,便是什么凌空輾轉(zhuǎn),自己自覺輕功頗為不凡,如此行動卻連想都不敢想,難道那位前輩功夫已到了這般高深莫測的程度?到了現(xiàn)在也不知這江湖上的奇人異士究竟到了什么程度,自己在這小小山中倒是坐井觀天了。
他邊走邊想,不知不覺走到了這狐狼山另一邊,這邊相對來說略微太平一點,不過他自從不和這山中野獸搏斗后幾乎再未來過,只覺腳底一硬,似乎踩到了什么。
尚英低頭一看,卻見自己正踩著一枚香囊,這香囊不過長寬不過一寸,外邊用一片紅色綢緞縫制而成,那面料摸上去順滑無比,顯然不凡,只是尚英從未穿過這類衣服,此時不知,那香囊正面用金絲繡著兩只鳳凰,眉目翎毛,翅羽雙爪都各是清清楚楚,兩只鳳凰眼睛上還用金絲纏著一小粒藍色寶石,實在可稱的上巧奪天工,香囊背面則簡單得多,中間繡著兩個字‘方霏’,右下角還繡著幾個小字‘杭州方府’,香囊上方被一根金色細線扎緊,金絲另一端還穿著幾顆珍珠。剛剛便是踩在這珍珠上。
輕輕拂去了香囊上的泥土,拿近一嗅,一股清香氣息撲面而來,與那山中諸多野花都有不同,聞起來只覺心中澄澈,所有雜念都被拋開,卻不知里面裝的是什么。尚英雖未佩戴過這香囊,也知它想必價值不凡,失主察覺此物丟失,想必也十分著急,正要將香囊收起,又見到杭州二字,忽然想到‘師傅下下山前也跟我說要去杭州給我做一套新衣裳,我若去杭州說不定便能遇著他,再來我在這山中苦思冥想這許久,也琢磨不透這后兩式,說不定下山游歷一番,也能有所收獲,若是能順便將這香囊物歸原主,也算是一件好事?!?p> 收起那香囊,往四下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地上滿是腳印,仿佛有許多人與那些野獸搏斗,四處還散落著些斑斑血跡,繞了一圈卻不見任何尸體,想是那些野獸見這群人手中刀刃鋒利,兀自退卻了,這地上腳印清晰,有些樹上血跡還未完全干涸,看情形這群人離去也不過兩三日。
尚英見并無傷亡,也不再去細究因果。心道‘師傅本意是我及冠之后與我一同下山,眼下他在外不知因何耽擱,我現(xiàn)在下山若是遇見也好幫他一點,只是需在樹屋中留些痕跡,以免師傅回來時找不著我?!氲酱颂?,又折回那樹屋中,找了一張白紙,又找了支筆,磨了墨,在那紙上寫著‘徒兒尚英,下山去往杭州’,又拿幾本書壓住一角,放在桌上。
回到房中,卻不知該帶些什么,他已許久不曾下山,此時也想不到許多,拿起塊布,將一些衣服包了,便要出門,突然又想起凡塵俗世,往來都需要銀子,只好又去師傅房中,隨手拿了一些,也包在包袱中。背起門邊長劍,卻再也想不到什么東西,這才出門。
這狐狼山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尚英在這近十五年,早已十分熟悉,加之輕功深厚,腳步比常人快許多,當初上山時足足走了兩個時辰,這時卻只消一刻鐘,便已走到了山下。
尚英到了山下,見到四處一馬平川,忽然想起在山上許多年,根本不知山外地理風情,看著四周風景只覺別無二致,已是不曉得該往哪走。在原地愣了半晌,猛地拍了自己一巴掌,罵道“真是在山上待的傻了,這山下又不同這山中常年只有我和師傅兩人,我只需這般一直走,遇到人家一問,不就知道道路去向了么?”想到此處,便索性直直往北走去。
他這話本來倒也沒錯,只是他卻忘了,因為這狐狼山中野獸兇惡,周圍二十里根本沒有一戶人家,便是到了二十里外,人煙也比其他處稀少,尚英未想到此關(guān)節(jié),只顧往前走,走到中午,只覺太陽明晃晃的曬人,放眼四周,除了樹林便是荒地,連片農(nóng)田也看不到,房屋更是沒有一間。
尚英早上走的匆忙不曾吃飯,此時肚中已是咕咕作響,心中苦悶不已,心道‘難道我初次下山,竟要餓死在半路上?’只是也不能在此處等死,走一會歇一會,又朝北邊走了三十里路,此時太陽早已落山,眼見四周便要暗了,不禁有些心慌,倒不是他夜里不能視物,只是他肚子此時已經(jīng)饑餓的很,又趕了這許多路,卻不知還能再走多久,天色已黑,別人豈非更難發(fā)現(xiàn)他?
他正懊悔自己愚笨,忽然見前方不遠燃起微弱的火光,接著又升起一股白煙,仿佛什么人在這野外過夜,心中不禁大喜,又提起勁朝那紅光處走去,不多時,便已聽到前方有人說話,尚英耳朵尖,雖然此時相隔仍有數(shù)丈,中間又有灌木叢隔著,他卻聽得清楚,只聽一人笑說:
“本來以為走小路可以早點到達應天,沒想到竟然還繞了遠,明天恐怕還要多走半日,到傍晚才能走到,這也就罷了,今晚還要連累幾位陪我在這野外過夜,連個正經(jīng)住宿的地方也沒有?!?p> “馬大哥說哪里話,我們這次來應天都只盼早點把貨帶到,再趕緊回去南昌,誰能想到走小路反而舍近求遠,只是我們路上腳程快,即便明晚才到,也比約定的日期早了一日,也沒什么大不了?!?p> 尚英本來饑餓,聽到原來是一伙商人,不是什么歹人,心下放心,才從灌木叢中走了出來。幾位商人正圍著火堆閑談,忽聽見身后灌木叢中沙沙作響,又從里面鉆出個人來,紛紛大驚失色,火光映照,卻見只有一個二十左右的男子,商人中站在前方的那人壯著膽子問道:
“敢問這位少俠尊姓大名?找我們有事嗎?”幾人只是尋常的客商,身上并無武藝,以往走大路晚上住在客棧,沒想到今日第一次住在野外百年遇到此事,個個仿佛都如臨大敵。
“幾位大哥別誤會,在下名叫尚英,只因初次下山,忘了帶食物,今天餓了一天,見幾位大哥在這生火,想來問問有沒有什么能吃的東西,突然來訪,還望勿怪?!鄙杏⒃S久未和生人說話,此時又饑餓,說話措辭頗為別扭。
那幾人雖無武功,但行走江湖多年,也有一手察言觀色的本領,見尚英語氣神態(tài)不似作偽,這才放下心來,那領頭的說道:
“少俠說哪里話,能和少俠相遇也是緣分,我長你許多歲,你也同他們一起叫我馬大哥便成,少俠既然餓了一天,還是先來吃點東西,然后再作計較。”
尚英連忙接過吃的,口中連連道謝,商人心思活絡,交際靈活,很快便與尚英相熟,原來這伙人都是南昌來的商人,本來去蘇州交了貨便要返回,卻被幾個老主顧托付將一批貨帶來應天,所以才會來到此處,他們也問了尚英許多問題,尚英吃飽喝足,也都一一回答,卻隱去了清平劍之事,眾人一聽,也是不住稱奇。幾人這般一直聊到半夜,這才各自找了個地方歇息,第二天一早再啟程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