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光炫耀般的輝映下,下界顯得格外寂靜。
喬瀾肖一行已經(jīng)向西走了很長一段路,隨手斬殺了幾只妖魔,并把它們的魂魄放入了汲氣瓶中。
狩獵考核比想象中要容易很多,施煒很放松,但喬瀾肖的臉色依舊算不上太好。
三人穿行進了叢林,驚起一片歇息的渡鴉。
渡鴉并不是妖魔,它們只是隨處可見的鳥類,不過它們既然能在殘酷的下界存活下來,自然有其中道理。
對妖魔而言,渡鴉是天然的信號。
大多數(shù)妖魔無法感知躲藏在陣法里的修士,唯獨渡鴉擁有非常奇異的感知力,它們雖然不會對修士造成任何威脅,卻總能在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有人靠近。
當(dāng)喬瀾肖踩在濕漉漉的草上,渡鴉立刻騰飛起來。
粗厲的鳴叫劃破寂靜的夜晚,深藍偏黑的羽毛在月光下,像是鍍上了一層神圣的銀色,一會兒就飛遠了。
這也就意味著,附近的妖魔知道修士出現(xiàn)了。
喬瀾肖緊張地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了幾處黑暗里,藏著敵意的眼神。
妖魔通過渡鴉飛行的方向,判斷修士位置。
很顯然,有幾只妖魔已經(jīng)鎖定了他們。
以防萬一,喬瀾肖立刻施展一道防御符箓。
這次施展的速度很快,消耗了整張符箓。
在出發(fā)考核前,喬瀾肖又經(jīng)過大量訓(xùn)練,現(xiàn)在找到訣竅,也就是找到了錨定符。不同的修士,對相同陣法的理解也有不同,喬瀾肖認定的錨定符可能不是最簡化的,但對他而言夠用了,他現(xiàn)在只要十秒,就能為所有人制造一道防御陣法。
喬瀾肖之所以能進行大量訓(xùn)練,還是依賴了喬家殷實的底蘊。
像施煒這樣沒有背景的修士,只能靠實戰(zhàn)來提升自己。
這就是家族和個人之間,難以逾越的鴻溝。
所以施煒明白,未來想要在仙途中獲得建樹,一個可靠的家族后臺是必不可少的,值得慶幸得是,在這么多新晉修士里,喬瀾肖和他的關(guān)系最好。
施煒說道:“渡鴉暴露我們的位置,此地不宜久留,去前面那座小山丘上過夜如何?”
施煒?biāo)钢幱幸蛔耪?p> 青瓦斑駁反射出淡藍的天光,銀月流淌如水,芳草盈盈,綠苔彌遠。
下界有很多曾屬于修士,但后來被遺留的廢棄建筑。
類似的古宅,他們已經(jīng)見過很多次了,如果是熟知歷史和建筑技藝的修士,就能推斷出它誕生的年代,但三人都沒有這樣的技能,面對這類破敗建筑,只能感慨光陰似水,悠遠無度。
越來越多的妖魔往這邊靠來。
不過在它們撲向他們之前,互相之間先打了起來。
妖魔從來不是鐵板一塊,級別低的妖魔之間更不懂得合作,它們?nèi)狈h見,面對獵物,它們更加傾向鏟除競爭者。這一點,參與考核的修士也很明白,修士可以利用妖魔的貪念,完成漁翁得利的計謀。
但此刻喬瀾肖他們并不打算耽擱。
一只肥頭大耳的山膏率先發(fā)難,手持木棍砸向在附近徘徊的異族,一群妖魔頓時吵鬧起來,開始你死我活的拼殺。
三人立刻向更西面的山丘移動。
在古宅里,顯然比風(fēng)餐露宿更安全。
裸露的青磚上釘著幾枚生銹的箭,木房門早就腐朽了,只剩半面豎直的木板還懸掛在門邊,這看起來是一件獵人的屋子。
喬瀾肖打頭陣,推開吱吱呀呀的“門”。
空空如也,并沒有藏匿妖魔,只有一張古制的矮木桌。
確認屋內(nèi)安全后,他招呼施煒和喬奢進來。
在進來前喬奢則花了些時間布置陣法,這樣做,妖魔就不會靠近此地。
喬瀾肖說道:“空氣濕潤,看來不久就有一場大雨了?!?p> 施煒嗅了嗅,的確感受到了,他說道:“我們已經(jīng)走了很遠的路,不如就暫且休息一下,我想修行凈氣訣,清洗一下身上的污濁氣息?!?p> 喬瀾肖其實早就想休息了。進入煉氣境后,他們就不像凡人一樣,需要每天保持一定的睡眠時間,夜晚都能拿來修行。
但進入下界,巨大的壓力導(dǎo)致必須時刻神經(jīng)緊繃,讓他十分疲倦,此時此刻,他確實需要小憩片刻以緩解身心。
喬瀾肖說道:“得有一人監(jiān)視屋外情況,我們輪流看守?!?p>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經(jīng)過商討,喬奢看守第一個時辰。
他們預(yù)備休息三個時辰。
喬瀾肖和施煒盤膝坐在屋內(nèi),閉眼,開始修行凈氣訣。
經(jīng)歷大半天的奔波,壓力轉(zhuǎn)化成動力,施煒感受到靈氣在體內(nèi)奔涌,修行速度比之前更快了。
一種朦朧的感覺逐漸變得清晰,他就快要邁入煉氣大圓滿的境界了,靈氣在磅礴醞釀,施煒微微皺眉,沉下心,開始半個時辰一輪的小周天循環(huán)。
在兩人修行時,喬奢來到屋外。
她在陣法邊緣悠悠走著。
對她而言,下界要比上界更加舒適。
獨自一人,她卸下了平日的偽裝,深邃的目光和嫵媚的面容,絕不會讓人相信這居然是平日默默無聞的喬奢。
身為九尾狐,她自小就以喬家女兒的身份成長。即便終日和修士生活,她依舊沒有忘本,自己終究是與修士為敵的狐妖,必須按部就班地執(zhí)行入侵霧衍殿的計劃。
家族籌備這個計劃,至少有二十年了。
從她修行成九尾妖狐的那一刻起,這悲慘而沉重的使命,就壓在了肩頭。
二十年,真是轉(zhuǎn)瞬即逝……
喬奢掌背抵著下巴,復(fù)雜的目光投向屋內(nèi)。
透過這間古老的宅子,她似乎能聽到喬瀾肖小時候在大院里的大吵大鬧,能聽到看門老者發(fā)出的兩聲咳嗽在空曠的上空盤旋,還能聽到器宇軒昂的二叔帶著上百妖魔魂魄凱旋的盛況——
二叔,你可殺了我不少的族人啊。
喬奢嘴角微微翹起。自嘲她的冷漠。
當(dāng)年面對那么多妖魔的魂魄,她無動于衷,甚至加入了熱情洋溢的慶?;顒?。那一天,她好像真的忘了自己究竟是妖,還是人。
倘若霧衍殿毀滅了,自己那位狂妄又有些可愛的“弟弟”該何去何從?
喬奢心跳得很快。
她不該對人類修士產(chǎn)生同情,這無疑是對族人的背叛。
但卻難以克制心中的情感。
她捂住胸口,感到一絲心酸。
她跨步走出陣法,身體周圍突然發(fā)出雪白的熒光。
光芒過后,喬奢消失了,一只雪絨的九尾狐蹬起四肢,鉆進濃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