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熾陽!寧熾陽!喲!臉怎么腫成這樣了,嘖嘖嘖?!标愖佑褚琅f是沒心沒肺的跑了過來,撐傘的宮女都追不上他的速度。
“是啊,臉腫成這樣陛下還掛念著,臣惶恐?!睂師腙栒飞硇卸Y。陳子玉急忙托住他,“得了得了,你這腰怕是彎不下來了,以后見我就不用行禮了?!?p> 聽到這句話,寧熾陽立馬挺直腰桿。氣的陳子玉握緊雙拳在耳旁嚯嚯,但又很快收了回來。
“你都知道了?”陳子玉有些不好意思。
“廢話,放眼武臺四周,就陛下的陣仗最大,又是宮女,又是貼身侍衛(wèi),一般人可沒這待遇?!睂師腙柊琢艘谎坳愖佑?。
“嘿嘿,這不是微服私訪嘛。”
“我看是,金屋藏嬌怕被人知曉吧?!?p> 臺下的觀眾,大部分趁著雨勢漸小離開了靈松院,而留下的人此刻心中都只有一個想法。
寧熾陽,怎么就獲勝了,有人說他用暗器偷襲了劉初溫,也有人說他扮豬吃老虎,其實深藏不露,眾說紛紜。
小雨已歇,沉積在屋頂?shù)挠晁樦蓍芴氏?,等雨后初晴的女孩,此刻剛好?jīng)過屋檐下,雨水順著青絲在陽光下折射出晶瑩的光彩,她來的悄無聲息,走的也悄無聲息,嘴里卻念念有詞:
“寧熾陽?!?p> “這樣吧,明晚朕給你大擺慶功宴。”陳子玉摟著寧熾陽的肩膀,力氣稍重了些,寧熾陽全身都如同散架般的空洞但痛感卻又無時不在。
“陛下,這不太好吧。”寧熾陽妄想百般推脫。
“有啥大不了的,你是朕的朋友,朋友當上了這靈松院的首席,朕臉上也很是光彩。”見陳子玉如此盛情,寧熾陽也只得乖乖答應,“不過得帶上我們家小晚?!?p> “行行行,把你七大姑八大姨都叫來,朕全都招待了?!标愖佑褶D頭找尋陳曦雨,“這丫頭,來無影去無蹤的?!?p> 白竹樓上,兩名老者正在對飲清茶。
“師弟,你該下去了,給靈松院一個交代,給西蜀一個交代”
“這個叫寧熾陽的小家伙,越來越讓我好奇了,勞煩師兄這般呵護。上一個師兄在意的小家伙……”
“行了,快下去吧。”
王重煙右手一拂,一條由墨水鋪成的拱橋映入眼簾。年過七旬的老人,這次選擇了緩緩走下拱橋,背著雙手,似在摸索。徑直走在寧熾陽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雖然渾身是傷,但在自己眼中仍是乳臭未干的少年。
“寧熾陽,過來。”王重煙似乎并不滿意比武的結果,寧熾陽何嘗不能從院長的眼中看到一絲無奈,的確,自己怎么能從上百名修為遠勝自己的青年俊彥中脫穎而出,拔得頭籌。
尚未離席的觀眾們,目光聚集在王重煙,這位西蜀巨擎的一舉一動,看看這首席究竟能獲得怎樣的嘉獎。
寧熾陽扭扭捏捏,又是期待又有點羞澀的走到了王重煙的身前一尺,他緩緩抬起頭,瞻仰著眼前的老人,未來的老師,約摸著與黃老頭年歲相仿,但黃老頭已經(jīng)略顯駝背,而眼前的院長更是一番仙人風骨,正如這三九時節(jié)傲然于大雪中靈松一般,雖然肉眼可測的身高與自己相近,但此時寧熾陽卻仿佛感受到了百尺巨人的壓迫。
王重煙抬起右手,在寧熾陽眉心出,輕點片刻后。一股清澈的靈力順著手指,落在眉心。兩片如同竹葉的符印烙在了寧熾陽的眉心,待王重煙收回右手,符印又神奇的消失。
“從今日起,你便是靈松院的首席弟子,你可以隨意進出內院藏書樓,憑借你眉心上的清竹印。切記,莫要在外人面前顯現(xiàn)你的清竹印。你目前修為尚淺,三個月后便是入‘蜀道天書’尋西蜀靈咒,在此之前,為師會考核你的實力,若無法達標,你還是不要去了,以免白白送了性命?!蓖踔責煋]了揮袖子,“若有疑慮,子時尋我,我自會解答?!?p> “是,師父”寧熾陽拖著疲憊的身子,本應激動的他,此時卻心事重重。
“不知,這首席之位,是福是禍?!?p> “嘿,小師弟。”張路遠走了過來。
“張,師兄?!?p> “以后我們就是同門了,哈哈。”張路遠明顯比寧熾陽更加的愉悅,“看不出來你與當今陛下,交情頗深啊?!?p> “碰巧碰巧,我與陛下的交情不過幾天。對了師兄,這‘蜀道天書’是何物?這西蜀靈咒又是何物?”
“這是‘蜀道天書’乃是靈松院首任院長王庭深的,手筆,據(jù)說此圖繪制了二十余年,更集天地靈氣,日月精華,說明白些,在這里面隱藏著一個與外界想通的秘境,而這圖上所提‘山海崇深幾千重,他人眉宇方寸間’也甚是精妙。”張路遠不禁流露敬仰之意。
一旁靈松院的二弟子趙洛海輕拍了張路遠的肩膀,小聲說道:“師兄,這‘蜀道天書’還是少于外人議論,還有啊關于前任院長的事情也要少講?!壁w洛海雖是二弟子,但是年紀卻要長首席趙洛海幾歲。
“也是,唉?平日里總口無遮攔,今日怎么突然老實本分起來了。”的確,趙洛海平日里雖說修靈道,練武法也樣樣不落,但終究是貪玩性子,書院禁酒,卻喜好將那上好的女兒紅偷來嘗嘗鮮,一次因歲月綿長,酒香濃厚,飄到了那白竹樓前,恰逢王重煙正在冥修,于是,這五十杖的戒棍便免不了了。
“這不老師剛走不久嗎?!壁w洛海似乎回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心酸往事。
三人仰天長笑。寧熾陽指著眉心問道:“張師兄,這清竹印是何物?”
張路遠微聚靈力,眉心也顯現(xiàn)出兩片清竹葉,“十幾年了,我也都沒搞清楚,時間久了,便覺得是無用之物?!?p> 寧熾陽滿懷失落,原來是無用之物,空歡喜一場。
“別垂頭喪氣的,好歹如今你是靈松院的新任首席,日后在修為道路上必定一日千里。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睆埪愤h安慰道,臉上帶著微笑。
往著張路遠走入內院的背影,寧熾陽心里忽然涌出一絲暖意,這個張師兄不僅修為很高,而且為人謙和,日后應該能從他那里學到不少東西,而這個趙師兄嘛,總是一個人在那里傻樂。
察覺到寧熾陽異樣的眼神,趙洛海也立刻轉頭看著寧熾陽:“小師弟,可別以為你進了靈松院,就可以逍遙自在了,地獄般的生活才剛剛開始呢。”
“啊,趙師兄,什么地獄般的生活?!睂師腙栿@了一下。
“明日你來書院,自然就明白了,到時候師兄可不幫襯你?!壁w洛海揮了揮手,往內院走去“對了,皇族的事情少摻和,當心引火燒身,切記?!?p> 小晚蹲在地上,雙手筆畫著些什么,寧熾陽走上前去,拉著她的小手,往休憩廳走去。
“也不知道黃老頭去哪了?”
白竹樓上,王重煙轉頭問道:“師兄,你既已遠離江湖,為何要重返靈松院,就為了這小子?”
“你是在裝糊涂嗎?這么多條人命,短短幾天都消失在了這院墻之外,你就真的一點也不在乎?難道你忘了這靈松院是為何而立?”老人終究難掩心中憤懣,質問道。
“是為‘天下’,但是師兄心中的‘天下’不也是隨著時間被磨滅?又何嘗想過西蜀這一方水土,這百萬黎民?”王重煙亦是無法平靜。
“今日不是來與你做口舌之爭,那幫人似乎有所行動了,另外西蜀那幫老家伙同樣也蠢蠢欲動,你有何打算?”老人回到座位上,平息心中怒火說道。
“與靈松院無關的事,何必庸人自擾?”王重煙扶了扶衣袖,望著遠處的青山白云,已是黃昏,心中添愁幾分。
“我不會讓發(fā)生在錦心城王家村的事,如今,時隔六十年再次發(fā)生在西蜀的。既然我身處混沌之中,邊要為蒼生求得光明,哪怕只有一點。”老人握緊右拳,但傷口復發(fā),免不了咳嗽了些許聲。
“你都傷成這樣了,能對付那群人?他們的手段我已親眼目睹,殺人連一具完好枯骨都不剩下,而且來去無影無蹤?!?p> “師弟是過慣了這院中品茶賞花的閑情逸致?”
“師兄當年不也是這般羨慕那閑云野鶴,田間耕耘?如今又怎會這般熱血,想起了著蒼生天下?”王重煙回想起了二十年前,那場西屏城的對決,而自己,卻輸了,回到了西蜀,回到了靈松院,做了這院長,二十年,沒有離開半步。
“如今的天下,已不是我們這些老家伙能左右的,就如同這場靈松武會,那么多人都在看著,只有我們才知道,真正在武臺上比試的,是那臺下的諸多勢力。”黃老頭說著,便離席向門外走去,“走了走了,你雖然嘴硬,但還是耗損大量修為給寧熾陽注入了清竹符,老東西這一點,你是一點沒變。哈哈哈哈!”
王重煙留在原地,思量了許久,“相同的前半生,為何師弟我這后半生,竟輸你這么多?!?p> 鄴都皇宮。
陳曦雨靜坐在陌生而又熟悉的寢宮內,除了那略微清淡的桂花香氣,自己的寢宮也沒有任何其他的脂粉。六面皎潔的鏡子盤旋在頭頂,陳曦雨正在為了穩(wěn)固六洞天而修煉,忽然一個名字閃過,打破了陳曦雨心靜里那平靜的湖面。
“寧熾陽。”
這個與自己年紀相仿,但修為確實天壤之別的少年。在皇兄的懇求下,在武場上,自己只是動用了洞天之術觀寧熾陽靈海,而未與他做過多爭斗,而寧熾陽居然能勝劉初溫,成為了那西蜀靈松院的首席,也罷,也算是了卻皇兄一番心愿。
正準備閉上雙眼,陳曦雨又想起了那日在樹林中,自己同師弟孫小柴遭遇那林中強人,自己在啟用洞天術時,卻偶然窺到那樹叢中的寧熾陽。這個人,體內沒有一絲靈力,卻一直想著沖出來與那強人廝殺,這世上竟也有這樣奇怪的家伙。索性旁邊的書生一直扯著他,不然當時他就已經(jīng)身首異處了。
“我與他素未謀面,孫小柴亦是如此,他為何要做這種丟棄性命的傻事?另外,那日將我從他靈識之中強行轟出的究竟是何物?”想到著,陳曦雨覺得自己的洞天術太過膚淺,便又起身,但過一會兒又覺得疲憊,然后又躺下。更是輾轉反側,始終無法入睡。
“明日,他便要來皇宮,要不要問個究竟?”說罷,又是一陣翻來覆去。
月明星稀照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