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建鄴行（中）

　　陳嘉樹本想再說點什么，但終究還是忍住了。溫雅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其實一直都是知道的。事實上，在陳嘉樹的眼中，現(xiàn)實和虛榮并不能算是什么錯誤。他自認為他本人也是現(xiàn)實和虛榮的，如果溫雅長得不好看，當初根本就不會和溫雅在一起。

　　男人的虛榮和現(xiàn)實，其實更加直接，也更加赤裸裸。

　　只是，終究還是會失望的。

　　陳嘉樹覺得自己有些幼稚。幼稚得如同日系漫畫里的廢柴男主角一樣，無論如何廢柴，無論如何百無一用，但依舊渴望有人能喜歡這樣的自己。

　　他想到了李熏。然后又強迫自己不要去想。

　　看著泫然欲泣的溫雅，陳嘉樹心底嘆了口氣，拉過溫雅，輕輕擦拭掉已經(jīng)滴落下來的淚水，說：“對不起，我……”

　　他找不到道歉的立場，只好強行轉(zhuǎn)移話題：“對不起，我們不說這個了。帶我去吃東西吧，我餓了?！?p>　　“嗯。你想吃什么？”溫雅已經(jīng)擦掉了淚水，但眼睛還是有些紅。

　　“第一次來，不知道啊。隨便什么都好。”陳嘉樹重新牽起溫雅的手。

　　然后，便是找地方、吃東西。

　　陳嘉樹吃了一碗皮肚面和一份鍋貼，溫雅則只吃了一個漢堡。

　　好吃的東西的確能讓人心情變好。填飽肚子的兩人，又重新拾起了久別重逢的喜悅，以及對接下來行程的期待。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陳嘉樹覺得他們又在重復(fù)上一世的老路。

　　沒有繼續(xù)在外面溜達，溫雅的洗漱用品，以及之前說的給陳嘉樹買的禮物都還在學校里沒有拿。陳嘉樹陪著溫雅回了一趟學校，拿了東西，然后打車到圣人廟。

　　溫雅提前訂好了住的地方。

　　這是一家不能稱之為酒店，也不能稱之為賓館，而只能被叫做旅店或者旅館的所在。這是一樁前面臨街、后面靠著河的三層仿古建筑。一樓布置成喝茶休息和售賣特產(chǎn)的區(qū)域，有古色古香的桌椅板凳和琳瑯滿目的待售商品。有幾個看起來也是游客的人在挑選著什么，看到有人進來，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繼續(xù)剛才的詢問和討價還價。

　　角落里有一個吧臺，溫雅和陳嘉樹辦了入住手續(xù)后，便被一個上了年紀的服務(wù)員領(lǐng)上了三樓。

　　上樓的時候，溫雅介紹說：“這里房間很有特色，有個小陽臺，可以看到秦淮河，晚上很漂亮?！?p>　　對溫雅的審美，陳嘉樹一向是信得過的。

　　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旅館雖然不大，也不太起眼，但里面確實布置得很有特色。木質(zhì)的地板，暖色調(diào)的燈光，走廊里墻上掛著的畫，以及一些裝飾品，能看出來都費了一些心思。這個風格，其實距離后世很流行的民俗已經(jīng)很近了。

　　房間不算很大，但也不小，足夠兩人居住了。站在陽臺處，可以看到下方的秦淮河，頗有“夢繞秦淮水上樓”的意境。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冬天的時候，站在這個窗臺處，有些冷。

　　陳嘉樹拉上門，進到房間里。

　　房間里空調(diào)暖氣很足，溫雅已經(jīng)脫掉了外套，正彎著腰，在包里找著什么。很快，溫雅從包里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打開盒子，里面裝著一塊很精致很漂亮的手表。

　　溫雅把陳嘉樹拉到鏡子旁，把手表戴在陳嘉樹的手腕上：“算是我提前送你的生日禮物?！?p>　　陳嘉樹的生日是農(nóng)歷小年那天，還早得很。他也已經(jīng)認出來了，這是某著名的手表奢侈品牌剛推出不久的新款，即便是基礎(chǔ)款，也頗為昂貴。

　　而且他很確定，前世的溫雅沒有送過他這塊手表。

　　其實，熟悉陳嘉樹的人都知道，他不喜歡佩戴任何飾物，包括手表。上輩子一直到中年發(fā)福后，才去買了一塊運動手表，但也只有運動的時候才戴著。

　　溫雅似乎知道陳嘉樹想說什么：“這塊表花掉了我所有的積蓄，你不許拒絕！”

　　陳嘉樹看著溫雅的眼睛，又想起適才吃飯前的委屈表情，終于還是沒有說出什么，只是拉過溫雅，蜻蜓點水般親了親她的雙唇。

　　溫雅雙手搭在陳嘉樹的肩膀上，輕聲說：“你也不許把它抽屜里睡大覺，我要你一直戴著，這樣你只要一抬手就會想起我了。”

　　“那我一直想你，耽誤了學習，考不上江大的研究生怎么辦？”

　　“我不管，反正你要一直戴著……”

　　溫存一陣，兩人重新分開。

　　陳嘉樹在房間里巡視一圈，重點看了看衣柜和浴室。

　　“你要不先洗個澡？空調(diào)開得很大，也不會很冷?！标惣螛鋸墓褡永锬贸鲆患∨壅f道，“這浴袍挺厚實的，好像也還算干凈?！?p>　　“干凈也別穿。我?guī)У挠懈蓛羲拢o你也買的有……”溫雅從小行李箱里拿出一個塑料袋子說，“已經(jīng)透過水了，可以直接穿?！?p>　　拿著一袋子瓶瓶罐罐和睡衣、浴巾什么的，溫雅進到浴室里面。不一會兒，里面?zhèn)鱽砀O窸窣窣脫衣服的聲音，然后便是嘩啦啦的流水聲。

　　聽著浴室里的流水聲，陳嘉樹打開了電視。

　　大概半個小時左右，溫雅洗浴完畢，從浴室里走了出來。

　　“小樹，幫我吹頭發(fā)。”

　　雖然同陳嘉樹還沒有突破最后一步，但畢竟已經(jīng)同床共枕過，溫雅已經(jīng)沒那么羞澀了。

　　正吹著頭發(fā)，溫雅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震動起來。

　　接通電話，聽筒里傳來劉禹彤的聲音：“你今晚真不回宿舍??？”

　　“肯定不回啊。小樹大老遠過來，不好把他一個人丟在外面?！?p>　　“那你們在哪兒啊？明天上午的課，你還上不上？那個教授很喜歡點名。要不我?guī)湍愦鸬?？可是我又怕露餡了，明天那個課只有兩個班一起上，人不多哦……”

　　“在圣人廟這邊。就上次你跟說的那個店?！睖匮胖钢飩?cè)小圓桌上的水壺，示意陳嘉樹去燒水，“應(yīng)該去上，讓小樹陪我上，他都沒陪過上課……”

　　“不用陪上課，陪睡就行了啊……”

　　“劉禹彤，你要死了??！不跟你說了，掛了?！?p>　　溫雅掛掉電話，紅著臉看了看一旁正假裝研究茶包的陳嘉樹。但又看到小圓桌上另一盒東西，臉愈發(fā)紅了。

　　“小樹，你也去洗吧。我自己吹頭發(fā)就好。”

　　等浴室里再次傳來水流聲，溫雅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里側(cè)，拿起小圓桌的一個盒子，快速看了幾眼，然后撲倒在床上。拉上被子之后，在里面蠕動幾下，將剛換上的睡衣脫掉，扔到地上放著的小行李箱上。側(cè)過頭去，那是浴室的方向，似乎覺得不對，翻身朝著另一邊。但很快又覺得哪里不舒服，又翻身平躺著……

　　如此反復(fù)幾次，不僅毫無睡意，反而覺得有些燥熱。

　　溫雅朝浴室的方向瞥了眼，水流聲音還在繼續(xù)。溫雅裹著被子坐起來，下了床，小心翼翼地走到小圓桌前，再次拿起那個讓人臉紅的盒子……

　　恰在此時，浴室里流水聲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