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建鄴（下）

　　聽到流水聲停止，溫雅下意識地就趕緊要回床上躺好，但一不小心踩到了被子，啪地一下摔倒在地上。好在包裹著被子，沒怎么摔疼。但一個大活人在房間里摔倒，總會有些動靜。

　　不待溫雅起身，聽到動靜的陳嘉樹就推開浴室的門出來了。

　　“什么聲音?”然后便看到了裹著被子摔倒在地，手中還拿著一盒小雨傘的溫雅，“你這是？”

　　溫雅臉一下子變得通紅，裹緊被子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但是越急越亂，不僅沒有站起來，反而又一次坐到了地上，被子也散了，露出白皙的上半身。

　　陳嘉樹披著浴巾，快速走到跟前，拾起被子把溫雅裹住，然后連人帶被子一起抱起來，放在床上：“沒事兒吧，摔到哪兒了沒？”此刻的溫雅，臉早已紅得能滴出血來，完全不敢去看陳嘉樹，只能像鴕鳥一樣把臉埋在被子里，心里還不停地念叨：“丟死人了，丟死人了……”

　　見溫雅半天不吭聲，知道應該只是害羞，陳嘉樹便自己去吹頭發(fā)。聽到陳嘉樹進了浴室，一會兒又傳來吹風機呼呼的聲音，溫雅這才從被子里抬起頭來。

　　待陳嘉樹吹完頭發(fā)回到房間，溫雅已經(jīng)關了燈。一時間，安靜、黑暗的房間里只有空調(diào)出風口的風聲和他腳上拖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的聲音。

　　從另一側上了床，陳嘉樹把枕頭調(diào)整到一個比較舒適的角度，鉆進了被窩里。

　　躺了一會兒，適應了房間里的黑暗，陳嘉樹覺得身旁的溫雅在看著他。側過頭，便看到溫雅秀美的面孔和亮晶晶的眼睛。四目相對，陳嘉樹笑了起來：“還以為你睡著了……”

　　話沒有說完，嘴便被溫雅的雙唇堵住了。幾個月以來積攢的思念和幾個小時前的不愉快都在這炙熱的親吻中煙消云散。

　　一會兒，四唇分開，雙目對視。

　　空氣中靜悄悄的，能聽到兩人略有些粗重的呼吸聲。同時，又有一種說不清楚是什么的情緒在兩人之間彌漫。

　　“小樹，我……唔……”

　　話還沒完全說出口，雙唇再次被堵上。

　　只是這一次，是陳嘉樹主動吻了過去。

　　幾秒鐘以后，陳嘉樹松開了溫雅，一邊調(diào)整呼吸一邊輕聲在溫雅耳邊說：“溫雅，我真的很愛你，很愛很愛……”

　　少年時的朋友多半是一生的朋友。然而，少年時的戀人卻多半不會相伴一生。無論如何，溫雅都是陳嘉樹的初戀，無論最終如何，在她身上，有他曾經(jīng)追尋和向往的一切，有他熾熱的青春和年少時無法割舍的回憶，還有他最美好、最單純的過去……

　　溫雅摟著陳嘉樹的脖子，看著她的眼睛，輕柔地說：“我也很愛你……對不起，小樹，我……我沒有覺得二本學校不好，我只是，我只是擔心你……擔心你會覺得我們之間有差距……”

　　淚水奪眶而出，自眼角滑落到臉上，溫雅的聲音也有些哽咽：“你一直那么犟，我想讓你和我在一個城市，你偏偏要去江城。我跟你耍性子，跟你慪氣，你就能兩三個月不理我……我以為我快要失去你了……”

　　“小樹，你……你要對我好一點，這樣我才不后悔……”溫雅摟著陳嘉樹的脖子，在耳邊輕聲呢喃。

　　有那么一瞬間，陳嘉樹有些猶豫，但終究沒有停下來。他低頭輕輕吻去眼角和臉頰上的淚珠。溫雅也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揉搓著細碎的有些扎人的短發(fā)。

　　兩個人緊緊纏繞在一起，身體間毫無空隙。

　　這一刻，陳嘉樹心中再無芥蒂，前世種種歇斯底里和互相傷害，今生諸多疑忌和猶豫，都化為滿滿的柔情蜜意。

　　結束后，陳嘉樹把溫雅抱在懷中，輕輕地撫摸著她，還不時地輕吻她的臉頰和粉嫩的雙唇。建鄴的平安夜寒冷刺骨，但此刻他們的房間內(nèi)是溫暖如春、旖旎非常。

　　雖然有些累，但并沒有馬上就睡去。兩人相擁而臥，輕聲說了一會兒話。說的什么后來都已經(jīng)不記得了，但那種平靜美好的氛圍，很多年后溫雅都還記得。

　　……

　　次日，陳嘉樹睡到自然醒來。

　　睜開眼，他看到溫雅正側著頭注視著她。

　　“小樹，你的頭發(fā)有些亂，左邊翹起來了?！?p>　　“沒事。一會兒再洗個頭就好了。我頭發(fā)短，洗起來比較方便?！毕氲阶蛲恚惣螛洳挥傻匕咽稚爝M被窩，輕聲問，“還疼嗎？”

　　溫雅的臉唰地紅了，但還是回答了他：“還好，就是有點不太舒服……”

　　“對不起，下次就不疼了?！标惣螛鋵匮艛埲霊阎?。

　　“你好像很有經(jīng)驗？”

　　“啊，沒有啊。沒吃過母豬肉，見過母豬跑啊。”

　　“你才是母豬……那你在哪兒見到的母豬跑？”

　　陳嘉樹狡黠一笑，說：“你想不想一起看？”

　　“……”溫雅翻了個漂亮的白眼，輕輕打了陳嘉樹一下。

　　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表，已經(jīng)九點多了。陳嘉樹趕忙坐起來：“?。烤劈c多了，你上午還有課？”

　　“不去上了。我早上打電話請假了?！?p>　　雖然不用去學校上課，但既然已經(jīng)醒來，自然還是要起床的。

　　洗漱完畢，換了衣服，溫雅紅著臉把有些狼藉的床單收起來放在了行李箱中，又逼著陳嘉樹找個借口去跟老板解釋和賠償。搞定這一切之后，兩人一起出了門。

　　在一家生意看起來不錯的店里吃了早飯，就在附近漫無目的地閑逛起來。只是沒逛多久，溫雅就覺得有些累了，于是兩人商量著繼續(xù)回旅店貓著?；厝サ穆飞?，路過一個小超市，兩人還興致勃勃地跑進去買了可樂、便宜的紅酒和瓜子、薯片之類的一堆零食，準備窩在房間里對著電視開只有兩人的茶話會。

　　打開電視機，其中一個頻道正在播周星星的《大話西游》。

　　在陳嘉樹眼中，這部電影的劇情和拍攝手法都很普通，制作甚至可以說是粗制濫造，上映之初口碑和票房都差強人意，只是再被重新解構定義后才重新走進人們的視野。

　　每個人都在其中看到了自己，也許是倔強的春十三娘，也許是愛恨分明的白晶晶，也許是連自己真心都看不分明的孫悟空，也許是執(zhí)著可人的紫霞……愛情這個東西，一直都是個難題，它也沒有道理可言，愛就愛了，不愛也就不愛了。

　　有人看這部電影，會忍不住哭。事實上，哭的不是電影，而是自己。我們總是如此，聽著別人的故事，想著自己的人生。

　　本質(zhì)上，只是顧影自憐罷了。

　　這部電影，陳嘉樹看過很多次。沒什么太深切的感受，只是記住了那幾句經(jīng)典臺詞和最后的片尾曲。因此，沒過多久，陳嘉樹就歪著脖子睡著了，一直到片尾曲響起才醒來。

　　“從前現(xiàn)在過去了再不來，紅紅落葉長埋塵土內(nèi)。開始終結總是沒變改，天邊的你飄泊白云外?？嗪７饜酆蓿谑篱g難逃避命運。相親竟不可接近，或我應該相信是緣分，情人別后永遠再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