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繡花枕頭柳若何
柳若何真真要被陸蓮心這一副大無畏的樣子給嚇?biāo)懒恕?p> 哪里來的這么不食人間煙火的單細(xì)胞生物?之前被敲竹杠敲得還不夠嗎?這么大言不慚地懟男主,當(dāng)本姑娘的銀子是大風(fēng)刮來的呀?更何況,陸蓮心是什么身份她自己心里沒點兒數(shù)嗎?
柳若何就沒見過這種連冒充別人都冒充得如此理直氣壯的人,連一絲心虛都不帶的,脾氣還比原主大了不少,堪稱“狐假虎威”的典范。
紀(jì)然也被嚇得不輕。但不是因為陸蓮心,而是因為楊言。
楊言,真的太聰明了。紀(jì)然甚至想,楊言可能已經(jīng)猜到陸蓮心的身份有問題了。至于有沒有猜到是因為靈魂互換的緣故,就說不準(zhǔn)了。
“怎么了?為什么你這么怕他?”同楊言對柳若何不滿一樣,陸蓮心對楊言也很不滿。
明明楊言就是個半大小子,不過中了個解元而已,文弱書生一個。到底身上是有什么東西能讓柳若何不論何時,都對楊言存在著一種若有似無的懼意?
“這、這哪里是怕?”柳若何一下被陸蓮心戳中心思,連忙解釋道,“我想,是你想多了。怕,怎么會呢?我不過是想,這個社會,人人平等。咱們也不好仗勢欺人的對不對?”
陸蓮心翻了個白眼,再也不想聽柳若何的胡言亂語。
紀(jì)然見狀,也不想楊言在這個問題再多糾結(jié)下去。正好,她眼見畫舫將近,便拉著楊言說道:“阿言,咱們到了。”
流歸閣的畫舫跟上次一見,并無多大改變。畫舫依舊,只有畫舫上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
上回,紀(jì)然跟著楊言在畫舫上同流歸閣老板一醉方休的場景讓很多人記憶深刻。這撐著渡艘的老叟似乎也對楊言印象頗深。
這會兒到了畫舫邊上,老叟將渡艘定好,朗聲道:“楊公子,請!”
楊言的目光不由給了老叟一眼,才先扶著紀(jì)然上了畫舫,隨后自己便跟著紀(jì)然離開了渡艘。
待楊言與紀(jì)然走后,陸蓮心還在渡艘上堵著氣,不想上流歸閣去了。
老叟本想開口趕人,但轉(zhuǎn)念一想,這陸蓮心好像與楊公子他們是一起的,便忍了忍,站在船頭等了一會兒。
流歸河上的風(fēng)景,在岸邊看與在河上看,感受大不相同。
河水碧綠,扁舟渡艘微微漾漾地蕩于其上,人立船中,更有詩詞中那種遺世而獨立的感覺。
老叟在兜里摸了摸,最后摸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里。用著長滿老繭的手指撥開,露出了里面包裹著的幾個小糖塊。老叟借著月色,挑了又挑,顫顫巍巍地從里面挑了一個最小的放進(jìn)嘴里,甜蜜的滋味登時在老叟的口中蔓延。而后,老叟重復(fù)著剛才的動作,一層一層地把油紙包了回去,把油紙包放回了兜里,再三確認(rèn)后,才放下心來。
糖塊帶來的愉悅把陸蓮心二人遲遲賴在船上不走的不愉快沖淡了幾分,老叟也偷得浮生半日閑地?fù)沃鴹U兒,當(dāng)了一回遺世獨立的世外高人。
陸蓮心還在生著氣,柳若何也知道自己方才那番解釋根本沒有信服力。但是柳若何不理解,陸蓮心為什么老跟楊言過不去?
“咱們能不能先上畫舫再不高興?”柳若何勸道。
“我沒有不高興。”陸蓮心板著臉回道。只是這面上的表情,讓人很難相信她這話的可信度。
“行行行,你很高興。”柳若何覺得,陸蓮心的脾氣比孩子還多變,真是“六月天,孩兒面,說變臉就變臉”,讓人捉摸不透,“紀(jì)然她們都已經(jīng)上畫舫了,咱們要是再不跟上,一會兒就找不到她們了?!?p> 柳若何小心地把楊言的名字給隱去了,只提紀(jì)然。
“我不理解?!标懮徯亩ǘǖ乜聪蛄艉?,“你為什么會想上青樓?這青樓里有什么是你這個處在深……你這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人想要見到的?京城離著這池州城有多遠(yuǎn),你別告訴我你之前就對此神往?!?p> 陸蓮心的聲音有些大,引得那位世外老叟不禁側(cè)目。哎呦,敢情這位公子上青樓是沒經(jīng)過娘子允許???
柳若何咽了咽口水,萬般無奈地解釋道:“其實、其實就是想看了而已。當(dāng)初紀(jì)然告訴我,這流歸閣跟其他地方的青樓都不一樣,我就很想看看、見見世面?!?p> “這天下青樓皆是一樣,憑什么這流歸閣就與別處不同?還是說,京城青樓里的姑娘夠不上你的青眼?”陸蓮心語氣不善地說道。
一提到青樓,陸蓮心的脾氣就跟點了火藥桶似的,“嘭”地一下就炸了。柳若何隱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但卻也不敢多想,他幼小的心靈是承受不了多大的打擊的。
“倒還真不一樣。”柳若何辯解道,“這流歸閣多的是清倌兒,比起京城那些可好多了。里面文人墨客也不少,總之,很不一樣?!?p> 陸蓮心重重地“哼”了一聲,說道:“你要上青樓便上,偏生要在楊言那廝面前說出來。我不要面子的?”
“哎喲,我的祖宗,我錯了!我下次一定改!”柳若何這才明白,原來是自己冒冒失失地楊言面前說要上青樓,楊言又不知他倆身份,肯定會想歪。那陸蓮心的面子,也就直愣愣地往下掉了。所以,她生氣,也正常。
于是,柳若何十分殷勤地先走到船邊,說道:“祖宗,您先請!”
陸蓮心翻了個白眼,眼神都不給柳若何一個,徑直上了畫舫。這大馬金刀的模樣,看得老叟眼皮子一跳。
柳若何見陸蓮心大喇喇地上去了,也忙不迭地趕了上去。只是,他這四肢似乎不怎么聽他使喚,腳下一個趔趄,人差點兒就來了個自由落體。好在畫舫上接應(yīng)的小廝手腳快,一把拉住了柳若何,救他于危難之間。不然,柳若何可能就要與河水來個親密接觸了。
柳若何的這番操作看得老叟又是眼皮子一跳——搞了半天,原來是個繡花枕頭,白長了這一身肉。
楊言跟紀(jì)然一上畫舫,就有小廝把二人認(rèn)了出來。
“這不是楊公子嗎?!”
楊言往聲音來處看去,只見走過來的那個小廝正好是上次把他們送回江南酒樓的那一位,故而淺笑道:“是你啊,小兄弟。真巧,咱們又見面了?!?p> 小廝對楊言的反應(yīng)有些受寵若驚,面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他腳下的步伐又快了幾步,迎上來說道:“楊公子,您竟然還記得小的?”
楊言點了點頭:“上次,多謝你送我跟內(nèi)人回酒樓,辛苦了?!?p> “不辛苦,不辛苦。能送楊公子,是小的的榮幸?!毙P笑著說道,“楊公子今日怎么有空來流歸閣?”
楊言說道:“事情辦完了,準(zhǔn)備打道回府。正好路過池州城,在這里過夜,便想著再來見一見魏老板。”
小廝點點頭,似乎對楊言的話很是認(rèn)可:“正好,這幾日我家公子都在流歸閣中,一會兒小的便帶楊公子過去?!闭f罷,又道,“我家公子要是知道楊公子過來,一定很高興?!?p> 紀(jì)然扯了扯楊言的衣袖,提醒道:“阿言,陸蓮心她們還沒來?!?p> 楊言對那兩個拖油瓶很是不爽。但既然來了來了,加上陸蓮心又是魏知行的老熟人,本著心中那點讓老熟人相見的壞心思,楊言才點了點頭,跟小廝說道:“這回還帶了兩個朋友,不過他倆有些慢。所以,要麻煩你隨我們一起在這兒等一會兒?!?p> “這不麻煩的,楊公子?!毙P對楊言很是喜歡、崇拜,連忙擺手說道,“楊公子的朋友如果沒這么快來的話,可否需要在這邊先坐一會兒休息休息?”
“這倒不必麻煩。他們應(yīng)該很快就來了。”楊言說道。
這個“很快”到底還是比預(yù)想中慢了一些。
在楊言等得快要不耐煩的時候,陸蓮心帶著柳若何終于姍姍來遲。
楊言看了這兩位一眼,跟小廝說道:“那兩位來了。勞駕前面帶路,謝謝?!?p> 小廝連連點頭道:“好。楊公子、紀(jì)姑娘,請?!?p> 紀(jì)然飛快地轉(zhuǎn)頭瞪了一眼齜牙咧嘴地捂著腰、形象極其不好的柳若何一眼,轉(zhuǎn)身跟上楊言的腳步先走。
柳若何看著紀(jì)然的這個眼神,感覺自己能委屈地哭出來。他幽怨地瞪了一眼走在自己前方的陸蓮心,埋怨道:“都怪你,都不拉我一下,害我把腰都給扭了?!?p> 陸蓮心聽了這話,毫無預(yù)兆地止住了步伐。柳若何一個沒注意,直愣愣地撞了上去,鼻頭正好敲在了陸蓮心裝扮著珠花的后腦勺上,登時把鼻子給撞出了一個花印。
柳若何一傷未平、一傷又起,頓覺自己委屈得不得了。他捂著鼻子申辯道:“喂,你停下來怎么不先說一聲?”
陸蓮心被柳若何這么一撞,后腦勺也受了不小的沖擊,只覺得腦瓜子一陣嗡嗡地響。她面露不愉地轉(zhuǎn)過來,伸手指了指柳若何,又指了指自己,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好意思嗎?空占著本少爺?shù)纳碜?,竟干些弱女子才會發(fā)生的事情。你能不能長點兒心?你是個二八大漢,可不是我這弱女子!”
柳若何氣絕:“我又沒練過武!哪像你這個‘弱女子’,徒手拎著個二八大漢都不帶喘氣的?!彼麥愡^去,彎著腰在陸蓮心耳邊說道,“要不是我方才發(fā)現(xiàn)得早,打了個岔,保不齊楊言就要看出來了。要是真被看出來,等著咱倆的就是上刑場,還是火燒的那種,知道嗎?”
陸蓮心一臉無所謂地瀟灑轉(zhuǎn)身,留下一句:“知道個屁?!?p> 柳若何看著陸蓮心這油鹽不進(jìn)的模樣,差點被被氣死。
小廝一路帶著楊言他們上了樓梯,到了畫舫里最豪華的一間雅間門口。雅間還帶著一個露臺。站在露臺上,便是站在了畫舫的最高處,能飽覽這一船的繁華與滿河的月光。
站在門口,就能聽見古琴的琴聲從門縫里絲絲透了出來。
陸蓮心跟柳若何雖然磨蹭,此時也跟隨著紀(jì)然的腳步到了雅間外。兩人拖沓的動作,讓紀(jì)然忍不住又給了他們一個眼神:怎么這么慢?
柳若何頂著他那通紅的鼻子,幽幽地回看了紀(jì)然一眼:我能怎么辦?還不是因為有個大爺?
小廝先敲了敲門,朗聲道:“公子,楊公子與紀(jì)姑娘帶著他們的兩位朋友來了?!?p> 古琴的聲音微微頓了頓,之后,便聽見魏知行的聲音從門后傳了出來:“有請。”
魏知行話音剛落,琴聲復(fù)又響起。
小廝推開門,將楊言他們請了進(jìn)去。待人都進(jìn)了雅間后,小廝這才將門小心地關(guān)上,盡量不發(fā)出一點聲音。
雅間里,柳絮正撫著琴,依舊是那首《春江花月夜》。琴邊還放著一張琴譜,但似乎不是完整的琴譜,只是一個片段。
魏知行坐在露臺上,一方長條矮桌上擺著瓶酒和數(shù)只酒杯,邊上還擺著盤青桔和柿子。
柳絮見來人除了楊言與紀(jì)然以外,還有別人,便笑著說道:“楊公子、紀(jì)姑娘,咱們又見面了?!?p> 柳若何一見柳絮的模樣,登時滿眼都畫滿了星星:美女!好一個大美女!這才是標(biāo)標(biāo)準(zhǔn)準(zhǔn)的江南柔弱美人,紀(jì)然那貨跟這位美人壓根比不了??!
陸蓮心見柳若何這一副沒出息的樣子,手肘飛快地捅了一下柳若何,把柳若何給捅地老腰一疼。陸蓮心暗道:得虧那身子里裝的是個姑娘魂,不然自己還真想以頭搶地、以死謝罪。
柳若何被陸蓮心這么一捅,很快反應(yīng)過來自己這個樣子,十分不莊重。于是飛快地把五官移回原位,把自己當(dāng)作楊言的背景板,十分乖巧地跟在楊言身后向露臺走去。
魏知行看到楊言走進(jìn)房間的時候就已經(jīng)站了起來,正準(zhǔn)備迎接一下這位難得的“舊友”,誰知他目光一往楊言身后一看,正好對上陸蓮心的眼神。
這一下,把魏知行給嚇得整個人都有些不太好,連腳步都頓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