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鼻嗅，寇嬤嬤這才喘過一口氣來。見沈問心一臉關(guān)切，忙擺擺手，示意不打緊。
她倒有些不好意思，在椅子上坐了沒多久，便要起來。
娟兒攙扶著她站起，正要回話，倩兒忽地快步從外頭走了進(jìn)來。
她報告道：“稟姑娘，后頭又發(fā)現(xiàn)了新東西。
沈問心順勢看了她一眼，語帶訝異道：“還有什么？”
倩兒對她做了個手勢，請她道：“請姑娘隨奴婢出來?！?p> 東西特殊，非得沈問心親自看過才行。
到了外頭，王家兄弟已被打發(fā)到了院外。只見冬花的手上拿著一方手帕，里面包著一塊銀制的長命鎖。那鎖上沾了不少泥土，且?guī)е还呻y聞的氣味。
娟兒湊過去，就著冬花的手看了又看。這塊長命鎖她是認(rèn)得的，正是沈問心先前送給瓊姐兒的那塊。
這種東西，怎么會埋在后院的泥土之中？
寇嬤嬤看了后也是大為訝異。她在這府里也有些年頭了，聯(lián)想到瓊姐兒的病，心中不由得一驚，心想這個事兒只怕不能瞞著，要立馬報告給司姨娘才行。
想到此處，寇嬤嬤也坐不住了。她問沈問心討得了這一塊長命鎖，又仔細(xì)囑咐了一番，讓沈問心近些天不要出門。
交代完，寇嬤嬤便帶著倩兒出了霞紅院。外頭王家兩兄弟還在等著，見她們出來了，忙討好地湊上前去，口中只管喊著“干娘”。
寇嬤嬤知道他二人油嘴滑舌，逢人就喊干娘，也不害臊。
寇嬤嬤有急事，當(dāng)下也懶得應(yīng)付他們，便讓倩兒先領(lǐng)著他們到賬房去支領(lǐng)這一趟的工錢。
兩人連忙謝了，直把寇嬤嬤送出花廊外，又目送著她走遠(yuǎn)了。
倩兒是個交際廣泛的，平時跟他們也說過幾回話。
眼下寇嬤嬤一走，倩兒便在前頭帶路。王小二是個皮性子，湊上去嬉皮笑臉道：“好姑娘，剛才院里那個穿綠衫子的，名字你可曉得？”
倩兒知道他說的是娟兒，也知道他二人有些齷齪心思。當(dāng)下不由得抿著嘴兒一笑，覷了他一眼道：“那可是個金貴的丫頭，不是你們兩個肖想得起的！”
她不笑還好，這一笑，王小二心中就知道有戲，不由得越發(fā)殷勤，對她胡亂奉承了一通。
倩兒被他逗得咯咯笑個不停，只管拿手推他的胳膊，嗔罵道：“混賬東西，誰要做你的姑奶奶？盡說些胡話呢！”
她雖這么說著，但面上仍帶著笑意?？v然佯裝發(fā)怒挑起了一雙眉毛，可落在王小二眼里，卻是別有一番俏麗。不免又是點頭稱是一般，只撿些好聽的話哄著，一味地扮癡賣乖。
眼看賬房將近了，倩兒方才收斂起神色，打發(fā)他道：“你要真有心，好歹也拿出點東西出來。不然見了人，我怎么好對她開口？”
王小二連忙稱是，說話間，一雙手在身上摸了摸，最后摸出一塊岫玉的云紋玉佩。
倩兒接過他給的“信物”，正反面都看了，發(fā)現(xiàn)這塊玉有些眼熟，似乎從前在哪里見過。只是她默了片刻，最后實在是想不起來了，只得收起玉佩，揶揄他道：“這么好的東西送人了，竟不心疼么？”
王小二順勢也做出一副苦臉來，求她道：“好姑娘，只要這事兒辦成了，后頭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給你摘下來！”
急色的嘴臉一覽無遺。
倩兒盈盈笑著，叫人捉摸不透她的想法。
王小三在后頭跟著，也有些心癢難耐。但他不如他哥哥膽子大，眼下也只能想想，不敢將手伸到姑娘的院子里。
不管是沈府的家法，還是大昭的律法。內(nèi)宅有私通者，一律處死。
新鶯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本來有可能被世子爺收進(jìn)房里的伶俐丫頭，因為私通一事，被活活杖斃。
王小三聽人說，新鶯被人從刑凳上抬下來的時候，尚有一口氣吊著，沒有死絕。結(jié)果她父母因為沒臉見人的緣故，往茶水里下了耗子藥，直接藥死了她。
她死的時候七竅流血，模樣十分可怖。替她收尸的人說是嚇得不輕，把人卷了往亂石谷里一扔，也沒刨個坑給埋了。
他們家死了個女兒，卻仍像沒事人一樣，照常在府里伺候著。
不久前，王小二還在園子里碰到了她哥哥。見他臉上并無悲容，反倒與身邊的人談笑如故。
不知怎地，他陡然生出一股惡寒來。
想到如今這府里的光景，他認(rèn)為還是“本分”著點好。指不定哪一天，天就變了。
……
送走寇嬤嬤后，娟兒回到了采風(fēng)堂。
這屋子后頭還有個帶海棠透窗的小茶室，里頭擺了一只粉彩花卉雙耳瓶，是老太太賞下來的物件兒。
此時的花瓶里，正插著小蘭采來的鮮花。娟兒見了，不由得有些后怕。
她行到沈問心跟前，見她手上拿著帕子正在擦手。旁邊冬花手端著銅盆，正要退出茶室。
娟兒在旁邊站定，等到冬花出去了，方才開口討沈問心的示下。
沈問心看著她，略默了片刻。
后花園這件事，她是一早就知道的。
未出生而夭折的孩子，最后無論身份貴賤，全都要在身上綁上石頭，沉進(jìn)大江大河里去。
司姨娘早年小產(chǎn)過，她因為不舍得早夭的孩子，便將未成形的死胎埋在了院子里。
后來甄姨娘住進(jìn)霞紅院，司姨娘因恨生惡，行了巫蠱之術(shù)。
那冢里，其實還有一節(jié)嬰孩的手指頭。是當(dāng)初氣急攻心之時，她硬生生咬下來的。
她派人用血祭養(yǎng)這一截斷指，為了就是冤有頭、債有主。
甄玉盈害她母子二人陰陽相隔，無論如何，她都要甄玉盈死在她前頭才行。
甄姨娘搬離霞紅院后，她便差了心腹前去掘冢。
她自以為做得干凈，殊不知一舉一動皆被影哨看在眼里。
冢里埋著幾件衣服，并幾件玩具，皆已腐爛發(fā)霉。掘到最后，是一把長命鎖。
這些東西最后都偷偷轉(zhuǎn)移到了城外的廟里供著，影衛(wèi)查看一番后，回來告訴她，那長命鎖是空心的，有機括可以打開。
這么個精巧的物件兒，打開后，里頭竟是蠟封的一截斷指。
不知道里頭摻雜了什么東西，聞起來惡臭撲鼻。
沈問心命人打造了兩把一模一樣的長命鎖，其中一把，在搬到霞紅院的當(dāng)天，送給瓊姐兒當(dāng)了見面禮。
還有一把，被沈問心加了點東西，命人埋在了泥土里。
她倒是想知道，牽動這么一樁陳年往事，麗晴院跟春韶院里的兩位主子，能否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