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甄姨娘的連累,八月初三這天,被迫待在家學(xué)習(xí)針指女紅的沈湘可算是被放出門了。
她有幾個(gè)要好的姐妹,平日里說說話什么的,倒也自在得趣。如今因?yàn)檎缫棠锏某笫?,她已有許久未曾出門同她們吃茶賞花了。
對沈湘來說,這就好比錦衣夜行。她縱然有些精巧的玩意兒,若是不能讓姐妹們看到,終究沒什么意趣。
想來莊善人家的小姐莊瑤很懂這種被變相幽禁的滋味。七月三十那天,借著給沈府送禮的機(jī)會,莊家的仆人給陳喜芬上呈了一封請?zhí)0嗽鲁跞@天,莊府大太太做東設(shè)宴,特意請陳喜芬過去。
這樣的請?zhí)?,沈老太太那邊也會收到?p> 但莊家不過商賈富戶,哪能請得動她老人家。
司姨娘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往沈問心的霞紅院里送了不少衣服首飾。
見過“大場面”的小丫鬟回來后,免不了添油加醋的說道一番。都說這些東西其實(shí)是老太太賞下的,目的是為了給沈問心撐腰。
沈湘氣急,抓著陳喜芬的衣袖哭訴道:“她們就是見不得我好!”
“我不去了!”她推開妝臺上的首飾盒,揪著帕子生起悶氣來。
一旁的陳喜芬斜過眼看了眼伺候在旁的秀娟與彩云等人,見她們埋首退出去了,方才走過去,在沈湘耳邊輕聲勸道:“她一個(gè)沒娘的野種,你何必同她計(jì)較?”
沈湘自顧哭著,對陳喜芬的話一概不理。
陳喜芬其實(shí)也有點(diǎn)摸不透她的想法,最近也不知怎么了,脾氣大到摔了不少東西
這些年二房雖說攢下了不少積蓄,可也經(jīng)不住沈湘這么摔打。偏生又只有這一個(gè)女兒,真是讓陳喜芬又心疼,又無奈。
同時(shí),又多了些對沈問心的厭惡。
“你有什么心里話是不能跟娘說的?”陳喜芬挨著她在邊上的繡墩上坐下,好聲問了一句。
母女二人感情親密,確實(shí)少有這般不自在的時(shí)候。
沈湘自小嬌養(yǎng)著長大的,如今哭了一通,自是少有的臉色灰白之狀。一雙杏眼紅彤彤鼓漲著,難看得很。
陳喜芬心疼的厲害。
沈湘一個(gè)字不消說,沒坐一會兒,陳喜芬就打定主意般站了起來。
“你不說,娘也知道。前幾日你好好的出去,回來就不高興了。娘本來想問你的,偏你外祖家有事,給耽擱了。你也不曉得說!”陳喜芬打量著沈湘的臉色,在一旁猜測道:“莫不是那小蹄子給你氣受了?”
被猜中心事的沈湘微微有些尷尬。
雖說需要在陳喜芬的面前好好演上一番“苦肉計(jì)”,但被沈問心一個(gè)野種占據(jù)了上風(fēng),多多少少有些矮人一截的感覺。
陳喜芬猜中了沈湘的心事,惱怒的同時(shí),又有些不能理解。
在她看來,沈問心雖然是借著沈家大小姐的名頭回來的,但她到底是不是沈東詞的親生女兒,目前還并不能說定。
早在最初,她就提議過滴血驗(yàn)親??衫咸潘^的大師,不僅駁回了她的提議,甚至暗地里施壓,讓她不要插手大房的事。
老太太有意偏袒,陳喜芬只能忍氣吞聲。
她沒想到的是,一味地退讓,竟讓自己的獨(dú)女平白無故受了委屈。
沈問心一個(gè)不明不白被接進(jìn)沈府的棋子,竟也敢搶沈湘的風(fēng)頭么?
陳喜芬越想越氣,怨念頗深。
自她嫁過來始,明里暗里沒少往壽安堂里送東西。原世子病的那些年,她還托娘家人出關(guān)采買了不少名貴藥材回來。
老太太從前多精明利落的一個(gè)人,沒道理死了個(gè)兒子,竟就性情大變,任人鳩占鵲巢不說,還幫襯從外面認(rèn)回來的野種!
沈問心是她什么人?
就算真的是沈東詞的種,那也只是個(gè)外室生的賠錢貨。他樂意當(dāng)他的多情種子,卻不知在外頭,早已淪為笑柄。
偌大的靖邊侯府,早已隨著老侯爺?shù)碾[退,慢慢走向衰落了。
對血統(tǒng)與子嗣的不重視,只會讓靖邊侯府的落敗提前到來。
在陳喜芬的心里,老太太沒道理不懂這些。
顯然,她是活夠了,也享受夠了,就不管底下兒孫的死活。
殊不知樹倒猢猻散,真到了那一天,她老人家如果還活著,就是后悔也晚了。
陳喜芬心里默默想著這些,以至于一時(shí)間沒聽清楚沈湘在身旁說的話。
“娘!”沈湘推了推她的胳膊,半是撒嬌半是使性子道:“既然這府里如此容不下我,我干脆回外祖家算了。”
她也是說氣話,在陳喜芬耳旁挑唆道:“外祖家雖然姐妹多,可舅舅舅媽向來是最疼我的?!?p> “胡鬧!”陳喜芬打斷她的話道:“哪有自己家不住,長期賴在別人家的道理!”
“外祖家才不是別人家呢!”沈湘微微提高了些聲音反駁道:“前陣子我生病了,表哥還給我送了東西過來呢!”
她估計(jì)是想到了什么,這會兒雙頰微紅,神情嬌羞。
陳喜芬心中雖然明了,但還是忍不住出聲提醒她道:“再過兩年你就及笄了,若還是這般,可如何是好???”
沈湘今年十三歲,正是豆蔻年華,風(fēng)華初顯。
大昭雖然包容開放,但“男女大防”四個(gè)字,仍舊是壓在年輕男女頭上的一座大山。
一個(gè)女孩若是沒有了名聲,可以說是失去了一切。
在陳喜芬看來,做父母的若真是為了自家孩子好,必不可少的一種心態(tài),就是“奇貨可居”。
女孩子都是擺在藏品架子上的名貴瓷器,必須是要纖塵不染的。那上頭莫說裂縫,哪怕是一絲灰塵也容不得。
為了沈湘的這種“嬌貴”,陳喜芬有時(shí)候就不得不做一些必不可少的“清掃”。
現(xiàn)在。
沈問心就是擺在她面前的舊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