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七八天,路邊兒又要下山賣柴。
“噫!”齊云略為驚異,“你最近下山有點(diǎn)兒頻啊,可別耽誤了練功!”
“放心吧,師父,不會耽誤練功的?!逼鋵?shí)路邊兒是急著想見莊翠云。
……
“還你書?!?p> “噫!你看得這般快?”翠云有些驚訝。
“你父親有沒有惱你?”
“惱我什么?”翠云問道。
“惱你偷拿了家里的書啊?!?p> “拿就拿,自家的書,怎么能說偷呢?再說,我父親都不知道書房少了一本書。不過確實(shí)被父親罵了一頓,但與書無關(guān),而是因為和你一起去了鎮(zhèn)上。”
“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p> “你不必道歉啊,是我自己要跟你去了,怪不得你。”
“本想今天再和你一同去鎮(zhèn)上,看來還是算了?!?p> “為什么算了,一同去啊?!?p> “啊?你不怕你父親罵你?”
“不怕,罵著罵著就習(xí)慣了。”接著又羞嗒嗒地說:“其實(shí)也沒什么,父親就是說我,一個女孩子家,拋頭露面的,怕將來……嫁不出去?!鳖D了頓,終于鼓足勇氣,側(cè)過臉說:“如果將來有人肯娶我,是不是就不是問題了?”說完,臉已經(jīng)紅到了耳根。
但路邊兒并沒有聽出話里隱藏的意思,附和道:“對!”
而莊翠云聽后卻以為他懂了,滿心的歡喜,嬌羞不可方物。
但接下來的一句話卻露了餡,只聽路邊兒說:“你現(xiàn)在還小,離婚嫁早著呢!”
莊翠云氣得要吐血,但又聽到了一句:“如果沒人娶你,等我長大了,我娶你!”
“誰稀罕!說得我好像沒人愿意要似的?!贝湓迫滩蛔″N了他一拳。她心底竊喜之余,又不禁犯嘀咕:他到底明白沒明白呢?
……
兩人又去了一趟周掌柜那兒,路邊兒沒打過老虎,自然沒有虎皮,但卻有鹿皮,于是帶了兩張鹿皮送給周掌柜。周掌柜正想砍價,卻聽路邊兒說是送給他,頓做恍然大悟狀,“對對對,憑咱倆的關(guān)系,提錢,不傷感情嗎,哈哈哈……”翠云則在一旁對周掌柜嗤之以鼻。
……
“這家的火燒很好吃?!贝湓剖掷锬弥淮呛J,邊吃邊指著路邊的一家火燒店說道。
“好吃就買!”路邊兒毫不猶豫地上前……
翠云有些不放心地問:“你確定你師父不會生氣?”
“生什么氣?”路邊兒疑惑。
“你花了這么多錢啊!”翠云有些后悔,莫不是他傻氣到?jīng)]意識到這個問題?
“呵呵呵”路邊兒笑了,“怎么會!賣柴藥材,賣了多少錢,我?guī)煾笍牟贿^問;買米面油鹽,花了多少錢,我?guī)煾敢矎牟贿^問。銀錢上的事,我當(dāng)家做主?!?p> 翠云看著比自己還略小的路邊兒,心中有些羨慕。自己家里雖也富實(shí),但自己還沒獨(dú)立拿著銀錢買過東西,更別提當(dāng)家作主了。而且,因為是女兒身的緣故,恐怕這輩子都別想當(dāng)家作主了。
“況且,”路邊兒接著說道:“我?guī)煾冈f過,要知恩圖報。你借給我傘,又借給我書,請你吃些東西是應(yīng)該的,不請才過意不去呢!而且,上次你還幫我多賺了那么多錢?!?p> 兩人在鎮(zhèn)上轉(zhuǎn)悠,幾乎嘗遍了鎮(zhèn)上所有的小吃。
莊翠云自是春風(fēng)得意、心滿意足。
兩人正說說笑笑行走間,忽聽得有人喊:“讓開,讓開。”
見一年輕俊俏的公子騎著高頭大馬走了過來,后面還跟著一些隨從。兩人趕忙退到路邊避過。
只聽得路旁人群中有人小聲議論:“這是陳萬年將軍家的二公子陳光漢,仗著他父親,兇著呢,可得罪不起,離遠(yuǎn)點(diǎn)兒吧。”
那位年輕公子從他倆旁邊經(jīng)過時,不經(jīng)意地看了莊翠云一眼,“噫,好標(biāo)致的小姑娘,可愿和本公子一起乘馬游玩兒?”
“不愿?!贝湓铺ь^看了那公子一眼,又低下頭說。
“不給面子,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我不吃酒?!?p> 那公子面露怒色,還真是個不懂事的小姑娘?!皝砣恕背砗蟮募叶兪沽藗€眼色。家丁們立刻會意,捋胳膊卷袖子就向翠云撲來。
路邊兒擋在翠云身前,伸開雙臂作勢攔住眾家丁,“不得無禮!”
那公子單腳一點(diǎn)馬蹬,那馬早已被馴服,知會主人意圖,身子向路邊靠去。那公子也不下馬,就從馬上哈下身子,探雙臂,竟將翠云抓住,上身再一揚(yáng),將翠云凌空舉起并放在馬鞍前。翠云腹部壓在馬背上,上半身懸在馬的另一側(cè),下半身懸在馬的這一側(cè),嚇得一動也不敢動,只能大叫“救命”。
那公子更氣,恰見翠云高高的翹臀就在眼前,忍不住抬起手掌,在翹臀上重重拍了一下,“啪”的一聲脆響,那公子是練過武功的,下手又重,翹臀上頓時高高腫起一塊兒。翠云從小到大哪受過這個,“啊”的一聲慘叫,痛得眼淚都下來了。
路邊兒聽得慘叫聲,心急如焚,用力推開身旁的兩名家丁,就去搶翠云。
那公子拿出馬鞭,當(dāng)頭向路邊兒抽去,路邊兒抬起左手,就去抓馬鞭。那公子心中暗笑,竟敢徒手來抓我的馬鞭,一會兒定然痛得滿地打滾。
誰想,路邊兒左手抓得馬鞭在手,右掌向那公子擊去。那公子人在高高的馬背上,路邊兒打不到別處,只能打他在馬這一側(cè)的腿。他含怒出手,力量奇大。只聽得一聲慘叫,那公子連人帶馬向另一側(cè)倒去。
路邊兒趕在馬倒地之前,抓住了翠云的雙腿,向回一抽,又進(jìn)身探臂,將翠云挾在腋下,飛奔出城而去。
眾家丁顧不得別的,趕忙過去想扶自家公子起來,可公子的左腿被壓在馬下,動彈不得,眾人正想全力先移開馬時,那馬自己掙扎著站了起來,那公子疼得又是一陣大叫。眾家丁再去扶那公子時,還是起不來,直喊“斷了,斷了?!北娙碎_始以為是左腿被馬壓斷了,后來才知道,竟是右腿斷了,難道是被剛才的少年打斷的?
翠云臉朝地面,但見眼下的地面風(fēng)馳電掣般地向后移去,心想:人也能跑得這樣快?
……
周掌柜被嚇得冷汗直流,這可是四品將軍府,他還是頭一次有機(jī)會來這兒。他被叫來此之前,已經(jīng)聽說了這件事兒,他一開始還不太相信,但現(xiàn)在是徹底相信了。接著又心中暗自叫苦:這事和我有啥關(guān)系啊?
“周掌柜,聽說你與打傷我兒的少年最熟,快告訴我他姓字名誰,家住何處。”陳萬年厲聲問到。他領(lǐng)兵多年,自有一股威嚴(yán)。
“他叫路邊兒,家住小青山上。”周掌柜跪在陳將軍面前,趕忙如實(shí)回答。
“你和他是什么關(guān)系?”陳將軍又問。
“小人和他哪敢有什么關(guān)系,只是他每月都來小的店里賣草藥。所以才混了個臉兒熟?!敝苷乒駪?zhàn)戰(zhàn)兢兢地答道。
“好吧,既然知道了姓名、住址,明天就將他捉來,他竟敢打斷我兒一條腿,那我就打斷他的雙腿?!标惾f年平靜地說道。
在這一瞬間,周掌柜好像自己出賣了路邊兒一樣,但將軍大人的問話,他也不敢不回答。他左思右想,鼓起勇氣說道:“將軍,小人斗膽有個請求。”
“噢?說來聽聽?!?p> “小人愿意接好二公子的斷腿,讓二公子恢復(fù)如初,并且醫(yī)藥費(fèi)分文不取。只望將軍大人能放過那路邊兒。”
“哼,你當(dāng)沒有郎中愿意來醫(yī)治?還是認(rèn)為本將軍府在乎那點(diǎn)兒醫(yī)藥費(fèi)?”陳萬年怒道。
“小人不敢,決無此意?!敝苷乒衩忉尩?,“自然有郎中爭先來將軍府給二公子醫(yī)治,只是尋常郎中想要完全治好,恢復(fù)如初,至少要三個月時間,也就是說二公子要在床上躺三個月之久,但小人卻能用一個月就將斷腿完全治好。再者,醫(yī)藥費(fèi),將軍府自然不會在乎,但那路邊兒卻十分在乎,讓那路邊兒來付醫(yī)藥費(fèi),才是對他最大的懲罰?!?p> 陳萬年皺了皺眉,說道:“首先,你只是個賣藥的吧,也會治斷腿?”
他正在愁此事,雖然之前派人去請郎中了,但郎中們一聽是將軍家的公子,都推說自己醫(yī)術(shù)不精,不敢前來。難道要去數(shù)百里外的其它城鎮(zhèn)請郎中?
“不瞞將軍大人,小人的師父是江湖人稱‘妙手回春’的謝長安謝神醫(yī)?!?p> “謝長安?”陳將軍做思索狀,“沒聽說過,很有名嗎?”
“在江湖上很有名,但將軍貴為朝廷大官,自然不會在意江湖上的瑣事,自然不知曉家?guī)煹木涮??!敝苷乒駥擂蔚匦α诵φf。
“這么說你懂醫(yī)術(shù)?”陳將軍有些懷疑地問道。
“不是小人夸海口,接骨續(xù)筋,只是小菜一碟。”
“你既有如此醫(yī)術(shù),為何不開醫(yī)館卻開藥店?”
“回將軍,家?guī)熢鴮π∪苏f過,說小人學(xué)醫(yī)的天賦有些不足,很難學(xué)到醫(yī)道的精髓。更重要的是,小人缺少一顆救世濟(jì)人之心。即使刻苦努力將醫(yī)術(shù)學(xué)得高明也沒什么用。家?guī)煻己蠡谑樟宋疫@個徒弟。所以,小人索性開了家藥店,也算是將所學(xué)醫(yī)術(shù)運(yùn)用一二?!?p> “你真有把握將小兒的腿用一個月治好?”陳將軍問道。
“在將軍面前不敢妄言?!?p> “好!”陳將軍頓了一下接著說道:“你又說讓路邊兒付醫(yī)藥費(fèi),才是對他最大的懲罰,為何?”
“回將軍,據(jù)小人所知,那路邊兒家境貧寒,缺衣少食。比如,二十兩的醫(yī)藥費(fèi),要他個一百兩,他就是傾家蕩產(chǎn)也拿不出,就只好找小人借高利貸,這利滾利下來,保證讓他辛苦勞作十年都翻不了身。如果打斷他的雙腿,那他只能躺在床上養(yǎng)傷了,不用上山辛苦采藥了,對他來說卻是一樁美事。所以說,讓他出錢,對他來說才是最痛苦的事?!敝苷乒裨秸f越順,竟是侃侃而談。
“嗯——二十兩醫(yī)藥費(fèi),收他個一百兩,周掌柜,虧你想得出?!标悓④娦α诵φf道。
“當(dāng)然,這一百兩是用來孝敬將軍您的?!敝苷乒駶M臉堆笑。
“周掌柜呀,你可真是個小人??!”
“小人的確是個小人,嘿嘿,那路邊兒從今以后每個月,不,每天,都要辛辛苦苦為我的藥店采藥還債了?!?p> “你也是為了你藥店的生意著想吧?!?p> “將軍大人英明!真是什么事都瞞不過將軍,小人確有這么一點(diǎn)私心。但此舉一舉兩得,即最大限度地懲罰了路邊兒,又照顧了小店的生意,望將軍大人成全。”
“嗯——還有,那個和他一起的小丫頭,你可知道是誰家的?抓來府上做奴婢吧!”陳將軍漫不經(jīng)心地說。
“將軍,據(jù)小人所知,那小丫頭與路邊兒剛剛認(rèn)識,并無什么關(guān)系。如此做法,恐怕會有損將軍府的名聲?!敝苷乒裰饾u膽子大起來。
“是嗎,好吧,那就放過她吧?!倍硬⑽锤野阉?dāng)街搶人的事告訴父親,所以陳將軍以為是兩個少年一言不合動起手來,既然與那個丫頭毫無關(guān)系,自然就懶得理她了。
周掌柜一舉救下兩個孩子,心中得意,但一想到接下來還要送一百兩銀子給將軍府,就不禁肉疼,又一想這么多年所占路邊兒的便宜,心中多少又有了些寬慰。還有今天早上從路邊兒那得到的兩張鹿皮,可是制官靴的上好材料,也許能賣個好價錢,但頂多也就值二十兩銀子吧,完全彌補(bǔ)不了今晚的損失啊。唉,以后要想辦法從路邊兒那再多占些便宜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