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搖籃中的嬰兒,說道:“我女兒,漂亮嗎?”
她這話題轉(zhuǎn)換得太突然,陸離猜不到她為何有此問,于是實(shí)事求是地答道:“漂亮!”他早就注意到了,這個女嬰確實(shí)是個難得的美人胚子?!笆峭回释醯暮⒆??”他問道。
“嗯!如果是你的,會更加漂亮!”
此女時刻不忘破壞自己的道心啊。
“突厥王也很英俊吧!”
“威武有余,英俊,還不及你的十分之一?!?p> “這么說你不是在教內(nèi)找了個姓李的小白臉兒,而是事前到這來與突厥王相會了?”
“這話也對,也不對。突厥王當(dāng)時名義上加入了神月教,而且他給自己取了個漢姓,姓李。只是他從未去過神月谷?!耶?dāng)時不知道你有這么大的潛力,不然,說什么也不能便宜了蘇炎這個小蹄子。”
沒想到射匱可汗還偷偷給自己弄了個漢姓。陸離也沒興趣管這些,問道。“想好你的條件了嗎?”
“照顧我的女兒,一生一世?!?p> “一生一世?你是想讓我把她帶到中原去?”
“在中原,是寄人籬下;在這里,她可是一國的公主?!?p> “你是想讓我一輩子呆在突厥?保護(hù)她?——不可能!”
“那你一年來看望她一次,一次呆半年。”
“半年?不可能,換條件?!?p> “一個月!”
“一個月也不行,頂多七天!”
“你來此的期間要教她漢字漢話,一年里只有七天,哪里夠??!”
“最多十天,再多一天都不行了?!?p> “好吧,十天就十天,從她懂事時開始,你要把能教給她的都教給她?!獙α耍€沒起名字,你給她起個名字吧?!?p> 她是神月教的后代,陸離本想給她起個“月”字,但神月教已經(jīng)被滅了,單起個“月”字不好,前面再加個“明”字,會好一些。于是說道:“明月,如何?”
“李明月,好名字??!不愧是讀書人,有學(xué)問,文章寫得好,詩做得好,畫也畫得好,最重要的是,名字也起的好!”
有那么好嗎?陸離暗道。
姜雪抱起嬰兒,說道:“明月,拜見你的師父了!”說著,讓嬰兒的臉正對著陸離,抱好嬰兒,算是替嬰兒,盈盈拜了下去。
陸離一聽:糟了,被她算計了!稀里糊涂的居然收了徒弟。
“我沒說收她為徒?。 ?p> “教她漢文化,不是師父是什么?你是讀書人,這識文斷字的事,你不教難道讓我來教嗎?”
……
“可以說《火陽真經(jīng)》在哪了吧!”陸離心情很不好。
“其實(shí),我不說你也能猜得到。”
“你的意思是,在神月谷的洞府之中?”
“不錯,在我的房間,石壁的暗格里?!贿^我要事先聲明:如果暗格里的物品,被中原各派搜查找到并拿走,可不能怪我失信于你。”
陸離沒想到還有這種可能,感覺自己又被算計了一下。
“再問你一件事?!?p> “你的問題可真多,不過,只要是我知道的,你盡管問?!?p> “牛角凳,是什么樣的刑具?”陸離覺得,那天晚上,蘇炎突然發(fā)火,就是因?yàn)榕=堑省?p> “你問牛角凳?。 苯┯靡环N異樣的目光看著陸離。
“怎么,不方便說?”
“那倒不是,在你面前,還哪有不方便說的事情。牛角凳就是在普通的凳子上面再用堅木做一個牛角,角尖朝上。不過這個牛角比起實(shí)際的牛角來,又長又粗大。是專門用來處罰女性叛教者的。“說著,做欲解衣裙?fàn)睢?p> 陸離忙紅著臉沖她擺擺手,示意不用,讓她繼續(xù)講。
沒想到天下間竟有這么殘酷的刑罰。在此之前,陸離就曾想到牛角凳必是一種殘酷的刑具,但沒想到會是這么殘酷,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黃源真人您做得對!神月教該滅!神月教眾該殺!
“蘇炎的母親姜惜月,就有幸坐了一次牛角凳?!苯┯旨恿艘痪洌f完這句話,看了看陸離說道:“不必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吧,怪嚇人的!我當(dāng)時還小,完全不懂事,這事兒可和我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p> 陸離當(dāng)然知道她與此事無關(guān),不然,她也不可能活到現(xiàn)在。他之所以用略帶憤怒而又冷厲的眼神看她,是因?yàn)樗f話時的態(tài)度。
姜雪也意識到了,自己不該用一種略帶興奮的語氣說這些話,自己花費(fèi)心思建立起來的良好氛圍,差點(diǎn)兒就葬送了。
陸離心情很差,他起身要走了。
他來到到嬰兒面前,用手輕輕摸了摸嬰兒的臉,也就是自己徒兒的臉。畢竟孩子是無辜的,工于心計,給自己下套的是她的母親姜雪痛得忍不住“哎唷”一聲慘叫,再看大帳內(nèi),已再無陸離的蹤影。
她一時不知道的是,陸離臨走時,不只順手掐了她一下,還順手拿了她一顆夜明珠,而且是最大的那一顆。
她身上雖痛了一下,心里卻美滋滋的,陸離居然用這種方式報復(fù)她,說明陸離氣惱于她,而陸離氣惱于她,說明陸離對她已沒有了殺心。——今天真是大喜的日子,不僅孩子的命保住了,自己也安全了,以后都不用再擔(dān)驚受怕了吧!
她興奮地把孩子高高拋起。明月!我們安全了!——她在心里歡呼……
……
陸離焦急趕路,一路向東,只用了一天時間就橫越兩三千里,趕到了神月谷的舊址。
他來到北面秘道的入口處,見洞口被封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他用避空掌掃平上面的雜草和土層,露出了下面的石塊。他搬開石塊,打開一個能容一人通過的通道,便鉆了進(jìn)去。他拿出夜明珠,快步向里面走去。他著急趕路,體內(nèi)的真氣消耗近半,邊走邊調(diào)息恢復(fù)真氣。
這是他第二次通過這條暗道,上次是從這條暗道向外逃,這次是從外向里走。
從這條暗道的造型來看,是人工開鑿的,包括整個洞府都是人工開鑿的。但如果是普通人開鑿,不知要花多少年的時間,但如果是像南竹叔那樣的修道之士,施展法術(shù),很快就能完成吧。難道過去神月教,也出現(xiàn)過像南竹叔那樣的修士?
想著,走著,陸離已經(jīng)出了秘道,來到了姜雪的石室,也就是以前姜雪的房間。
陸離仔細(xì)查看石壁,發(fā)現(xiàn)石壁上確實(shí)有大的長方形的縫隙,只不過這縫隙太嚴(yán)實(shí),不仔細(xì)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他一手拿著夜明珠,一只手掌抵在縫隙中間的位置,運(yùn)用“吸”字訣,石壁紋絲不動。他變吸為推,“隆隆隆”一塊巨大的方形石磚,向墻壁里凹陷進(jìn)去。陸離知道,只要用個“破”字訣,就可以碎掉這塊石磚、毀掉這個機(jī)關(guān)。
忘了問姜雪不破壞機(jī)關(guān)打開暗格的方法了,這暗格做工精細(xì),有些不忍心破壞。
他收起夜明珠,雙掌抵在石磚上,用力一推,“隆隆隆”石磚又向里陷進(jìn)去了一尺。他又拿出夜明珠,見原本石磚下面的暗格已經(jīng)露出來了。暗格里有一個造型古樸的木盒,他把木盒從暗格里拿了出來,并輕易就打開了盒蓋。見里面有一本舊書,但卻不是《火陽真經(jīng)》,而是《月神經(jīng)》,他曾聽蘇炎說過,《月神經(jīng)》是神月教的上層內(nèi)家武學(xué)。他一目十行地大致翻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這本書不僅講了內(nèi)功的修煉方法,在書的開頭部分,還講了神月教的發(fā)展歷程。
原來,神月教以一個氏族建教,這個氏族是古大月氏國的遺族,取漢姓為“姜”。陸離覺得,也許是被稱為“羌”的緣故。
木盒里還有幾本武學(xué)書籍,但卻不是《火陽真經(jīng)》。暗格不只一處,陸離又推開兩處暗格,一個里面裝著金銀珠寶,在另一個里面終于找到了《火陽真經(jīng)》。陸離大致翻看了一下,不像是假的,于是揣在了懷里。他還在暗格里找到了當(dāng)初自己畫的《昆侖經(jīng)脈穴位圖》,雖然他做了改變,但他也不想留它在世上,因?yàn)檫@是對昆侖派極大的不敬。他將圖紙揉成一團(tuán),手掌熱力到處,紙團(tuán)被烤成紙灰,紛紛落下。
陸離對金銀珠寶不感興趣,對那幾本武學(xué)書籍也看不上眼。但他想到應(yīng)該送給白冰寒、蘇炎點(diǎn)禮物,便從珠寶中選出了一掛紅寶石項(xiàng)鏈和一掛藍(lán)寶石項(xiàng)鏈,揣在了懷里。這兩掛項(xiàng)鏈的寶石都是用金絲串連起來的,看起來很貴重。他最后用“吸”字訣把凹進(jìn)去的石磚拉回了原處,把石壁又恢復(fù)到平整的狀態(tài)。雖然他覺得這樣做完全是多余的行為,但卻忍不住對美好建造物存了一種完美保存的心理。
想到以后再也不會來這個洞府了,陸離便到前面轉(zhuǎn)了一圈。看到南面兩處的關(guān)門石都放了下來。不知道當(dāng)時中原各派的眾人,是放下關(guān)門石后,從后面秘道撤走的,還是從南面的通道撤出去后,用避空掌把支撐關(guān)門石的木橔擊碎放下關(guān)門石的。他現(xiàn)在會用劈空掌了,自然而然想到了這個方法。
陸離轉(zhuǎn)了一圈之后,覺得再無留戀之處,一番感慨之后,從后面的秘道離開了洞府。
出來之后,他用石塊將洞口原樣砌好,上面再鋪上土層。相信過不了多久,上面又會長出雜草。
神月教將成為歷史,不會在世上再出現(xiàn)。這是黃源真人的希望,也是此時陸離的想法。如果能殺掉火陽真君和姜雪,事情就完美了。但火陽真君可以除掉,姜雪他下不了手。
人與人之間最怕了解,最怕熟悉。如果他不熟悉姜雪,一掌擊斃她就完事了??涩F(xiàn)在……
當(dāng)初,他在神月谷呆了一年半,與姜雪如同隔海望山,毫無半點(diǎn)兒熟悉可言;可這次,與她在一起不到一個時辰,到最后,卻像多年好友一般,可以肆無忌憚、毫無忌諱地談?wù)撊魏问?。這讓他如何下得了手?而且她已經(jīng)是做了母親的人了,現(xiàn)在又多了一層和她女兒間的牽纏。
當(dāng)然,這些都是姜雪努力的結(jié)果。表面上看,她在陸離面前,表現(xiàn)得如赤身裸體一般,毫無秘密可言;實(shí)際上卻心思機(jī)巧,應(yīng)變百出。
彼時,在神月谷,她高高在上,完全可以無視陸離的存在;此時,她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她和她女兒的性命都掐在陸離的手里,她要迎合甚至討好陸離,而且她似乎也樂此不疲。
陸離即憤恨自己的愚蠢,又憤恨姜雪的狡詐。但恨歸恨,卻沒了殺她的心思,而且還有點(diǎn)佩服她,這種大起大落,不是誰都能像她這般豁達(dá)應(yīng)對。
陸離第一次殺人,便是在這神月教的洞府中。當(dāng)時因?yàn)闀r間緊迫他都沒來得及害怕。從那以后,他覺得殺人并非難事。以前他優(yōu)柔寡斷,以后他決心改變。但殺人這種事,還是考慮清楚了再動手,畢竟人死不能復(fù)生?;痍栒婢?dú)?,而且一定要?dú)?,不殺對不起蘇炎,不殺難解心頭之恨。對了,還有善水宗的陳光逸……唉!他嘆了口氣,因?yàn)樗氲搅饲f翠云……
陸離將思緒拉回了現(xiàn)實(shí),摸了摸懷里,希望這本《火陽真經(jīng)》能對蘇炎有所幫助。
他深吸了一口氣,發(fā)足向北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