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血腥的臘月

　　臘月，每年的最后一個月，這個月的最后一天就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傳統(tǒng)節(jié)日春節(jié)。檀兒的肚子已經微微隆起，凌峰浩和海婧兩人陪著檀兒先凌雨等人一步返回了東海城凌家。

　　凌峰泉站在當鋪二樓的窗邊，看著窗外的大雪肆意飛舞，身后有人上樓的腳步聲響起，凌峰泉深吸了一口窗外冰冷的空氣，這樣能使他本不是十分平靜的內心感到一絲安穩(wěn)。凌峰泉關上窗戶，回過頭看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滿臉笑容和來人打著招呼：“海幫主，你們終于來了?！?p>　　時間不長，當鋪二樓已經陸續(xù)的來了好幾波人，原本寬敞的當鋪二樓顯得有些擁擠，凌雨六兄弟作為晚輩只能站在樓梯邊?，F在的當鋪二樓上除了第一批來到濱玉城的凌峰泉等人外，還有海幫主和冷龍冷虎兩兄弟，檀兒的父親司馬珂也帶著斷劍崖十二劍閣閣主中的六位。

　　在場眾人中威望最高、年紀最大的應屬南宮天，眼見人員已經陸續(xù)到齊，南宮天直入主題：“今天邀請各位英雄到濱玉城一聚，為的就是鏟除這里的福壽膏生意，我們已經做了些安排。”話到此處南宮天轉頭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海幫主，南宮天開口問道：“海老弟，不知道你那邊和聶少堅溝通的怎么樣？”

　　海幫主面色鄭重：“聶少堅已經答應了咱們的要求，并且說只要濱玉城知縣一死，三天之內，新的知縣就能到任。”

　　南宮天再次開口：“那關于濱玉城城防軍換防的事？”

　　海幫主有些得意，這次聶少堅的確非常給他面子：“臘月初八，嶺山城的城防軍就會全面和濱玉城的城防軍換防，嶺山城作為東國里的交通要道，這次他們能派來五十萬城防軍。”

　　南宮天聞言臉上也有喜色：“果然是官府有人好辦事啊。白書生，你和大家介紹一下咱們這次行動的計劃?！?p>　　坐在杜老四身旁的白書生起身向在坐的所有長輩高人和江湖人士抱拳拱手：“是，這次咱們的行動其實也并沒有太多具體的行動計劃，經過這么長時間的調查，我們發(fā)現濱玉城五大幫會之間矛盾其實非常嚴重，只不過現在有以大司馬作為靠山的知縣在這里壓著，又有外部這些城防軍虎視眈眈的盯著，所以他們之間即使有沖突也都非常局限，所以我想還是拿知縣開刀，只要知縣一死，五大幫會一定會借著城防軍每年臘月例行換防的機會分出個高低。這第一步，咱們就是要看鶴蚌相爭的好戲?！?p>　　挨著凌峰泉坐著的司馬珂聽聞此言微微一皺眉：“咱們江湖中有規(guī)矩，不得無故殺害官府中人，更何況知縣也算是朝廷命官，咱們現在手中沒有他與江湖勢力勾結的證據就冒然殺人，這是不是有些魯莽了啊？”

　　凌峰泉見自己親家有所顧忌，開口解釋道：“親家，濱玉城這個知縣驕奢淫逸，無惡不作，死有余辜，并且我們通過東海城以前那個知縣和嶺山城的孫天海背后的實際關系推斷，大司馬之前安排的這批知縣人選里多少都會和江湖勢力有所勾結，再說，我們雖然不能直接證明知縣和江湖勢力有關系，但是誰又能證明知縣和江湖勢力沒關系呢，五大幫會不就是掌握在他們手中么？”

　　海幫主還是有些顧慮：“殺一個狗官也算是為民除害倒是沒什么，只是到時候如果大司馬追查起來此事，恐怕聶少堅找來的這個知縣不好交差吧，咱們江湖人做事最忌諱就是給自己的盟友添麻煩?！?p>　　白書生手中折扇輕輕在掌中一拍：“幫主，您大可放心。第二步一旦開始，那不好交差的問題自然迎刃而解?！?p>　　海幫主感覺有些好奇：“說來聽聽這第二步怎么走?！?p>　　白書生站起身在房間中踱步：“第一步咱們鏟除知縣，讓五大幫會開始爭斗，第二步就是讓新來的知縣在濱玉城中扶持四海會，打破現在濱玉城中五大幫會的局面，成為真正的六大幫會。”

　　一直陪伴在海幫主身邊的冷龍眉頭緊鎖：“但是如果這樣那現在濱海城中的五大幫會一定不會再繼續(xù)爭斗下去，他們一定會趁著新知縣立足未穩(wěn)之際，合力搞掉四海會啊，這樣咱們第一步不就白走了嗎？”

　　白書生微微一笑：“冷大哥，你只看到了其一，沒有看到其二。幫會斗爭只要出動的人數到達一定規(guī)模，那城防軍可就不是擺設了，這也是為什么一定要幫主去找聶少堅安排換防事情的主要原因?！?p>　　司馬珂雙眼微瞇贊嘆道：“好一招借刀殺人。只是我聽說五大幫會的弟子總數加起來有可能超過七十余萬，如此龐大的人數規(guī)模攻打四海會的話，別說是在濱玉城沒有根基的四海會，就算是東海城里的四海會恐怕也難以招架吧?！?p>　　凌峰泉開口回答：“這的確是一步險棋，現在我們選的四海會在濱玉城中的總堂位置是位于城主府和衙門之間，其實我們?yōu)榈囊彩巧想p保險，即便到時候城防軍不能全數消滅五大幫會，也要在朝廷中給他們落一個聚眾造反，攻打濱玉城官府的罪名，如果這件事能成，那這五大幫會的滅亡就再也不用咱們勞心了?！?p>　　南宮天在一旁補充：“別管他們是七十萬人還是七百萬人再或者七千萬人，能攻打我們選的那個院子只能從南北兩個方向進攻，咱們在此的武林高手都不是江湖上那些欺世盜名之徒，只要能拖住三四個時辰，等到城防軍前來，到那個時候咱們必勝?！?p>　　韓誠聽著眾多長輩說著過兩天的計劃，上前一步拱手抱拳：“這次既然南宮爺爺、師父和斷劍崖七位當家高手都在，我倒是還有一個建議，上次我們五兄弟在攻打鹽幫鹽場的最后關頭被圍困在鹽場中一個時辰，后來我?guī)煾柑嶂}幫幫主的人頭前來，瞬間就瓦解了鹽幫弟子的戰(zhàn)意，所以我想這次我們可不可以用四海會所謂的總堂做餌，引出五大幫會的主要戰(zhàn)力，然后請各位高手前輩還是去直接擊殺五大幫會的幫主，這五顆人頭再加上城防軍的威懾，到時候五大幫會的弟子一定會喪失斗志的?！?p>　　鳳鳴道人眼見自己的弟子在眾多高手面前露臉非常高興，自己也感覺臉上有光：“韓城說的不錯，并且我聽說濱玉城中這幾個幫會為了控制弟子，還能順手賺回發(fā)出去給弟子的月錢，要求所有入會弟子都必須吸食福壽膏，這些大煙鬼的戰(zhàn)力照比當初的那些鹽幫弟子肯定差得遠了。所以他們唯一的優(yōu)勢無非就是人多?！?p>　　海幫主一掌重重的拍在身旁的桌子上，憤恨的說：“這些人真是一點江湖道義都不講，居然逼迫自己的弟子去抽大煙，恐怕此戰(zhàn)過后雖然我們剿滅了五大幫會，鏟除了福壽膏，可是這濱玉城的大街上就要多了很多沒有福壽膏可以吸食的行尸走肉了啊，到那時這濱玉城與森羅地獄有何區(qū)別？”

　　鳳鳴道人也是感慨一聲：“海幫主，現在咱們出手只是一個濱玉城變成地獄，并且這個地獄也不會一直那樣不堪下去，總有好轉過來的一天，但是如果咱們再不出手管這件事，任由大司馬在背后胡作非為，恐怕以后要變成森羅地獄的地方，就遠不止濱玉城一處了啊?！?p>　　海幫主雙眼緊閉，似乎是不忍再去想那個人神共憤的場景：“這道理我懂，只是有些心疼，咱們好好的江湖，怎么就被這群敗類搞的如此不堪，如此烏煙瘴氣?！?p>　　司馬珂同樣為現在世風日下的江湖感到惋惜：“白老弟，既然咱們計劃已定，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行動?！?p>　　白書生推開窗戶，一陣涼風從窗口吹進房中，白書生像剛才凌峰泉一樣看著滿天肆意飛舞的白雪：“月黑風高夜，殺人好時節(jié)，今天既然是臘月初一，今晚恐怕就要辛苦南宮叔叔一趟了?！?p>　　南宮天看白書生點將居然點到了自己，好爽一?。骸八阄覜]白疼你，第一仗我來打，痛快，痛快啊?！?p>　　鳳鳴道人聽到白書生的安排眉頭一皺：“不妥，南宮，你拿著九龍刀太顯眼，咱們又不是平完濱玉城以后就隱退江湖了，既然上次就是我和司馬侄子配合，我建議這次還是由我們二人走一趟。”

　　南宮天眼見鳳鳴道人要和自己搶活心中不悅，他和鳳鳴道人兩人在一起幾十年的感情，說話也不避諱：“鳳鳴老道，我最近是不是給你好臉了，論武功不是我吹，這屋里就是讓你們一起上都未必能留住我，我九龍刀顯眼怎么了，那能怪我嗎？九龍刀是誰送我的你忘啦？”

　　鳳鳴道人差點沒被南宮天這句話氣的暈死過去，九龍刀是上次南宮天幫助鳳鳴道人以后舍下老臉要過去的，現在居然還成了自己的不是。

　　司馬珂作為斷劍崖的幫主也是極為聰慧之人，眼看兩位前輩又要斗嘴趕忙上前打圓場：“漫漫長夜反正也都沒事做，白老弟，我看還是我陪同兩位叔叔一起走一趟，鳳鳴叔叔說的有理，九龍刀乃是世間神兵，的確容易暴露身份，不過南宮叔叔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他的武功修為我們的確比不了?！?p>　　白書生本來正在賞雪，非常有意境，接過被南宮天和鳳鳴道人一鬧什么意境都沒了，聽到司馬珂給自己解圍，趕忙滿口應允。即便南宮天和鳳鳴道人不是他的長輩，可是這兩個人絕對都是白書生得罪不起的厲害角色。

　　正是談完，在場眾人紛紛退場，司馬珂經過凌雨身邊的時候關切的看了凌雨一眼：“女婿，身體恢復的怎么樣了？”

　　凌雨臉上露出一個真誠的微笑，抱拳給司馬珂和跟隨在司馬珂身后的六位閣主行禮：“岳丈掛心了，我已經完全恢復好了?！?p>　　司馬珂聽凌雨親口說身體已經沒事了，拍了拍凌雨的肩膀：“不愧是我司馬珂的女婿，等這次事情辦完咱們一起回東海城?！?p>　　濱玉城，城主府中，知縣滿臉陰郁，啪的一聲重重的合上手中的折子：“今年濱玉城不應該換防，東王突然間搞這么一處，事出異常必有妖，咱們要多加小心。”

　　房間中另外兩人對知縣一抱拳：“是。自從上次東海城九幽谷少主出事以后，寨主給您身邊安排了百名高手，并且再各大幫會中也都安插了咱們的眼線?！?p>　　知縣聽說自己的府中居然隱藏了百名高手心中稍感安穩(wěn)，但還是有些顧慮：“有勞寨主掛念了，不知二位使者此次前來有何貴干??？”

　　黑袍老者聲音冰冷：“大人，這次九幽谷聯合黑風寨、萬骨洞、絕命山莊和亡魂殿共同謀劃大事，前陣子慕容德蘭不聽號令擅自下山，結果被人用九龍刀攔腰斬殺，所以盟主特派我二人來到東國，告知各位要小心行事，不要一時意氣用事壞了咱們的大計?！?p>　　知縣面對黑袍和灰袍兩位老者雖然沒有放下自己的架子，可是也不敢過分得罪：“請轉告盟主，我會注意的，現在濱玉城的情況想必二位使者也都看的清楚，我這里還算安穩(wěn)?！?p>　　黑袍老者抱拳：“既然如此，那我二人就不在此了，還有很多地方要求，大人多多保重?！闭f完也不等知縣回話，黑袍老者帶著灰袍老者在原地畫作煙霧，等煙霧慢慢消散開來之時，原本站在原地一動沒動過的兩人如同人間蒸發(fā)了一般，原地消失不見蹤影。

　　夜幕降臨，天地間只有肆意飛舞的雪花，路上行人都是腳步匆匆，城主府房頂上蹲著九個身著夜行衣的人，南宮天開口：“不是說咱們三個人來，怎么這幾個閣主也跟來了？”

　　司馬珂有些歉意：“白天人多，我怕動搖軍心沒敢說，南宮前輩，我等來濱玉城的途中發(fā)現了有九幽谷傳信使者的行動痕跡，那些老鬼可都不好對付，為防萬一，所以我們幾個人就都來了，還請南宮前輩見諒?！?p>　　還不等南宮天開口，鳳鳴道人輕輕碰了碰南宮天，用手指一處房頂示意眾人看去，南宮天等人順著鳳鳴道人的手指方向望去，之間數名利用陰影隱藏自己身形的人正掃視這四周，也多虧斷劍崖的身法玄妙，南宮天和鳳鳴道人也都是絕世高手，這才沒有被在此處負責保護知縣的門派弟子發(fā)現。

　　南宮天眉頭緊鎖：“能看出來他們是哪個門派的嗎？”

　　司馬珂在江湖上也算是見多識廣：“這些人不是九幽谷的，您看他們利用陰影的身法，應該是黑風寨的，這些人如果放在幫會里肯定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在我眼里，他們頂多算是會些功夫的弟子罷了。”

　　南宮天點點頭：“咱們來比一比，看咱們今天誰殺的多，誰那里先被發(fā)現，就算輸，敢不敢比？”

　　鳳鳴道人白了南宮天一眼：“誰怕誰，最后拿這些人的腦袋來算賬?！闭f著一個閃身消失在了原地。

　　凌峰泉、杜老四、白書生三人此刻正在鏢局中凌峰泉的房間里，白書生看著香爐中慢慢燃燒的香：“三炷香了，看來知縣的城主府里果然有江湖門派中的人保護知縣?！?p>　　凌峰泉喝了口水：“這不是咱們早就料到的么，南宮叔叔和鳳鳴叔叔都不是等閑之輩，他們能多殺幾個就多殺幾個吧。”

　　杜老四慵懶的躺在凌峰泉的床上，聽到凌峰泉說出這樣殘忍的話翻身側躺，用一只手撐著自己的頭：“峰泉大哥，自從凌雨受傷以后你可是變化不小啊，這么狠的話恐怕一般的江湖人都說不出來，這里也沒有別人，你有什么心事和我哥倆說說。”

　　凌峰泉苦笑一下，看著慢慢燃燒的香頭：“咱們雖然認識時間不算長，但是一見如故，我也沒什么好瞞你們，這次凌雨受傷的確對我觸動很大，說實話，我現在有些懷疑我父親堅持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正確的。胡峰侄子那天打了一個調戲婦女的惡徒，就因為被打的人是知縣的兒子，結果我兒子就差點送命。如果那天胡峰打的只是一個沒有什么背景的惡霸，那是不是就白打了?！?p>　　白書生和杜老四對視一眼，都知道凌峰泉并沒有把話說透，白書生安慰道：“峰泉大哥，凌叔堅持的不一定有錯，錯的是天下人的私心和貪欲，即便是盛世，恐怕也會有這種事情發(fā)生，所以這件事你看的不要太重，我和四哥常年行走江湖，說句難聽的，隨時都做好了丟命的準備。咱們畢竟只是普通人，能做到問心無愧就十分難得了?！?p>　　凌峰泉把自己杯中的水倒在地上，起身走到窗邊取了一壇酒，給自己和杜老四、白書生都滿上一杯，仰頭一飲而盡：“白老弟說的對啊，問心無愧，問心無愧，是我偏激了，凌雨那天的樣子你們也看見了，作為父親，我心里的滋味真的太難說清楚。我以為我想開了，其實，”話到此處凌峰泉的眼眶紅了。

　　杜老四拿起酒壇又給三人滿了一碗酒：“生死有命，富貴在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