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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伯爵

019 【峰回路轉(zhuǎn)】

大明女伯爵 鶯影瑩盈 3125 2021-09-19 07:16:00

  “陛下,”

  倒是首輔李琚率先出列,道:“民眾詣闕直言,乃是敷宣治道,某種程度上的確可以揭露地方敗政,監(jiān)督行政,甚至矯正施策。然而,民眾詣闕也是自發(fā)的,卻往往夾帶著某種情緒,看起來是申訴冤情,伸張正義等等,但只要仔細辨別他們所申訴的冤情,其實也不難發(fā)現(xiàn),他們對冤情的理解,或者想象,幾乎都成了零碎的,情緒的,甚至暗藏私心的表達……”

  “相國,這樣說恐怕不太合適吧?”河南道御史盧有全忍不住跳了出來,他實在有些聽不下去。

  李琚并不辯駁他的話,而是向永明帝繼續(xù)道:“臣之所以要這么說,完全出于大局考慮,其實那日早朝劉閣老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漕河只有一條,但陸路卻不是只有兩京之間一條路,我大明幅員遼闊,光是以兩京為起點的水、陸驛道就有十二條之多,加上浙江、福建等布政司管轄之下的水陸驛道,就有十四萬三千七百余里。試問這樣廣袤的道路,能僅憑區(qū)區(qū)一紙詣闕狀子就完全棄之不管?就因為詣闕百姓需要同情?”

  盧有全似乎有些發(fā)急,道:“就算如相國所言,但也不能完全置他們于不顧吧!”

  劉一焜聽了李琚一番話,心中泛起一絲詫異,以他對這位首輔的了解,就是一個相當(dāng)傳統(tǒng)的儒士,而且深受隱逸思想的熏陶,‘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隱’。但在他看來,所謂的隱逸其實就是不作為,所以他從來都對此嗤之以鼻。

  劉一焜很清楚自己和首輔的輔政理念有分歧,只要不觸及自身,他一般會選擇中庸,所以也從沒想過他會贊同自己,這次確實讓他有些意外。

  “那老太師的意思是什么?”永明帝開口問道。

  李琚又道:“臣也并非完全置他們于不顧,臣只是認為,無論是漕與陸也好,還是漕與海也好,都需全盤考慮,不能單獨只考慮或者不考慮任何一方。”

  永明帝明白了,道:“你的意思是需將漕、陸、海三者結(jié)合在一起,看做一個整體來考慮?”

  “臣是這個意思,”李琚答道。

  “這不失為一個法子……”永明帝沉吟片刻,又問:“那怎樣才算一個整體?”

  “那得基于某種目的為先……”

  “陛下,臣有本奏,”漕督齊梅尓突然出列,稟道。

  眾人一見他出列,而且還說有本要奏,都吃了一驚,再仔細瞧他手里果然拿著奏章之類的,顯然是有所準備。劉一焜同樣一愣,心想這位又要搞什么花樣?

  永明帝想了想道:“老太師暫且退下休息?!?p>  李琚領(lǐng)命,躬身一拜便退在一邊。

  永明帝又道:“齊愛卿奏來便是?!?p>  齊梅尓這才緩緩道來:“既然陛下和相國已提及將漕陸??闯梢惑w,那么臣倒是有個建議,或許能為拋磚引玉之用……”

  “哦?說說看呢,”永明帝有了一絲興趣。

  “那便是重啟膠萊運河的開鑿?!?p>  此言之后,整個昭仁殿變得安靜異?!?p>  “海運,無論從長江入??诘暮_\,還是從淮安啟航的海運,都必須繞過山東半島才能抵達渤海灣的直沽港,然而正是這一段卻充滿危險,尤其是成山以東的白蓬頭之處,亂石潛礁,湍流伏沙不可勝數(shù),要過此處非熟識水洪則不敢行。若海運行,則膠萊故道不可不復(fù),而且復(fù)開新河,過去總是以工程浩大費用繁多為由,現(xiàn)如今既有驛遞改革作為榜樣,也完全可以采取商幫出資,地方出力的方式,豈不兩便?”

  這一番言論,讓首輔李琚微微閉上眼,似乎在衡量這種可能性。膠萊運河提案在隆慶年間就已提出,當(dāng)初因為政爭而被迫放棄,但若想漕陸海整體考慮,也不是不可能。隆慶年間,由淮安經(jīng)海州至膠州,本就作為海上漕運路線,若是膠萊運河能成,那么淮安就將是南北海運、漕運的一個重要轉(zhuǎn)運地。

  劉一焜聽完在心里一哂,漕運總督重提海運舊案?

  他突然對這位齊總漕的做法感到十分好奇,他是真心提還是……只想找個借口?

  若是真心提,那恐怕他所承受的壓力、攻訐不會比他在總漕位置上少,畢竟這樣的提案有悖于地方利益,甚至往后的仕途也完全有可能葬送于此。但若只是找個借口故意一說的話,對他目前的處境又有多少幫助?

  這一點倒是讓劉一焜有些看不懂了。

  每當(dāng)運河、漕河新開之時,或者某一段河流準備廢棄不用而另覓它途時,往往都是與之相關(guān)人員爭論最為激烈的時候,被廢棄同樣也會導(dǎo)致其政治地位的衰微,徐州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相反,新開的漕河則會帶來當(dāng)?shù)亟?jīng)濟社會的繁榮,同樣顯而易見。

  但是,歷史上曾提出開鑿膠萊運河,卻遭到了山東地方官吏的極力反對,其表面的原因無不堂而皇之的自然條件惡劣,技術(shù)難度大等客觀原因,但實際上卻是為了維護本省的利益。因為開鑿新河必然耗費地方大量人力物力和財力,而集登州、萊州、青州三府之力又不足以支撐。

  當(dāng)然,一項浩繁的工程從開工到建成少則七八年,多則十?dāng)?shù)年,遠長于官員的任期,這完全是前人栽樹后人乘涼,若以務(wù)實的角度來看,在未來尚不確定的情況下,就投入大量人財力,實屬不明智。即便此地存在巨大的潛在利益,但為自身利益考慮,短視的地方官員任然更傾向于反對。

  這也就是為什么那么多年來,山東一省的地方官都換了無數(shù)茬,但在膠萊運河提案上卻是相當(dāng)默契的統(tǒng)一口徑。

  果不其然,齊梅尓話音才落,就有官員站了出來,眾人一看,原來是山東巡撫李奕顯。這位巡撫其實也是被召進京,只是比齊梅尓提前一些。

  漕運大省的巡撫和漕督本應(yīng)是利益共同體,但實際兩者在職權(quán)方面是有所重疊,雖然這也是合作的基礎(chǔ),但同樣也是矛盾根源。所以劉一焜有些看好戲似的看著他兩,想看看他兩到底怎樣將矛盾公開化。

  李奕顯出列向永明帝叩首行禮,而后沉聲道:“陛下,臣以為齊總漕所提方案有欠妥當(dāng)?!?p>  “李卿家,那你也說說為什么不妥?”

  “回陛下,過去說開鑿膠萊運河是工程浩大費用繁多,以致魯東三府難以承受。但現(xiàn)在,對于山東一省來說,則完全沒必要開鑿膠萊運河,與其耗費那個人力物力,不如去疏浚大小清河,亦或修整域內(nèi)的驛路,都比之來的更為實際?!?p>  “這是為何?”永明帝有些詫異。

  即便同為漕運省,涉及自身利益的著眼點似乎都不太相同,山東的提法就與南方完全不同。

  “恕臣斗膽一說,與其開鑿膠萊運河,不如開放膠州沿海的海禁,這樣南至閔廣,北達遼東、朝鮮乃至倭國,諸如棉、布、茶及大量土特便可仰山東為中轉(zhuǎn),這才是給山東帶來最大的實惠?!?p>  “再者,登、萊二府其土性不比東昌、兗州,木棉種植不及這二府,但勝在棉紡織業(yè)興旺,其木棉全仰省內(nèi)其他州府供給,山東域內(nèi)所產(chǎn)木棉連本省都供不應(yīng)求,早就沒有再往南方運送。”

  “還有,本省所產(chǎn)棉布鬻于薊、遼、晉,更遠至陜,雖不及南方棉布精細,但所仰水陸暢通,能比之周轉(zhuǎn)更快,比如大小清河沿岸所出的平機布、乾機布、立機布猶佳,即便沂州最窮之地也有平機、闊白棉布、小布等出售。百姓植棉、紡織已是他們最主要收入來源,但若膠萊運河開鑿,先不說靡費多少,必定征用大量人力,耗時數(shù)年,不敢想象到那時,一省之內(nèi)的百姓生活會受何種程度的影響,更遑論植棉紡織將受何種程度打擊……”

  李奕顯說了一大通,意思無外乎兩點,一是如今再開膠萊運河價值不比膠州開海;二是開了之后說不定會對山東一省的棉紡織業(yè)造成損失。

  劉一焜總算聽明白了,心想,這倒是一個新的理由,好像也說的過去,問題是你只站在山東立場上說這番理由,就不想想開膠萊運河只是你山東一省的事嗎?

  而且,他似乎有些明白了,齊梅尓為何突然重提開膠萊運河舊案。固然他會因此承受比以往更大的政治壓力,但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假如此次重提舊案成功,那么功勞就是他的;即便不成功,那么沿漕七省勢必面臨二選一的境地,這其實更符合陛下的意思。

  果然,李奕顯話音剛落,齊梅尓又道:“如此看來,李巡撫倒像是不反對開陸運……想想也是呵,山東一省無論漕、陸、海運皆便利,若是聯(lián)通三者,那么北方除京畿之外,山東一省的地位將無出其右?!?p>  李奕顯聞言皺了皺眉,但沒有再出聲反駁,向永明帝一拱手后便退下。

  這多少令看戲的劉一焜和一些大臣有些失望,雖然猜到了齊梅尓重提舊案的意圖,但還是猜不透他這個人和他的目的,以及他對于放開陸運的態(tài)度。

  他到底想做什么?

  或者通過他,是不是也可以這樣認為,整個漕運體系已經(jīng)糜爛到連漕運總督都無法與之合作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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