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歡離開之后司品月的生活并沒有發(fā)生多大的變化,最多坑你也就是頭上一直戴著的簪子換了一根罷了。
轉(zhuǎn)眼已經(jīng)過了陽春三月,時間邁入了四月,清明時節(jié),司品月抽不出空回恒城,便只是給永遠(yuǎn)留在恒城的那些故去的人燒了些紙錢,權(quán)當(dāng)祭奠。
自她莫名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后,也不敢說完全不信鬼神了,現(xiàn)在覺得有鬼神也挺好,有鬼神有輪回,她們的生命也就不能說已經(jīng)結(jié)束,她們也還有來生,還有未來。
司品月有些感慨,現(xiàn)在她也要滿十七了,上輩子的自己這時候還沉淪在高考的海洋里面吧,這一輩子倒是早早的就成了社畜。
四月二十。
司品月在休息日前一晚,相當(dāng)于禮拜五的晚上出了門,還特意甩掉了新玉小跟班,自己跑到了城外的尼姑庵里面,打算在這里過一天。
倒不是說她突然大徹大悟決定要皈依我佛,只是突發(fā)奇想,想起體驗一下暮鼓晨鐘的感覺,說白了,她就是好奇。
師傅們起得很早,型號司品月平常工作日也是起得相當(dāng)早,所以還能跟上師傅們的步伐。
“你這小姑娘也是奇怪,還專門付錢住在我們這個小庵里來?!鳖I(lǐng)著司品月一起去正殿參禪禮佛的庵尼好奇地看著她說,偶爾也會有人留宿庵中,但向司品月這樣付錢來過一天尼姑生活的她可是從來沒見過。
司品月聞言一邊伸手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新”衣服,一邊笑著說:“您不要笑話我,我就是好奇?!?p> 那庵尼搖頭,低聲嘀咕了兩句,這有什么好奇的,又不是什么好日子。
大殿里面的神像司品月不認(rèn)識,庵尼們念的經(jīng)司品月也聽不懂不會念,只是聞著檀香聽著經(jīng)文,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置身于另外一個世界,寧靜非常。
誦完經(jīng)之后,庵尼們便有人準(zhǔn)備打掃庵廟,有人去了門口準(zhǔn)備迎接外頭的客人。
司品月也拿了把大掃帚掃外頭的地,除了她帽間露出的烏黑發(fā)絲,和其他庵尼竟然沒有太大的區(qū)別了。
“品月?”
司品月正盯著地上的灰土呢,突然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暗忖怎么在這兒還能撞上熟人。
回過頭一瞧,竟然是好久不見的宋小姐,據(jù)諸依依說,這宋小姐年后不久便來了諸家,一直住到現(xiàn)在,據(jù)說老太太都很是喜歡。當(dāng)時諸依依還嘆氣,說估計著哥哥是要定親了。
司品月還問她,是不喜歡宋小姐嗎?諸玉宸定親她為啥要嘆氣。
諸依依:“也不是,我對宋小姐沒有意見,就是...就是哥哥有了嫂嫂之后不知道還能不能記得我這個妹妹?!?p> 司品月無語。
站在殿前的宋小姐捏著帕子,看到司品月轉(zhuǎn)過身來,原本一直很端莊溫和的臉上也顯出來了驚訝,上下打量著司品月,“你...你這是出家了?”
噗——,司品月笑出聲來:“不是啦,我就是來看看,好奇尼姑們的生活?!?p> 司品月將掃把放到一旁,對著宋小姐行了一禮,“宋小姐今日怎么來這里?”
今天又不是初一十五的,不年不節(jié)的,宋小姐怎么有心思來這個小尼姑庵。
“聽說這里風(fēng)景不錯,便來參拜一下順便游玩。”宋小姐回答道。
“也是,風(fēng)景確實不錯?!彼酒吩掠行┝巳坏攸c點頭,“您整日悶在府里也不好,是該出來多走動走動?!?p> 宋小姐抬起頭看了一眼頭頂?shù)拇髽?,微風(fēng)吹過,簌簌作響。
“品月是否有空陪我一起逛逛?”
司品月有些驚訝,她和宋小姐不過元宵一面之緣,什么時候就到了能一起看風(fēng)景的關(guān)系了,不過也有可能只是禮貌邀約?
她不好拒絕,便跟一旁一起灑掃的庵尼說了一聲,就跟著宋小姐一起先進(jìn)了大殿參拜,接下來兩人繞路去了后院。
后院有一株菩提樹,正開著滿樹的花,黃色的毛絨絨的花朵點綴在綠葉叢中,很是喜人,司品月沒有慧根,看不出來佛性,只覺得好看。
本來是要通過后院去后山的,但是宋小姐一見到這棵樹就覺得很是喜歡,兩人便決定在這里停下休息一會兒。
兩人一開始相對無言,司品月也很無奈,她實在不太了解宋小姐,知道的還都是諸依依告訴她的一些宋小姐和諸玉宸的事情,她們倆又沒有熟到可以聊及這些事的境地吧。
“品月?!?p> 聽到宋小姐喚她的名字,司品月抬頭看去,嗯?
“你以后會一直留在諸家嗎?”
這是什么問題,司品月品味了一下這句話,撐著腦袋思考了許久。
宋小姐也不催,只吩咐身后的小丫鬟去跟庵尼們要幾杯茶水,便靜靜地喝著茶,微風(fēng)拂過水面。
“應(yīng)該不會吧,宋小姐,不怕你笑話,我現(xiàn)在就是在攢錢,等我攢夠了錢可能就會離開諸家了?!碑吘怪T家這工作有些要命,她以前至少還攤上個做六休一呢,不過現(xiàn)在工資高,她又吃穿住都在諸家,基本上工錢都攢下來了。
宋小姐看著司品月,似乎是有些驚訝于對方的坦誠。
兩人就自己向往的生活聊了一下,宋小姐是個典型的大家小姐,她期望于以后能做好家主的后盾,處理好后宅的事情,然后再有一個有情的郎君便是再好不過了。
司品月沒想到宋小姐竟然真的開始和自己聊這個,有些奇怪倒也沒多想。
而司品月向往的就是在這個世界有自己的一個小家,然后兩個人一只貓平平淡淡過一輩子。
宋小姐將手中的帕子遞給司品月擦手,司品月剛剛不小心打翻了茶杯,還好杯子里面已經(jīng)所剩無幾。她穿著庵尼的衣裳忘記帶手帕了,接過帕子之后倒了聲謝。
宋小姐看著司品月,有一個問題她已經(jīng)想了很久了,還是問出了口“有句話可能有些冒犯,你也可以選擇不回答?!?p> 司品月抬頭沖著宋小姐笑了笑,問是什么事。
“品月,你喜歡諸公子嗎?”
諸公子?哪個諸公子?司品月一時之間都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諸家大公子,諸玉宸?!?p> “???宋小姐,你不會是有什么誤會吧?!彼酒吩乱庾R到宋小姐可能誤會了,哎呀,這可是壞人姻緣的大事啊,趕緊解釋:“我和大公子沒什么的,我感激他在我最困難的時候給了我一份工作,其余的便再也沒有了?!?p> 宋小姐看著司品月拼命解釋的樣子,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你這么急作甚,我就是問問?!?p> “害,我還不是怕你誤會公子,傷了你倆情分?!彼酒吩驴粗涡〗愕纳袂?,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宋小姐聞言有些悵然,“我和他...哪里來的情分?!?p> 嗯?什么意思,據(jù)諸依依所說,兩家人不是要定親了嗎?
宋小姐收回放遠(yuǎn)的思緒看到司品月疑惑的表情,開口道:“我明日就要走了,以后應(yīng)該也不會來關(guān)城了?!?p> 司品月聽明白了宋小姐的意思,這...諸依依的消息不準(zhǔn)確啊,這明明就是沒聊成功啊。
“沒事兒,宋小姐,您以后肯定能嫁得如意郎君的?!?p> “借你吉言?!?p>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宋小姐讓司品月不用陪著她了,她想一個人走走。
司品月道了聲好,就離開了。
宋小姐看著司品月的背影,暗道看來這諸玉宸還有的功夫呢。
她從小就被母親夸贊聰慧,她瞧出來了這諸家大公子對她是毫無情意,倒是這個司品月情根深種的樣子,而這司品月確實對諸玉宸無意。
這可真是郎有情妾無意啊。
宋小姐笑了笑,朝著后山的無限風(fēng)光走去。
......
司品月那日從庵里頭回來之后,隔天去含輝樓瞧見諸玉宸的時候都有些不自在,也不知道她什么舉動讓宋小姐以為自己喜歡諸玉宸了。
不會還有其他人也這么認(rèn)為吧...
帶著這個問題過了一天,回到綠滿軒的時候,諸依依正等著自己。
“品月,宋小姐今天走了?!敝T依依上來就是開門見山。
“我知道啊?!?p> 諸依依拉著司品月坐下,“可是今兒老太太話里話外好像也沒提及定親的事情。”
“因為根本就沒談成?!?p> “???你怎么知道?”
司品月就將昨天遇見宋小姐的事情告訴了諸依依,諸依依聽完之后又很是遺憾地嘆了口氣:“又黃了啊?!?p> 司品月看著諸依依的臉色簡直笑出聲來:“你怎么回事,之前說起宋小姐要當(dāng)你嫂嫂你嘆氣,如今黃了你也嘆氣?!?p> “唉,我覺得宋小姐不錯,哥哥也是時候娶妻了?!?p> “也得倆人看對眼不是?這事兒急不得,特別是你,就別瞎操心了?!?p> 諸依依又嘆了口氣才恢復(fù)過來,左右她哥哥這么優(yōu)秀,可是塊香餑餑呢,不愁沒有嫂子。
諸依依跟司品月預(yù)定了她下次的休息日,說想出去游玩了。
“你現(xiàn)在還往外跑???”司品月有些驚訝。
“那也不能把我關(guān)在府里幾年吧!”
司品月捂嘴笑,也是,又不是定親就馬上成親,諸依依這兩件事之間隔得時間太久,不可能太約束她。
……
諸家棲予堂。
諸玉宸回來之后,大丫頭蘇繡趕忙迎了上去,“公子,今天怎么又這么晚,您可得注意著點兒身子?!?p> 蘇繡是跟了諸玉宸最久的丫頭,當(dāng)時恒城也是她跟著一起去的,看到諸玉宸這么勞累,總是忍不住多勸幾句。
諸玉宸只道了聲無事,就讓蘇繡準(zhǔn)備洗漱用水。
“哪用得您吩咐,奴婢早就備著了,香也給您點上了?!碧K繡笑著服侍諸玉宸更衣。
諸玉宸在外頭不喜歡焚香,但偏偏睡覺的時候喜歡點上,他常用的香是自己少年時配的,有安神的作用。
洗漱完之后就讓蘇繡出去了,蘇繡也習(xí)慣了,她也不記得從什么時候開始,公子突然喜歡一個人待在房間里了。
諸玉宸披散著半干的頭發(fā),一個人靜靜地坐著看了一會兒書,看著看著卻漸漸開始出神,書頁也久久不翻動一下。
他放下書,走到床邊,手不知在哪兒輕按了幾下,打開了一個暗格。
從里面拿出一卷畫,坐在床邊,將畫展開來,是司品月送他的那個禮物。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鬼迷心竅,將這幅畫藏在床邊,時不時就要拿出來看看。
司品月和諸歡的事情他看在眼里,他想起之前自己還像諸歡詢問喜歡的感覺,轉(zhuǎn)眼就...喜歡上了對方的心上人。
喜歡這件事情,諸玉宸想了很久,他總覺得這份感情的發(fā)芽并不是在這幅畫,這幅畫更像是一個醍醐灌頂,讓他明白了自己的心。
可能是從來沒有嘗過喜歡的滋味,所以即便知道自己的喜歡不應(yīng)該,但還是忍不住流露出來,希望司品月能有所察覺。
前段時間諸歡有時候的試探他不是看不出來,他曾經(jīng)是想要放棄的。
在他在那條山道上看到那柄油紙傘下的兩人時,他真的是想要放棄的,他遠(yuǎn)離了恒城,遠(yuǎn)離了她,他相信時間是最美妙的東西,它能撫平一切。
但在他得知司品月出事的時候,向恒城奔馳而去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他還是希望站在司品月身邊的是他,能夠保護(hù)司品月的也是他。
諸歡的事情...他其實有所耳聞,他父親的那位友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在江湖上有些名頭的人,官府總會格外在意,雖然也不至于說讓人進(jìn)不了城池,只是說一旦進(jìn)城就會受到監(jiān)視。
他當(dāng)時就猜到了這人估計是沖著諸歡來的,所以當(dāng)諸歡來向他辭行的時候,他其實是不驚訝的,甚至可以說在他的意料之中。
這些日子他沒敢見司品月,因為他總覺得自己有些卑劣,他明知此次諸歡一去生死未可知,他同諸歡一同長大,他應(yīng)該要擔(dān)憂勸阻才對,但他當(dāng)時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松了口氣,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覺得慶幸,慶幸諸歡的離開,慶幸司品月身旁位置的空缺。
“諸玉宸,你這個小人?!彼?xì)細(xì)摩挲著手上的畫,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