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
下人來報,曹知府來訪,諸玉宸一聽,乍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也立馬讓人去請祖父來,自己也急忙趕去迎接曹知府了。
據(jù)諸玉宸所知,這個曹知府與諸家關(guān)系其實還算不錯,平日里互相也多有照應(yīng),但是曹知府這個人官威頗重,極好面子,往日里都是要祖父遞了帖子上門去拜訪他的,今兒怎么突然來諸家。
諸玉宸到的時候,曹知府已經(jīng)在前院坐下了,茶也已經(jīng)奉上了,畢竟是個知府,下人們也不敢將他攔在門外非要主子們的口令才放他進來。
諸玉宸進門之后先是規(guī)規(guī)矩矩向曹知府行了一禮,而曹知府看見進門的諸玉宸,卻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板著張臉,而是非常親切慈祥的樣子。
“不知今日知府前來諸家所為何事?”
“哈哈,可是大喜事呢,等你祖父來了,我親自和他說?!?p> 曹知府笑得愜意,他在這位置上坐了太久了,如今終于看到能更進一步的機會了。
捧著茶杯的曹知府看到諸一肅進來的身影,竟然趕緊放下茶杯迎上去,嘴上還說著:“諸大哥,你可來了?!?p> 諸一肅也被嚇了一跳,這曹大人今天是唱的哪一出戲,不過臉上也沒顯出來,“喲,曹大人,今兒怎么這么高興?”
拉著諸一肅坐下,曹知府與他寒暄了兩句之后便開門見山地說:“諸大哥啊,我今天是來跟您道喜的?!?p> 諸一肅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來自己最近有什么喜事,便開口問:“這...曹大人,實在不知道諸家能有什么喜事值得讓您親自上門?!?p> 曹知府這時候卻突然賣起了關(guān)子,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須,瞇起眼睛瞥了一眼身前的諸家祖孫倆,醞釀了半晌才開口道:“前兩日諸家小姐是否去過鹿鳴閣?”
聽到曹知府的問話,諸一肅看向了諸玉宸,他自然是不知道也不關(guān)心府里面小輩每日的去向。
諸玉宸略垂眸,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前兩日晚上確實去過,不知道小妹是否有得罪?!?p> 曹知府笑著擺了擺手,“什么得罪不得罪的,那日我與皇三子于鹿鳴閣一包廂內(nèi)瞧見對面的女子明媚非常,皇三子對其一見傾心?!?p> 曹知府說到此處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道:“你們是沒看到啊,皇三子當時眼睛盯著人家不放呢,還問我對面這女子是誰呢。我一查,竟然是諸家的人,我看吶,一個良媛是跑不了了,可不是大喜事,飛上枝頭變鳳凰呢。”
諸一肅聞言卻是眉頭一皺面色一凜,朝曹知府拱手道:“曹大人,非是諸家不愿意,只是我只有一個孫女,且已經(jīng)定親,怕是要辜負了。”
“哎...”曹知府笑著搖了搖頭,“我怎么能不知玉宸的親妹已然定親,當時佘家諸家聯(lián)姻可是大事,滿城的風光呢?!?p> 諸一肅迷惑了,“那這...”
而此時諸玉宸卻是心頭一緊,他自然知道那一日是誰和依依一起去的鹿鳴閣,如果對方看上的不是依依,那么...
果然曹知府接下來就捋著胡子笑著道出答案來:“皇三子看上的是你們家那個管事諸月?!?p> “這...”諸一肅自然知道諸月是誰,只是他跟著女子實在沒什么交集,她是孫兒的心腹,他自然希望諸玉宸能答應(yīng),但是卻不能代替諸玉宸答應(yīng)。
諸玉宸沖曹知府拱了拱手,“曹大人,這諸月雖身在諸家,但并不是諸家的奴仆,一切還需她自己愿意?!?p> 曹知府看出了諸玉宸言語之間透露出來的拒絕之意,笑容逐漸從臉上消失,在他看來,這諸月不過是一個奴才,諸家就應(yīng)該歡天喜地答應(yīng)才是,而他今晚就能將此女送予皇三子。
“諸老爺子,我這次也是來通知一下你們,你們也好好準備一下吧?!?p> 說罷這曹知府收起了之前的和顏悅色,也不管諸一肅的挽留,甩了袖子走人了。
諸一肅送曹知府出門,回來之后就對著諸玉宸說:“宸兒,諸月是你手底下的人,這事情就交給你處理了?!?p> “祖父放心?!?p> 諸一肅滿意地點點頭離開了,關(guān)城雖離著京城較遠,但諸家畢竟是皇商,所以這個皇三子他自然也有所耳聞,那可是下一任悅海國皇帝的不二人選。
當今圣上對諸家頗多猜忌,若是以后這諸月能得了皇三子的青眼,在皇三子面前說得上話,那么不說讓諸家更上一層樓,至少能在緊急的時候保住諸家。
而諸玉宸此時卻沒有即刻去找司品月,他自己一個人在房間里思忖了許久,才終于定下主意來。
司品月見到進來的諸玉宸,趕緊放下手中的書本,因為她剛剛在摸魚來著,整天對著數(shù)字實在頭昏腦漲,她便買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書,工作煩了便看上幾頁舒緩心情。
“公子有什么事嗎?”
諸玉宸讓她把手上的工作放放,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司品月便走到桌旁與諸玉宸對面坐著,還讓人奉了茶來。
諸玉宸便說起了剛才曹知府來訪的消息。
曹知府?司品月在關(guān)城生活了這許多時間,不可能不知道這里的父母官,只是不太懂這曹知府為何來訪,且諸玉宸為何要專門來告知她。
諸玉宸看了看司品月的臉色,說到了前兩日鹿鳴閣的事情,并說皇三子打算納司品月為良媛的事情。
司品月正喝著茶呢,聞言茶水直接嗆進了喉嚨,這是什么鬼消息啊!
諸玉宸還在思量后面的話怎么說,結(jié)果就看到司品月咳得滿臉通紅,急著站起來走到司品月身旁,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希望能讓她好受點,暗罵自己這說話都不會挑時間。
司品月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喉嚨連著鼻腔都在發(fā)痛,可她這時候卻沒心思注意這些。
她抬頭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諸玉宸,“然后呢?”
她不會被賣了吧,救命啊,她可一點都不想過和一堆女人爭一個男人的生活。
“你又不是諸家的奴仆,祖父和我自然不會替你答應(yīng)?!?p> 司品月松了口氣,道了聲還好還好。
諸玉宸覷著司品月的神情,也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氣,他之前擔心的就是司品月自己愿意,那他就沒有資格說接下來的話了。
司品月卻意識到不對,這又不是上輩子的文明社會,皇子說要納一個平民女子,這女子有拒絕的資格嗎?
就算能拒絕,這拒絕了之后...她還能在諸家呆著嗎?總覺得有點懸啊。
“公子,那我可以拒絕嗎?這皇三子...性情如何?對諸家會有影響嗎?”
諸玉宸重新坐了下來,只不過不同于之前離著司品月最遠的座位,而是選擇坐到了司品月旁邊。
“如果貿(mào)然拒絕,自然是會出事的,況且曹知府很想促成這件事。”
“這...”
封建社會害死人啊,她辛辛苦苦攢了這么多錢,竟然轉(zhuǎn)眼就要進牢籠嗎?
那個什么皇子是有多饑不擇食,路上隨便看見個女的竟然就要納她為妾,那他的府里估計不知道有多少位良媛呢。
怕不是“有不見者三十六年”吧。
不對,她為什么要考慮以后能不能見到男主人的事情。
司品月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讓自己別胡思亂想,轉(zhuǎn)而看向諸玉宸:“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辦法?”
她能看出來諸玉宸也是不甚同意這樁“好事”的,要不然這時候她就算能看見諸玉宸,也是開開心心來向她道喜的,而不是現(xiàn)在的模樣。
諸玉宸這才開口:“我有一個想法,或許可以一試,但也需要你同意?!?p> 司品月忙問是什么辦法,現(xiàn)在只要不是什么殺人放火的事情她都能一試。
諸玉宸在司品月的注視中,不可見地倒吸了一口氣才開口:“你馬上與我定親?!?p> ???
司品月???
什么東西?避免嫁給一個人的方式就是嫁個另一個人?
看著司品月震驚的眼神,諸玉宸突然有些緊張,“品月,如果我們能夠定親,那皇三子也不能強求。而且...”
諸玉宸緊張地咽了口唾沫,“而且,品月,我心悅你,所以我也希望你可以考慮一下我。如果相處下來,你還是覺得無法...無法接受我的話,我會解除婚約,不會影響你的?!?p> 司品月:“......”
頭有點暈,讓她緩緩。
……
腦海里回蕩著諸玉宸真摯的看著她說出的那番話,司品月有些迷迷糊糊踉踉蹌蹌地回了綠滿軒。
怎么回事?諸玉宸喜歡她?
這...看不出來啊,也不對,司品月開始細細回憶,發(fā)現(xiàn)諸玉宸好像確實是對自己不一樣的,只是自己從來沒往這個方向想過。
她現(xiàn)在回想起來覺得對方的行為和言語都帶著情意是怎么回事啊,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啊啊啊??!
司品月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尷尬地想離開這個美麗的人間,因為她突然想起來上次遇到宋小姐的事情。
她以為宋小姐問的那句“你會一直留在諸家嗎?”只是單純地和她聊天,現(xiàn)在想來對方明明是在試探自己啊,這宋小姐才來諸家多久,人家都看出來諸玉宸喜歡她了!
等等...
“蘇合?”司品月從床上探出腦袋往外喊了一句,她有問題想問蘇合。
司品月今天回來的很早,且整個人有些失魂落魄的,蘇合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和她搭話也不應(yīng),這時候聽到司品月的聲音蘇合就趕忙從外頭掀開珠簾進來。
蘇合站到床前,看著司品月仰著頭看著自己,稍微彎下腰問了司品月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蘇合...”司品月咬了咬下唇,“蘇合,公子送我的生辰禮物究竟有什么寓意?”
蘇合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司品月,不知道是什么人或者事情讓她有了這個困惑,不過蘇合自然也不會有所隱瞞,“亞腰葫蘆的寓意,自然是福祿、吉祥,”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司品月才又接著說:“還有就是夫妻和諧,多子多孫?!?p> 司品月絕望地看了一眼蘇合:“所以你也知道對不對?!?p> 蘇合低頭一笑,“如果諸月小姐說的是大公子對您有情一事的話,奴婢確實知道。”
司品月整個人縮回帳中,怎么會這樣,就她沒看出來嗎?
不對,依依肯定也沒看出來,不然不會一直在她面前說宋小姐,果然,肯定不是自己太遲鈍,而是他們眼光都太毒了!
司品月安慰完自己之后又開始考慮諸玉宸所說話的可行性,如果他說的是讓她現(xiàn)在嫁給他的話,那她肯定就拒絕了。
如果答應(yīng)嫁給諸玉宸,先不說她自己是否開心的問題,對諸玉宸來說也是不公平的,他喜歡自己,自己卻不喜歡他,也不能保證婚后就能培養(yǎng)出感情來,現(xiàn)在嫁給他反而是耽誤他。
唉,司品月嘆了口氣,仰天躺在床上,真是難辦。
“喵~”
飯飯剛跳上床就被司品月一把抱住,狠擼肚皮。
都怪那個奇奇怪怪的皇子還有那個想攀著高枝往上爬的曹知府!
飯飯歪著頭看著今天格外暴躁的兩腳獸,考慮要不要賞她一爪子。
司品月松開飯飯,坐起身來,做好了決定。
含輝樓。
諸玉宸今日完全不在工作狀態(tài),剛剛祖父還遣人來問品月的事情,他草草敷衍過之后便又對著書桌發(fā)呆。
確實是發(fā)呆,這桌上的字沒有一個映到他眼中。
之前和司品月坦白之后,她說了句讓她冷靜一下之后就離開了。
諸玉宸現(xiàn)在很是忐忑,像是一個等待宣判的罪犯,到底是生還是死呢。
門口有人通報,諸玉宸抬頭發(fā)現(xiàn)是蘇合。
讓人進來之后,蘇合笑著遞給諸玉宸一張折了兩折的紙:“大公子,這是諸月小姐讓奴婢給您的。”
諸玉宸接過紙之后,竟然有些不敢打開,他突然開始后悔今天是不是太過直接了,懊惱自己嚇到了司品月。
讓蘇合先回去之后,諸玉宸一個人在書房捏著那張紙看了很久,久到外頭的月亮都升了起來,終于他輕舒了一口氣,打開了折疊好的紙,上面只有一個字——可。
可以一試,試定親能不能讓皇三子放棄,試她能不能喜歡上他。
在冬夏
諸一肅:諸家要有大靠山啦! 諸玉宸:我要有老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