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聲名狼藉
元朗真人也向如云大師微一點頭.含笑說道:“大師小心一些,我們暫時為別,貧道要闖闖這‘蕩魂天’了。”說完,也自飄身縱起,進(jìn)入了壁上靠右的“蕩魂之天”。
他們左右分途,雙雙一走,倒真使得如云大師心中有些忐忑起來。如云大師覺得神思不寧,不禁雙眉暗蹙,當(dāng)真按照“紫衣魔叟”駱長明所說,先行盤西膝靜坐,合掌垂眉,口中低念佛號。佛號三宣,靈臺澄朗。如云大師自覺心寧神靜,雜念盡除,遂吐納了-口長氣,緩緩站了起來,飄身向那兩扇上鐫“銷魂之窟”的石門縱去。
石門原呈虛掩.自然一推就開,但等如云大師進(jìn)門以后,卻突然發(fā)出-陣隆隆的聲響。如云大師微吃一驚,回手再摸石門,竟發(fā)現(xiàn)門已閉死,無法撼動。
這種情勢,分明是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就落在對方算計之中,顯然極為不利。但歸路已絕,無法回頭,如云大師也只好暗咬牙關(guān),抱著“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的心情,依然靜躁釋矜地向前舉步。甬道中本來黑暗得伸手不見五指.但如云大師才一舉步,卻眼前忽亮,點起了十來盞粉紅紗燈。這些粉虹色的紗燈,均是嵌在石壁之中,約莫每隔四五步光景,便有一盞,甬道以內(nèi),毫無人蹤,但燈光卻不知怎的,竟會同時亮起。
如云大師目光才注.眉頭便皺,心中又自暗念“阿彌陀佛”。
原來那種粉紅色的紗燈之上.均用工筆繪出人體雙雙,妖精打架的春宮秘畫:如云大師昔年以“辣手潘安”姚夢樓的身份,瀟灑江湖,不知交結(jié)了多少紅妝密友?見識過多少旖旎風(fēng)光?但如今袈裟一著,綺念早灰,再看見這些熱烘烘,火辣辣的淫穢圖形,哪得不合掌低眉.暗宣佛號?紗燈照路,甬道甚長.兩經(jīng)轉(zhuǎn)折過后,不僅燈上圖形,越來越覺淫穢,連鼻中也不時聞得令人心蕩神怡的氤氳異香。如云大師昔年便于“雪衣艷鬼”貝亭亭的“羅漢蕩魂香”下,失足欲海,鑄恨情天,如今自極有警覺地在異香才起之際,便立即暫時屏止呼吸,取出所煉“澄心教”靈藥,抹在鼻孔之內(nèi)。又是一道轉(zhuǎn)折,甬道已盡,眼前所見的是兩扇緊閉宮門。
門上橫書“極樂之宮”四個大字,兩邊并懸著一副對聯(lián)。上聯(lián)是:“來客請登歡喜殿”,下聯(lián)是“結(jié)緣且入妙香門”。
如云大師看了這種橫楣名稱,及聯(lián)語含意,不禁連連搖頭,知道門內(nèi)情況.定然胡帝胡天,不堪入目。但事即至此,只好皺著眉頭,伸手住那兩扇緊閉宮門推去,手未及門,門已“呀”然而啟。
開門之人,是兩個身無寸縷的妙齡少女。
如云大師見所料果然不錯.只得抱著且入地獄之心,對這兩名全裸少女活色生香,視若無睹地緩步走進(jìn)門內(nèi)。足才進(jìn)門,身后又是一陣隆隆微響。
這次,如云大師根本不必回頭,便知是那兩扇宮門,又被機(jī)括封死。他潛心靜氣,舉目一掃,只見當(dāng)面是間廣大石室,但中央羅幔深垂,除了替自己開門的兩名全裸少女以外,靜悄悄地,別無人蹤。身后那兩名少女,擺動著臀波乳浪,走到如云大師面前,向他鶯聲嚦嚦地恭身問道:“大師請賜告法號,以便婢子轉(zhuǎn)稟我家教主,升殿見客。”如云大師眼觀鼻、鼻觀心,合掌當(dāng)胸問道:“你家教主,是不是‘雪衣艷鬼’貝亭亭?”左邊一名赤裸少女,嬌笑答道:“‘銷魂教’,共有三位教主掌教,貝教主排行第二?!比缭拼髱熉勓?,頗感意外地“哦”了一聲說道:“你們的大教主及三教主是準(zhǔn)?”那名赤裸少女不肯再答.搖頭笑道:“大師何必多問?且請賜告法號。婢子轉(zhuǎn)稟以后,三位教主均將升殿相見?!比缭拼髱熤坏媚盍艘宦暋鞍浲臃稹闭f道:“貧僧如云,是你家貝二救主的武林舊友?!蹦敲嗦闵倥犎缭拼髱焾罅朔ㄌ?,遂立即走向左壁,把壁上的一具金輪,略加轉(zhuǎn)動。金輪才轉(zhuǎn),羅幔便開,幔中作“品”字形地,陳設(shè)著三具金色寶座,寶座之后,置有八扇高約六尺的白玉屏風(fēng)。
屏風(fēng)兩旁,各自垂手侍立著四名極為艷美的妙齡少女,也是袒裼裸裎。肉光細(xì)致地半絲不掛。
與如云大師答話的那名赤裸少女,肅立恭身,向那八扇白玉屏風(fēng)之后,朗聲稟報說道:“歡喜殿值勤弟子何秀,稟報三位教主,有位貝二教主的武林舊友如云大師,已到殿中求見。”話完不久,白玉屏風(fēng)之后,便自緩緩走出三位身穿連頭罩沒白緞長衣,只在眼部開了兩個窟窿,令人看不出年齡相貌,甚至是男是女之人,坐上金色寶。坐在靠東面的那位白衣人,向如云大師仔細(xì)看了兩眼,不禁“呀”了一聲.如銀鈴般嬌笑道:“我生平以歡喜結(jié)緣.閱人雖多,但和尚情人.卻還沒有幾位。聞報之下,正覺得驚奇,誰知所謂‘如云大師’.竟就是我貝亭亭懷念最深的‘辣手潘安’姚夢樓二哥呢?”說至此處,轉(zhuǎn)頭向那名叫何秀的值勤赤裸少女笑道:“我姚二哥如今雖然身著袈裟.但他昔日風(fēng)儀極美,到處留香,除了‘辣手潘安’,以外,還有‘武林情圣’之稱,所吃過的女兒脂粉,簡直可以淪斤計數(shù),對于這等曾經(jīng)滄誨難為水,陳卻巫山不是云的大行家,何必擺甚銷魂陣仗?貽笑大方!你們趕緊穿上衣裳,并替我這位佛門貴客,和尚哥哥,看個舒服坐位?!焙涡愎眍I(lǐng)命,“嚶嚀”一聲,殿中十名赤裸少女,便全都把那種連頭罩沒的白色長衫穿起,并取了一只上繡百對交歡男女的錦緞軟墩.放在“雪衣艷鬼”貝亭亭的肩下。如云大師一看那軟墩上所繡各種惡形惡心的****圖像.便眉頭深蹙,念了聲“阿彌陀佛”不肯就座。貝亭亭“呀”了一聲,嬌笑說道:“姚二哥,和你結(jié)過露水姻緣嬌娃美女,比這錦緞上所繡的雙雙對對,多得多了。你若已得禪門真髓,應(yīng)該深明菩提無樹,明鏡非臺,身外各物,均為幻相之旨!你若只是位披了袈裟的假和尚,則這些花樣,哪里當(dāng)?shù)闷鹉憬?jīng)多見廣的行家一笑?卻為何自管合掌低眉,滿口‘阿彌陀佛’,連個頭兒都不敢抬,墩兒都不敢坐呢?”無論多么高明的武林人物,最難克制的便是“傲氣豪情”四字,如云大師何獨不然?他聽完貝亭亭的話兒以后,霍地雙眉一挑,岸然抬頭目光朗朗四掃。在那錦緞軟墩之上坐了下去。貝亭亭點頭笑道:“你這樣便還有一點昔年‘辣手潘安’姚夢樓的俠骨英風(fēng).否則當(dāng)真像位又想偷嘴,又怕沾油,窩窩囊囊的小和尚了,我這個‘銷魂教’的貝二教主,就不愿意招待你了?!比缭拼髱熇事曊f道:“貝二教主不必多提那些如云如煙的無聊往事,貧道還有兩位同行友好.一闖‘迷魂之宮’,一走‘蕩魂之天’不知是否可請來一并相見?”貝亭亭聞言.側(cè)顧身邊的一名侍女,笑聲問道:“李莉,你從‘萬景晶球’之中,傳聲發(fā)今,查查另外兩位貴客,如今到了什么所在?”李莉恭身領(lǐng)命.伸手拉起壁上一塊布幔.對深嵌石中的一只巨大晶球,看了幾眼,又開啟了另一具鐵筒筒蓋,向筒中發(fā)話說道:“‘迷魂之宮’及‘蕩魂之天’的值勤弟子聽真,貝二教主有令,速報來客行蹤.現(xiàn)在何處?”李莉話完片刻,鐵筒中先響起一個男子口音說道:“迷魂宮值勤弟子韓丹陽遵報,來宮是位紫衣老叟,正在‘逍遙池’前徘徊,尚未尋出前進(jìn)路徑?!边@自稱“韓丹陽”之人的語音方落,另一男子的語音又起,朗聲說道:“蕩魂天值勤弟子西門馬遵報,來客是位道長,如今正困在‘和合氤氳陣’中,但陣法妙理已被參透,似乎即將沖出?!必愅ねぢ勓?,向如云大師笑道:“姚二哥,那位道長及紫衣老叟,是何等人物?”如云大師毫不隱瞞地應(yīng)聲答道:“道長是‘紅葉七人盟’中的元朗真人.紫衣老叟則是青海積石山‘化石大師’的俗家胞弟‘紫衣魔叟’駱長明?!必愅ねじ静辉涯恰凹t葉七人盟”五字,放在心上,但聽了“化石大師”之名,似悚然一驚,在略作沉吟以后,方對李莉叫道:“李莉替我傳令.命他們停止陣法,開放門戶.把來客元朗真人及‘紫衣魔叟’駱老爺子,一齊請到這‘歡喜殿’內(nèi)。”李莉恭身領(lǐng)命.向傳音筒,轉(zhuǎn)述貝亭亭之語。
如云大師心內(nèi)暗驚這“銷魂教”所居古洞的機(jī)關(guān)埋伏之多,竟似比“血影教”的“血影神宮”尤有過之,足見“雪衣艷鬼”貝亭亭等,必然居此已久,費盡心血地在天生奇境以上,又加添了不少人為妙用;他想至此處.遂向貝亭亭合十問道:“貝二教主,可否請把貴教的大教主及三教主,替貧僧引見一下?!必愅ね陕曅Φ溃骸耙Χ鐒e急,元朗真人與‘紫衣魔叟’駱長明,馬上便可到達(dá)這‘歡喜殿’內(nèi),等他們來了以后,我再把我大哥三妹,向你們一齊引介?!比缭拼髱熉勓?,只好忍耐等待,但卻已從貝亭亭“大哥三妹”的一語之中.知道這“銷魂教”大教主是個男人,三教主是個女子。
約莫過了頓飯光陰,一陣隆隆石響,在這“歡喜殿”的左右石壁上,各現(xiàn)出一個門戶、元朗真人與“紫衣魔叟”駱長明,分從兩個門戶之中,走入“歡喜殿”內(nèi)。但他們均似經(jīng)過了相當(dāng)勞累,臉上微有疲憊神色。駱長明見如云大師神態(tài)頗為安詳,并與自己先前所見的三位白衣怪人.同坐一處,遂揚眉怪笑說道:“大師,你倒好輕松,我卻在‘迷魂宮’各種機(jī)關(guān)陣法之中,累了一頭大汗。我來問你,這‘銷魂教’的主持人,到底是不是你的老相好呢?”如云大師臉上微紅.尚未及答,貝亭亭便已格格蕩笑,發(fā)話說道:“駱兄說得不錯,姚二哥正是我的武林舊識?!瘪橀L明“哦”了一聲,目注貝亭亭揚眉問道:“這樣說來,姑娘便是那昔年名噪江湖的‘雪衣艷鬼’貝亭亭了?”貝亭亭點頭笑道:“我就是貝亭亭,但不知你們?nèi)?,闖進(jìn)我們這‘蝕骨消魂小洞天’中,卻是為了何事?”如云大師念了一聲佛號說道:“貝二教主,請你先把貴教中的另兩位教主,替我們引見一下.然后貧僧等自當(dāng)奉陳來意?!必愅ねな种钢凶滓鹿秩?,緩緩笑道:“這位是首創(chuàng)‘銷魂教’的大教主.也就是我傅大哥,他那‘啞口毒心玉仙郎’之號,雖已被武林人物淡忘,但像你們?nèi)贿@等見識之人.可能還會知道他一些來歷。”駱長明瞿然一驚,向那被稱為“啞口毒心玉仙郎”的中座白衣怪人,微抱雙拳.皺眉說道:“尊駕便是昔日在‘賀蘭山中’,建‘賞花樓’,準(zhǔn)備覓取百位絕代艷妹,充為侍妾的傅文朝嗎?”中座白衣怪人點了點頭,未曾答話,卻向“雪衣艷鬼”貝亭亭略比手式,貝亭亭見狀,恍然說道:“不是傅大哥提醒,我倒忘了命人為駱兄及元朗真人設(shè)座.真是有點慢客了?!闭f完.遂命值勤弟子何秀.又替駱長明及元朗真人,加設(shè)了兩具上繡銷魂秘戲的軟緞錦墩。
元朗真人看得微皺雙眉,但因見“紫衣魔叟”駱長明已毫不猶疑地夷然就坐.遂也只好隨同坐下。貝亭亭見他們均已坐好,遂手指坐在自己對面白衣怪人,向如云大師格格蕩笑說道:“姚二哥,在我未曾引介我們‘銷魂教’三教主以前,卻想先請你運用智慧,猜猜她的身份?!比缭拼髱熞蜃约褐粡呢愅ねぴ?jīng)說過的“三妹”稱呼之上,知道這位“銷魂教”三教主,是個女子,遂微蹙眉頭,發(fā)話問道:“貝二教主,聽你言中之意,莫非貴教中的這位三教主,還是我的昔年舊伴嗎?”貝亭亭嬌笑說道:“鬢影衣香留綺債,嬌娃誰不識潘安?我這位三妹,不但是姚二哥的熟人.并還和你熟得很呢?!比缭拼髱熉勓?,遂根據(jù)“熏蕕難共器,冰炭不同爐”,以及“狼與狽合,鼠與狐謀”等理,向昔年曾與自己相識的一些蕩婦淫娃方面.試加推想。想了片刻.揚眉問道:“是不是‘玉娘子’李盈?
貝亭亭搖頭笑道:“不對,不對,差得太遠(yuǎn),‘玉娘子’,李盈于四五年前,因一夜間連御七男,而偏在最后一個.遇見了仇家化裝的采補能手,以致慘遭暗算,元陰盡失而死?!比缭拼髱熇^續(xù)問道:“是不是‘桃花妖后’方菁?”
貝亭亭又復(fù)搖頭笑道:“姚二哥袈裟一著,當(dāng)真孤陋寡聞,你難道不曾聽得‘桃花妖后’方菁因誤服過量媚藥,發(fā)了花癲,終于死在癆疾沉疴之下?!比缭拼髱熀险飘?dāng)胸,念了一聲“阿彌陀佛”說道:“瓦缸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前亡,以及善射者死于箭,善泳者死于溺等語,真是至理名言!‘玉娘子’李盈與‘桃花妖后’方菁,均屬花中魔鬼.欲誨妖姬,她們果然都死在一個‘色’字之上?!鄙頌椤颁N魂教”大教主的“啞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因天生喑啞,無法發(fā)話,聞言之下,只向如云大師看了兩眼。貝亭亭格格連聲,笑得前仰后臺地接口叫道:“姚二哥,你不要白費心了.常言道得好:‘藥醫(y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我們都是些沉迷欲海的無緣魑魅,慢說是你旁敲側(cè)擊的幾句話兒,就是如來佛親翻貝葉。口誦真經(jīng),也不會使‘雪衣艷鬼’貝亭亭這等人物,有聽覺悟”話至此處,又自指著那位“銷魂救”三教主,笑聲說道:“姚二哥,你為何盡向‘玉娘子’,‘桃花妖后’,那些聲名狼藉的蕩婦淫娃等頭上設(shè)想?難道就不會從玉潔冰清的紅妝女杰之中,猜上一個?!比缭拼髱熓@問道:“貝二教主,你這‘勸人且睡銷魂覺’的‘銷魂教’中,還會有玉潔冰清的紅妝女杰?”貝亭亭“哼”了一聲,得意笑道:“若使狼狽為合,狐鼠一窩,根本不算稀奇.能教熏蕕共器,冰炭同爐,才是我貝亭亭足以自傲的通天徹地能為.旋乾轉(zhuǎn)坤手段。”如云大師意存不信地?fù)P眉說道:”貝二教主,照你言中之意,對于貴教這位三教主的身份,豈非已有兩點揭示?第一點是,她是與我交情頗深的極熟之人,第二點是,她是一位玉潔冰清的紅妝女杰?”貝亭亭點頭笑道:“姚二哥開了竅了,你就從這兩點揭示之上,再加推測,便應(yīng)該恍然大悟地不難猜中?!比缭拼髱熆嘈φf道:”我不僅不恍然大悟地有所開竅,反而像鉆進(jìn)悶葫蘆中,越發(fā)糊涂了呢!因為我昔日浪漫荒唐,所結(jié)交的蕩婦淫娃,雖不在少,但夠得上說是有深交的玉潔冰清的紅妝女杰,卻只有一位?!必愅ねばΦ溃骸爸挥幸晃缓畏?,她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