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都市

追蹤告密者

第二十四章 ??城里的月光

追蹤告密者 秋賦 3016 2021-09-13 14:31:09

  如果説,這個世界上有偶遇的話,我和校園一姐在清大會議廳里的人生偶遇,與當時我和拂曉的偶遇,都是命運的安排。

  世界各地有無數(shù)的城市,無數(shù)城市里都有報社,我恰好走進了這家報社。

  穿過一座石牌坊,白色的墻上印著青苔的印記,灰色的翹檐,四周立著黑色的石柱,天井里種著一棵桂花樹,散發(fā)著濃郁的清香。正前方是一個老式的神臺,掛著一塊字跡斑駁的木匾,兩邊是廂房,被改造成玻璃門窗,光線更加透亮,但老房子的韻味減少了。

  拂曉正低頭伏案,我悄悄地站在她的身邊。

  她抬起頭,并不驚訝地拉開一把藤椅,指著桌上新出來的那份登著我經(jīng)商事跡的報紙説:

  “沒想到你會這么快找到我?!?p>  我趕緊説:

  “哦,我來找小梁,感謝他寫的報道,宣傳了部委公司,也有點夸大了我的作用,一進門就看到你,沒想到你會在這兒辦公,走了也沒告訴我們,也好讓我們開個歡送會啊?!?p>  我把小梁摘開,裝著是偶遇,把帶來的零食遞給她:

  “從W市帶來的,小梁的那份我再補?!?p>  她微笑地收下。

  “怎么開始經(jīng)商了?”

  “現(xiàn)在的形勢就是人人經(jīng)商是潮流,提倡部委都要辦公司,我年輕帶個頭,部里也支持,張科長把他的關(guān)系戶都交到我手里,就是這兒的茶農(nóng),沒想到你在這。我哪會經(jīng)商,都是靠老同志傳幫帶,領(lǐng)導(dǎo)給了一年的學(xué)習(xí)時間,完成公司初創(chuàng)后,我就回原來的部門。”

  “還有空寫詩嗎?”

  “沒了,沒想到做生意這么累,一頭扎到山里,路沒有,連個辦公桌都沒有,有一天突然看到云起山腳,馬上想寫首詩,沒辦法只好趴在老鄉(xiāng)家的水缸蓋上,寫了一首詩,來不及改了,就是是時興起,怕忘記了?!?p>  我把工作筆記本遞給她,翻到隨手寫的路途有感。

  “很有真情實感,如果不嫌棄我們是縣級報刊,可以在這兒發(fā)表?!?p>  “哪里會嫌棄,我還是您親手培養(yǎng)成長的呢?!蔽亿s緊把那一頁撕下來。

  “我看了報紙副刊,您現(xiàn)在用真名了?”

  她點點頭:

  “拂曉是過去時了。翻篇了。”

  我把龐紅梅的那份報紙拿出來,遞給她:

  “上個月我在師范大學(xué)考察講師團領(lǐng)隊人員時,無意中拿錯了龐老師手上的報紙,第二天她就自殺了,不知道是否與您有關(guān)?”

  雖然問題殘酷,但我還是發(fā)問,這不正是我來的目的嗎?

  她雙手顫抖地接過報紙: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那是一段往事,一直如魔影一樣,從少年跟隨我到現(xiàn)在,也跟隨著她,她選擇了自我了斷,而我不能。”

  她開始收拾桌子,把禮物裝進了手提袋中對我説:

  “跟我回家看看吧。”

  這正是我要知道的答案。

  我心里一直想,要不要告訴張乎?然后又評估告訴他的結(jié)果就是:

  他會馬上趕過來。但是拂曉會對他説真話嗎?

  如果我不告訴他,萬一李明明像龐紅梅那樣自絕,怎么辦?

  一路盤算著,沒注意看路記路標,只跟著她走過一條又一條長長的窄巷子,她推開臨街一扇小木門,一棟年久失修的老屋里,傳出了熱鬧的聲響。

  “妹妹回來啦。”只聽得噠噠聲音,一個中年男子,倒騎在一只小椅子上,雙腳著地,像騎馬那樣,劃著椅子來到門口。

  “叫小弟弟好,他帶來好吃的了。”

  拂曉把我的這包零食整個袋遞給了他。

  男人一把接過,打開袋子吃起來。

  “先要謝謝小弟弟?!?p>  “弟弟好,好好吃呀?!?p>  我猜測著他的年紀,約在40歲左右,但智商可能就只有4歲。

  我尷尬地説:

  “好吃就好,下次我再給你多帶。”

  他搖搖頭:

  “妹妹不讓我找人家要吃的。”

  拂曉説:

  “弟弟送的可以吃,別人送的不可以。”

  我驚訝地問:

  “這是您的哥哥嗎?”

  拂曉搖搖頭:

  “他就是你想知道的銀行凱旋柱案件的主謀韋凌云,也是龐紅梅的戀人。”

  我腦子轟了一下,扶住了身邊的木柱,沒想到答案這么快就出現(xiàn)了,我和張乎一直要找的人,就在我面前,現(xiàn)在,他是一名生活不能自理的阿爾茨海默病患者。

  從樓上下來一位阿姨,對我説:

  “來客人了?中飯做好了,在這里簡單吃個便飯吧。”

  這是拂曉請的鄰居甘阿姨。

  甘阿姨口中的飯,就是每人一碗陽春面,放著她自己熬制的豬油,自己種的小香蔥,放了過量的味精,點了自己做的醬油,味道也十分鮮美。

  其它再無一菜,可見她的生活過得非常的清寒。

  阿姨給他的胸前圍上圍兜,就這樣吃著面還潑出了湯水,弄得一地都是,他們也見怪不怪,甘阿姨收拾完后,帶他上樓午睡,告辭了。

  他佝僂著腰,爬上樓梯。

  陽光照進天井,我和拂曉坐在初冬的陽光下。

  “他的病越來越重,原來還有十幾歲孩子的智商,今年不行了,再這樣下去,都不認識我了。”

  她開始痛哭。

  “為什么?”我問。

  拂曉抬起了頭:

  “父母當時在W市的造船廠當工人,我在那里出生,上小學(xué)時,廠里辦起了子弟學(xué)校,把廠里職工的孩子集中在這里上學(xué),請的是當時從各地下放到企業(yè)的臭老九擔任老師,原來他們也在各車間勞動,韋老師和我父母在一個車間,是工友。”

  我恍然明白了他們的關(guān)系。

  “他原來是音樂學(xué)院的老師,教小提琴的,父母也很想讓他教我學(xué)琴,給他增加一點微薄的收入,所以一開始我們是師生關(guān)系,一年后,他又收了一個市里的女孩子,比我大十多歲,就是龐紅梅。”

  可以想像,兩個年輕人,在沒有春天的時代,在無人關(guān)照的最偏僻的角落里,相愛了。

  “可能是聽到了有回京工作的希望,他坐火車去了原單位打聽,沒想到正好碰到原來的同學(xué),就是萌芽,他寫了一首長詩《清明》,他們一起到廣場上去朗讀傳播,回京無望后,他抄了那首詩,回到W市。

  我記不得當時是怎么發(fā)生的事,太小了,只記得他把原件交給了我,讓我放在家里最安全的地方,我把它放在花盆里,用塑料袋包好,以為沒事。

  那天,他領(lǐng)著龐紅梅一起去了銀行,很晚才回來,第二天沒有讓我去練琴。

  直到有一天,父親為花換盆,發(fā)現(xiàn)了花盆里的秘密,并威嚇我,其實不用我説,上面的字跡是他的,父母認得,帶著我和那首詩,一起交到了保衛(wèi)科,后面的事情,你應(yīng)該都知道了。”

  “那龐紅梅是他出賣的?”

  “不,是她自己主動交待的,她以為和他一起坐牢,可以一生都能照顧他,主動投了案?!?p>  我腦子糊涂,沒想到主謀竟然是被自己的工友出賣的,難怪她認識龐紅梅,但龐紅梅為何要自殺?

  我突然一驚:

  她是想保護李明明,不讓我找到她,這樣他們?nèi)齻€人的秘密就無人知曉。

  “他們知道自己是被你父母出賣的嗎”

  “不知道?!彼拖铝祟^。

  我頹然地倒在椅子上,沒想到尋找到的是這個答案,可能她把我當成了最信任的人,才説出了心中的秘密。

  穩(wěn)定了心神,忽然想到張乎説的,他們都是單線聯(lián)系,如果説拂曉的父母出賣了韋凌云,龐紅梅又是自投羅網(wǎng),而韋凌云是不是認識鄧衛(wèi)東,他也在造船廠,那么鄧衛(wèi)東是他出賣的嗎?

  拂曉堅定地搖搖頭:

  “他在那兒腦子被打壞了,如果是他出賣鄧衛(wèi)東的話,不至于也判了無期?!?p>  看來韋凌云才是承上啟下的人物,和張乎的判斷一致,鄧衛(wèi)東和張之是另一個人出賣的。

  還有三個人,其中一個必然也是認識韋凌云,也不會是他出賣的,還有另外有人?

  我的頭也開始痛了,我問拂曉有沒止痛片,沒睡好覺。

  她進屋拿藥出了,我迅速地在日記本上寫下了幾個人關(guān)系圖譜,確定從韋凌云這兒突破是重點,但他現(xiàn)在的智商只有4歲,能不能記起往事,不能確定,只能試試了,想到這,我到門口看了一下門牌號,想著什么時候,等拂曉上班時,再來探視。

  她端著一杯溫水,遞給我一片藥。

  我吃下后,準備告辭。

  拂曉突然問我:

  “她的骨灰放在哪兒?”

  “由學(xué)生處理的,你知道她孤獨一人,只能放在殯儀館暫存著?!?p>  “生前她一直希望和他結(jié)婚時去杭州旅行結(jié)婚,他一定會帶著我,我們仨一起旅行,永不分開?!?p>  我起身告辭。

  我迷路了,迷失在不同的巷子里,沒有方向感,這里的巷子有很多是一人巷,只容身一人,好在也沒有人像我這樣閑逛著,我看著太陽,辨別方向,就是走不出巷子,老家人稱為“鬼打墻”,老家人的辦法,就是蹲下,等待天黑了,墻就自動打開。

  月光照在了清冷的巷子里,給白墻鍍上了一層銀光,月光像一只獨眼,冷冷地看著我現(xiàn)在的困境,一點暗示都不給。

  我只能等著面前的墻消失。

  又冷又餓,還不知道老朱聯(lián)系不上我,急得什么樣,我一直注視著月光,抗衡著它的冷漠,一邊想著要怎樣告訴張乎拂曉的身份:

  告密者的女兒,主謀的供養(yǎng)人。

  突然一個問題浮現(xiàn)出來:

  為何龐紅梅和韋凌云走出監(jiān)獄后,沒能在一起生活而是托給了拂曉?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