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明主之風
一聽這話，村民們立刻群情激奮。
“姜大人！不要和這狗官廢話！他是董賊的人，絕非善類！”
“是啊！我們和他拼了！”
“我們寧可死在自家門口，也絕不做賊人的臣民！”
“為吳大人報仇！”
一時間，矛盾一觸即發(fā)，雙方瞬間到了劍拔弩張的程度。
姜冏趕忙攔住村民們，“你們都聽我說！吳大人在天之靈，絕不希望各位做傻事！”
這句話中氣十足，村民們的喧鬧聲頓時被壓了下去，只剩下那位婦人依舊哭喊著。
劉彥的目光十分清冷，漠然的看著姜冏，而對方也緊鎖著眉頭，與他緊緊的對視著。
空氣在此刻已經(jīng)漸漸凝固成了冰霜，結(jié)在每個人的心頭，從頭到腳泛著瘆人的涼意。
過了一會兒，打水的侍衛(wèi)歸來，將裝滿水的木盆交給了劉彥。
劉彥看了眼盆中的水，又看向楊木，“小子，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現(xiàn)在你若向我低頭認錯，還可以回家照顧你的母親。
否則，你知道會有怎樣的下場?！?p> 楊木略一遲疑，不自覺的轉(zhuǎn)過頭去，看到的是母親那絕望的搖頭，示意他選擇認錯。
看得出來，楊木陷入了十分糾結(jié)的內(nèi)心掙扎，但很快，他還是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死了，娘還有大家照顧，但我若選擇偷生，我和娘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村民們心中一緊，紛紛勸他不該做出如此魯莽的決定，尤其是他母親，此刻已是萬念俱灰，哭喊著他的名字。
但場上唯有兩人，心里卻很是滿意這個回答。
其中一人便是姜冏，而另一人卻是劉彥。
“好！既然如此，就別怪我欺負一個孩子了！”說罷，劉彥擼起了袖子，端起那盆水，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猛地向楊木一潑。
清澈的河水將楊木從頭到腳淋了個遍，瞬間成了一個落湯雞。
“你已經(jīng)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回去吧。”
所有人心中的冰霜，在這一刻全都化成了水，逆流而上，直灌腦海，將思緒沖的七零八落。
這……什么情況？
侍衛(wèi)們也出乎意料，在明確得到劉彥的示意后，這才放開了楊木。
楊木的母親趕忙沖上前來抱住了孩子，對劉彥破涕為笑，“謝大人，謝大人……”
劉彥的表情依舊平靜，“謝我做什么，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潑人一身水，就活該被淋成落湯雞，這是他應得的懲罰?！?p> 說著，他還刻意問道，“小子，你服不服？”
楊木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此刻還沒回過神來，怔怔的看著眼前這個，表情嚴肅的男子。
村民們見狀，手中的鋤頭不由得失去了握住的力氣，紛紛掉落在地，巨大的心理落差讓他們也沒回過味來。
姜冏卻沒有露出這樣驚訝的表情，似乎從某一時刻開始，他就知道了劉彥的用意，此刻他的臉上就只有滿意的微笑。
“好了，各位還請讓一讓，我們要打道回府了。”
聽他這么說，村民們紛紛自覺的讓開了一條路，一場劍拔弩張的危機就此結(jié)束。
“姜先生既然出了門，不如和我一起散散步？”
姜冏閉目沉思了片刻，對劉彥做了個“請”的手勢，“劉大人，請。”
村民們雖然讓開了路，但并沒有回屋的意思，眼見姜冏與劉彥并肩而行，紛紛翹首張望著，不知道二人的這一次會面，會不會改變此刻的局勢。
兩人走在田壟上，周圍是大片的耕地，但再往遠處看，卻是雜草叢生的荒田。
侍衛(wèi)們跟在身后，不遠不近，而荀惠則緊緊的跟著，側(cè)耳傾聽兩人的交談。
“姜大人，有話直說吧。”
“劉大人，在下一介草民，當不起大人這個稱呼?！?p> 劉彥沒有看他，而是將目光投向附近的農(nóng)田，“如今吳縣令遭難，整個翊風縣就只有你這么一個老官，不想重新出山，服務這些村民們嗎？”
“服務？”姜冏對他的措辭感到奇怪，“官者，向來統(tǒng)治百姓，百姓們才是為官服務的，不是嗎？”
劉彥笑了笑，“對我來說，‘官’字兩張口，上一張口為民請命，下一張口體察民情，官才是服務百姓的人?！?p> 這番言論很新奇，姜冏呵呵一笑，“劉大人果然與眾不同，有明主之風?！?p> “是嗎？”劉彥看了看遠處的荒田，說話間他一直用芯片中的掃描程序，將目所能及之處掃了個遍，“翊風縣有萬畝田地，依照歷來的慣例，人均應有5畝田，那么翊風縣原來至少有兩千人口。
的確算是一個小縣，但如今人口卻不足兩百，更有九成田地遭到荒廢。這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冏見他明明剛來這里，還沒有丈量土地，居然僅憑目測就說出了如此準確的現(xiàn)狀，心中不由得佩服，“劉大人頗有見識，如此看來也有明主之才?！?p> “夸獎了?！?p> 姜冏望著遠處的荒地，長長的嘆了口氣，眼神中滿是悲涼，“這地方，原先的確是一個小縣，雖算不上富饒，但家家戶戶從不為糧食發(fā)愁。
可自從董太師來了之后，縱容軍士洗劫，強征男子隨軍，或為士卒，或為勞役，務農(nóng)之人日益減少，田地也就荒廢了。
活不下去的百姓，有的餓死家中，有的則拼著最后一口氣逃離了這里，久而久之，就只剩下這72戶人家，留在故土茍延殘喘。”
劉彥本以為，在原世界的金字塔底層生活，已是夠困難的了，誰曾想這個時代的底層百姓，才是真正的艱難困苦。
在他抱怨合成流食寡淡無味，不如富人們的肉類蔬菜時，這個時代的人們還在擔憂溫飽的問題。
想到這里，劉彥不禁皺起眉頭，“既然你們?nèi)绱藫泶鲄强h令，為什么翊風縣在他的治理下，依舊是這副模樣？
難道他來之前，這里的情況還要更加糟糕？”
聽到這個問題，姜冏不禁發(fā)出一聲嘆息，“劉大人可知，在下為什么辭官？就是因為這位吳縣令，一心反董，征收了大量的軍糧，用以供給那些賊軍，做著那不切實際的反董大夢！”
劉彥頗有些驚訝的問道，“姜先生難道是擁戴太師之人？”
“不，董卓倒行逆施，視百姓如草芥，此人……”說到這，姜冏不禁看了劉彥一眼。
劉彥會意的笑了笑，“你盡管說，我雖然是董卓的義子，但站在某些角度上來說，我或許和你意見相同。”
“呵，人人都說太師專權(quán)跋扈，不顧民生。但那些反董賊軍卻又曾幾何時顧及這些百姓了？
百姓們痛恨太師，這才如此擁戴吳大人，哪怕餓著肚子，也要全心全意的支持他們的反董大業(yè)?！?p> 這么說來，那個吳涇究竟是不是個好官，實在有待商榷。
劉彥覺得，這人或許是個有氣節(jié)的漢臣，但不算是一個稱職的父母官。
不過，他最后的心愿，是要我照顧好翊風縣的百姓，或許那時的他，對百姓們也是充滿了歉疚。
“姜大人，現(xiàn)在我想為百姓做些實事，幫助他們脫離這樣的困境，你可愿意出山幫我？”
姜冏望著他真誠的眼睛，片刻后說出了自己的回答：
“恕難從命。”
劉彥一愣，“你說我是明主，怎么又不肯投靠我呢？！”
姜冏微笑著說道，“在下說大人您有明主之風，更有明主之才，卻從未說過——您是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