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顛簸著,搖搖晃晃,讓貝貝感到頭暈,她試著在籠子的底網(wǎng)上趴穩(wěn),可車的晃動讓她在籠子里“滾來滾去”,連站都站不穩(wěn)。貝貝此刻的心情很復(fù)雜,即使每天活動的空間有限,可是能看到黎語,能和黎語一起玩就足夠了,她奢求的不多,可就連這小小的愿望她也無法實(shí)現(xiàn)了。貝貝心里想著:為什么黎語不要我了,是因?yàn)槲页孕l(wèi)生紙讓她很生氣嗎,是因?yàn)槲液退l(fā)過脾氣嗎,是因?yàn)槊看卫枵Z給我洗澡的時候我都不聽話把水抖到了她身上嗎,那我改,行嗎,我改了她是不是就不會不要我了?想著想著不知不覺貝貝回憶起了很多與黎語一起生活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她的情緒更低落了,可是心里越難受,記憶就越會如潮水一般涌來。就在這低落的情緒中,車突然停了。
后備箱的門被打開了,一個女人站在貝貝面前,面露難色。她腳踩著一雙方頭細(xì)跟的黑色高跟鞋,身著一件紅色的露肩緊身連衣裙,耳垂掛著一對流蘇風(fēng)的吊墜,嘴上涂了正紅色的唇釉。
“媽,你出來弄一下這個狗,臟死了!”那個女人高聲叫著。她的言語和她的長相給貝貝很大的落差,讓貝貝很反感。
“好啦好啦,知道了!”屋里傳來另一個女人的叫聲,也讓貝貝很不舒服。
沒過一會兒,那個女人從屋里走了出來,她在衣服前面套了個圍裙,手上也帶了雙黑色手套,像拿著垃圾袋一樣把籠子拎了起來,這突然的抖動讓貝貝撲通撞在了籠子的側(cè)網(wǎng)上,還好有絨毛包被,這一摔并不疼。
那個女人把籠子從車?yán)锪嗔讼聛?,一邊嘴里抱怨著,一邊找地方放置貝貝?p> “欣欣,你從哪兒弄的狗啊,這么點(diǎn)能干啥呀?”
張欣欣一臉厭惡地看著貝貝,說:“你以為我想要啊,還不因?yàn)槭前捉o的?!?p> “他們家為啥把狗給我們啊,自己養(yǎng)不起?”
“不想要了唄,現(xiàn)在的人不都這樣,沒用的東西就喜歡扔掉!”
兩個人的嗓門很高,對話好像吵架一樣,再加上剛剛的暈車,這一切本就讓貝貝覺得很惡心,而當(dāng)張欣欣說“不想要了……沒用的東西就扔掉”的時候,貝貝的心一下沉了:不可能,黎語不會不想要我的,她一定是有別的原因,她最喜歡我了,她怎么可能……她不會真的不想要我了吧,不會真的覺得我沒用吧……好像我真的沒什么用。貝貝很難受,她望著和她的心情一樣沉下來的天空,看著天空上掛著的星星,什么興致也提不起來。
就在這時貝貝連著籠子一起重重的落在了地上,貝貝又摔了一跤,但是心痛遠(yuǎn)比身上的痛更疼,貝貝再次望向天空發(fā)起了呆。
過了不知道多久,貝貝感到餓了,碰巧這時屋里飄來了很香的氣味,貝貝順著香味望去,看到兩個她不喜歡的女人在吃著飯,她又回想起了在黎語家的時候,黎語和唐安都是先給她準(zhǔn)備好狗糧才去吃飯,從來沒讓自己餓過,而且自己總是很快吃完,接著就沖黎語叫,讓黎語給自己吃他們吃的東西,每次只要自己用很委屈的聲音問黎語的時候黎語都會破防,然后分給自己一塊肉或者別的,那時超級開心,也超級滿足,不過自己不喜歡吃面食,黎語每次給的餃子自己都是一口不動,感覺它沒什么味道……無論如何,那時的生活真的很幸福,而現(xiàn)在的,想到這里貝貝更難受了。突然“吱”一聲,房門開了,張欣欣拿著一根火腿腸走了出來,她用目光掃了一眼貝貝,然后把火腿腸扔進(jìn)了籠子里。
貝貝餓極了,她用牙咬開了包裝紙,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可是一個火腿腸怎么可能吃飽呢?不一會兒貝貝又餓了,而且感覺很不舒服,想睡覺又睡不著,她只能再次把目光移向天空。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天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了,更多的星星露了出來,北斗七星也可以被看得很明顯??墒秦愗惒]有欣賞這漫漫夜空,而是在心里一直默念著一個人的名字……
不知道什么時候,貝貝睡著了,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破曉了。她坐起身子,像昨天晚上一樣望著天空,想著心事。
幾天過去了,在這段時間里貝貝在張欣欣家從未吃過一頓飽飯,也沒說過一句話。好像是故意找茬一樣,張欣欣不再想留著貝貝了。
“這狗是啞巴嗎,有人來家里它也不知道叫!”
“啥都不知道就知道吃,怪不得讓人扔了呢?!睆埿佬赖膵寢尷钤虑倩卮?。
這幾天張欣欣和李月琴說過很多次貝貝“被扔”的話題了,仿佛是事實(shí)一樣,讓貝貝也不得不相信了。
貝貝對生活越來越提不起興致,和黎語的回憶成為勉強(qiáng)支撐她度過“痛苦”的每一分鐘的動力。
“不想養(yǎng)了,天天看著這只啞巴狗,心情都不好?!睆埿佬烙珠_始抱怨了。
“那就不養(yǎng)了。哎,我有個辦法,村口有家狗肉館,賣到那兒還能得點(diǎn)錢?!?p> “能行嗎?”
“那有什么的,反正也是棄狗?!?p> “嗯——那好吧,不過你天黑了再去賣,別被人看見了?!?p> “怕什么,拿個袋子裝上不就沒人知道了嗎?!?p> “媽,還是你技高一籌啊?!睆埿佬罎M意地說。
李月琴也想早點(diǎn)把貝貝送走,她很快跑進(jìn)廚房,從柜子里拿了個編織袋,然后快步走到貝貝面前,打開了籠子,像打包剩菜一樣把貝貝套進(jìn)了袋子里。
貝貝滾進(jìn)了袋子的底部,看著李月琴干凈利落地把編織袋系上的時候,貝貝明白了即將要發(fā)生的事,可是她還是沒有叫。
“月琴,我來給你送點(diǎn)咸菜?!?p> 透過編織袋,貝貝聽到了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她是李月琴的姐姐李月華。
貝貝當(dāng)然知道如果現(xiàn)在她叫一聲,或許就有轉(zhuǎn)機(jī)了,但是她沒有這樣做,想到了黎語的拋棄,她已經(jīng)放棄了對生活的信心。
“既然來了就一起吃飯吧。”李月琴接過咸菜很不情愿地說。
“不用不用,家里還有剩的餃子呢?!?p> “可別說我沒招待你??!”
“不會?!?p> 李月華轉(zhuǎn)身準(zhǔn)備回家,不經(jīng)意間那個編織袋吸引了她的注意。
“月琴,里頭裝的什么呀?”
“狗。”
“為什么把狗裝袋子里?。俊崩钤氯A趕緊解開袋子,看到了里面望著她的貝貝。
“我一會兒把它送到狗肉館去。”李月琴心平氣和地說。
“給我吧。你也知道我平時就自個兒,有個狗也算有人陪著。”
“拿走吧?!?p> 李月琴心里暗暗高興:終于把這個掃興的東西扔掉了。
李月華把貝貝抱在了懷里,回家了。
到了家,李月華用鐵鏈拴住了貝貝,那條鏈子很粗,也很沉,是用來拴大型犬的,但那是她家唯一的鏈子,為了防止貝貝跑丟,她只能“出此下策”。
鏈子的存在讓貝貝很不舒服,但她沒去想那么多,她的重心怎么會放在這里呢?
天開始變得灰蒙蒙的,不一會兒有雨點(diǎn)滴落下來了,雨越來越大,打在貝貝的身上,像一根根針刺進(jìn)了她的骨子里,貝貝感到很冷,她想找個避雨的地方,可是周圍什么都沒有,她除了任由雨肆意地砸進(jìn)身體還能干嘛呢?
雨一直在下,貝貝早已被淋濕了,她也早已放棄了掙扎,在雨中孤零零地佇立著。
第二天李月華找了個紙箱子,勉強(qiáng)算給貝貝弄了個窩,弄了個能避雨的地方。
在李月華家貝貝也常常吃不飽,因?yàn)槔钤氯A不是一個能一直呆在家里的人,三天兩頭她需要去地里除草耕田,一去就是一天。但是只要李月華在家,她都會把貝貝喂的飽飽的。即使貝貝吃的不好,但能吃飽對她來講就很不錯了。
一次李月華給貝貝拿了塊凍的生肉,貝貝從來沒吃過生肉,她嘗了一口,覺得味道很奇怪,而且咬不動,但肚子實(shí)在餓得不行了,它只能一點(diǎn)一點(diǎn)沿著肉的邊緣小口小口的嚼著,一邊吃一邊等這塊肉化了。終于貝貝吃完了,雖然不喜歡,可也填飽了肚子。有時李月華也會把剩下的飯菜喂給貝貝,這時貝貝會吃得很開心,也吃得很快,只是每次烙餡餅或包餃子的時候,貝貝都吃得很慢,不過一會兒她也會吃完。
雖然在這里過得也不好,但比起前幾天的遭遇已經(jīng)大有了好轉(zhuǎn)。時間終于過得快些了,貝貝的狀態(tài)也好了一點(diǎn),但她還是沒有說話,讓李月華也認(rèn)為她是個啞巴。因?yàn)榫退闵钸^的還行,她也無法忘記黎語,她的叫聲只想留給黎語,留給放學(xué)回家的黎語,留給陪她散步的黎語。如果再不會相見,那我就再不叫了,貝貝心里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