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徑橫書》里面的思路啟發(fā),讓林逸寒學會了浩然氣的另一種用法,怎樣用,完全看他對經(jīng)典研究如何。
原文有那個思路,再加以想象,施之于現(xiàn)實,用之于個人,即便有所牽強,也可以實現(xiàn)。
而若原文沒有……浩然氣是最為真摯不虛的力量,連做了問心有愧的事情都會自戕,更別說欺瞞它了,后果只會更嚴重。
是以,儒家之術重修身,需看齊圣賢,圣賢說可以有,那便可以為之,這是浩然氣的第一個弊端——需受制于人,這個人是指先圣賢人們。
而第二個弊端,則在于它的使用不是完全的心想事成。
譬如念一句“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將彼夏擬作此夏,難道大夏國便會亡國?
這是完全不行的,且不說需要多大的浩然氣,更重要的,在于它使用需要媒介,而這個媒介,在于人本身。
它是需要從人胸出,御人心意,經(jīng)人之四肢手腳口舌,才能施展出來發(fā)揮作用。
如之前那般只是用來演化水元氣阻擋灰犬離去倒還好,想要拿來詛咒或作什么威力強大的法術,那是萬萬不能的。
林逸寒此刻便面臨著這種情況,劇痛引來狂怒,看到那青衣中年的瞬間,他更是目眥欲裂,恨不得將在場之人全殺了才好。
然而指望念一句經(jīng)典,對他施以傷害的人便紛紛死絕,那是不可能的。
……
“……子曰:以德報德,以直報怨!”
話分兩頭,既不能以雷霆手段擊殺在場之人,那么越拖延便越危險,他孤立無援,對方可是援手不斷的。
念完此句,他的傷口并未愈合,那不斷流出的鮮血乃至傷口,突然增添了一絲奇異的血紅色彩,仿佛光暈般附著在他的右手上、他的兵刃上。
不能暴露葬身火……它是我逃亡之基,不能暴露!
暴怒和劇痛如潮水交替沖襲著他的大腦,林逸寒只堅守著這最后一個念頭,強行忍住了喚出葬身火大殺四方的沖動,右手緊握,扁擔外的布包和竹干寸寸斷裂,露出了其中灰撲撲、臟兮兮的晦明刃。
他首先向后揮了一刀,與左手角力的力道頓時就松了,他沒有回頭,先向后退了一步,橫向斜斬。
那一排企圖前來架起他的槍,紛紛斷為兩截。
這時,他才有暇短暫回顧,方才拿槍刺他的是一個黑衫人,年齡已經(jīng)看不清了,因為他已經(jīng)被劈成兩截,尸身都各自散落向不同的地方,駭?shù)煤蠓降娜诉B連后退。
后方無恙,他心下稍安,自啟用浩然氣后,血液仍流,但氣弱的感覺卻暫時消失了,他知道長久下去并非好現(xiàn)象,然而手里揮刀畢竟沒有章法,斜踏向前斬了兩刀,因其鋒銳無匹,將兩個甲士再連人帶甲劈開后,便被甲士們換了長槍又逼了回去。
這次他們不再企圖架起他,點點槍尖如寒芒襲來,抵擋要耗費不少心神,雖然每擋一刀能劈斷一根槍來,然而對方換槍乃至換人的速度何其之快?
陣型一起,兩番兵士輪流來襲,后方蠢蠢欲動,包圍之勢一時將成。
這樣不行!
“子曰:君子欲訥于言而敏于行!”
經(jīng)絡……在燃燒!
林逸寒感覺胸中因狂怒而沸騰的浩然氣,隨著這句話出口,似猛地找到了出口,往渾身上下經(jīng)脈洶涌而去。
同時使用浩然氣以兩種不同的用法,而且還是拿來作即時戰(zhàn)斗使用,這對他的臨場想象的反應、一心二用的心力、浩然氣的總量和經(jīng)脈的結實程度,都是極大的考驗。
特別是他方才步入周天境不久,經(jīng)脈其實還未熟悉元氣的感覺,丹田的一重浩然氣已是勉強應付,這膺窗穴胸口的浩然氣再加一重,那真是感覺渾身筋肉寸寸斷裂,痛苦得很。
“呃啊……”
極度痛苦之間,他想要分心想些什么來分散精神,第二重的浩然氣的效果已開始顯現(xiàn),周圍人的動作在他眼中霎時慢了下來,而他自己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凝滯;與之同時,一份緊扼喉嚨的力量隨之襲來,他要說話變得極為困難。
得分心想些什么……
視野中的世界變慢,他輕松一刀再次劈斷了兵士們的長槍,要迫上前去時,又被對方輪換下的另一隊給逼了回來,后方更有危機感臨身。
他突然屈膝橫跳,單腿踏在后方插來的一根槍上,反手刀出,一顆大好頭顱沖天而起,順槍竿小步踱到那已死之人的肩上,躲開咫尺間不斷穿插來的槍尖,橫空躍起,那失頭之人無力倒下。
腦海中突然一滯,一副畫面正完美吻合他此時的姿勢。
右腿騰空,頭重腳輕,順勢腳上頭下,臂膊和手中的鋒芒自然也在下方,映入眼簾的,是無數(shù)追尋而來的槍芒——和它們后面的主人……
劍圍……進了!
晦明刃似刀非刀、似劍非劍,是一柄奇異的兵器,但它最大的好處是可以當?shù)队?,亦可以作劍使?p> “清風無意劍……楊柳撫水!”
滿心的壓力似乎隨著一聲輕咤噴薄而出,同時綻放的還有那一抹從灰撲撲刃身中發(fā)出的雪白劍華,如楊柳依風,弱弱撫水,濺起一圈血色漣漪!
林逸寒翩然落下,單手撐地,渾身的重量只在那一只手上,彎曲、蓄力、迸發(fā)!
隨著第一隊人的飆血倒下,第二隊人從空隙中殺出,正要對單手撐地的少年動手,但見他單手便撐起身體,之前那血紅色的異芒在手心中猛地一迸,身子以比落下更快兩倍之速高高騰起,騰挪轉換間,已是頭上腳下。
“清風無意劍……飛鴻起落!”
那臟兮兮、暗沉沉的刃身上,突然似鴻毛翩飛起劍影,而當認為那是劍影去關注刃身本身時,劍影已翩飛至各處,刃身本身卻不知何時消失了。
下一刻,那劍影濺起人血,刃身猛然于紅中乍現(xiàn),其后是持刃的人影,操槍去戳,那血下后哪有人?
另一劍影臨身,則再次濺起鋒芒,紅色的血花一閃即沒。
一時間人人自危,對那劍影紛紛躲避不及,隊形剎那間出現(xiàn)了混亂。
“不要亂!援軍到了!放箭,放箭!”
林逸寒隨著劍影踏步肉攤、旗桿、檐角,蹲身回顧,他手中的紅色異光漸漸虛弱,‘以直報怨’的效果隨著浩然氣逐漸不支黯淡下去,然而幾處傷口仍在汨汨淌血。
回望那呼喝的官吏,隨著他的喊聲,已有軍士架起弓弩,依稀看得見的后方街角,源源不斷的甲衣泛著寒光洶涌而來。
他深深看了一眼那青衣中年,轉身順著屋脊踏步奔逃而去,只留下一地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