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情算是冷卻了下來，
不再急于游到海里。
就這樣漫不經心的隨著河流
一路漂流下去。
然后便遇見了第一條和我一樣的魚，
第二條，第三條，第四條。
開始成群結隊的同樣的魚。
他們并不認識我，
他們在往上游
他們沒有傷痕。
終于有一條魚和我說話，
她向我迎面游過來。
“你要去哪？你為什么往下游？”
“我，我要回家?！?p> “家？大家在哪，哪里就是家啊。”
“我一直都是一個人?！?p> “啊，你是流落在外面的家人，怪不得沒有見過你呢?！?p> 家人，這是無比清晰又模糊的詞語，
是從出生以來，第一次被這樣陌生稱呼的詞語。
然后，我停在了這里。
她帶我去認識了一條條和我同樣的魚
帶我和他們聚在一起
帶我在晚上停在同一片河底
告訴我真正大海的樣子，
告訴我她們游過的一條條河流。
還有，告訴我，可以一直和她待在一起。
雖然會有些不適，
不習慣這樣的歡笑，
聚在一起感到不自在
睡覺時會獨自醒來
雖然會有這樣的違和感。
她說，我們的名字叫做鯖，
每年都會從海里游到上游去繁殖后代，
在小魚孵化后帶他們回到海里。
這樣的旅程她已經走過許多次了
從一條小魚開始不斷重復的旅程
這一次，她也會在上游帶回自己的孩子。
眼前的生活，
歡聲笑語，嬉笑打鬧，
結伴而行，溫暖快樂，
是我從小在夢中也不會出現(xiàn)的生活
大家會互相幫助，漸漸也把自己當作家人一樣對待
關心，友好，快樂，團結，
還有，愛。
就這樣生活下去
也很好吧。
就這樣漸漸，融入了這里。
在天氣晴朗的夜晚，
她領著我離開睡著的大家，
游到平緩的河堤，
月光照在我的鱗片上，
波光粼粼，
又反射到緊挨在我旁邊的她身上，
月色真好。
她說跟隨著魚群來回許許多次了，
這樣的話也聽了無數次。
但是我肯定還不知道。
“河面上要小心長嘴的鳥，他會俯沖下來叼走靠近水面的你
河流上要小心巨大的棕熊，他會揮舞著爪子捕食游得慢的你。
河岸邊要小心敏捷的貍貓，他會捉住靠近岸邊的你?！?p> 她望著我笑，眼里仿佛有月光被反射出來。
。。。
對，我是已經被捕的魚，
那也是個明亮的夜晚，可能不如今晚的月色吧，
但是有個人已經先把我給抓住了。
可惜魚沒有眼淚，
也許有只不過都混在水里，
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過吧，
于是我也望著她笑。
“我有一個地方要去?！?p> 我問她，
“南方在哪里？”
她說，南方在更往下的地方，更熱的地方，要游過這片巨大的海域，
那是鯖無法生存的地方。
“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我一路也是自己一個人走過來的。”
“你不和我一起走嗎？”
。。。
“我在黑暗寒冷的水中長大，
無法適應深邃的海域和湛藍暖和的海水，
在一個地方待的太久，也沒法去習慣這樣往返的旅途
說起來我只有一個旅途，
那是我最初所決定下來的旅途
只要能完成這一個旅途，
我就別無所求了
所以，我要和你去相反的方向?！?p> 聽完以后，她不再提問，
然后回頭往上游去，匯進魚群中，
便再也看不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