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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王姬傳

五十一 移風聞硝聲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4908 2022-05-26 10:27:21

  外城攻破了潘計和李登的陣腳,待斬落了守將,散兵歸降被扣押,討伐軍很快都圍堵到尚舜門。他們勢如破竹,此次攻伐主力共計兩萬一千人,尚不計看押降兵和在后方醫(yī)救,加送武器,運輸傷員,清理戰(zhàn)場的閑雜人等,均是整頓有序各司其職。且攻城前,張姮便有旨意,降者不殺,所以一路碾壓,追隨叛軍者尚有六千余人存活。

  可如此勢不可擋的攻勢,在進攻太平宮時卻遭到了瓶頸。

  首先沖車始終撞不開看似單薄的四處宮門,云梯上的人也被早有防備的木幔擋板一次次阻隔,城墻上的投石車帶著滾油連番反擊,讓這勢單力薄的皇城變得無懈可擊。而糟糕的是,陳恬竟用昔日舊臣,還有剩余宮人為餌,迫使討伐軍像被束縛了手腳,一時猛攻泄氣大半。

  張姮看著在南安門上叫囂的叛軍將領(lǐng),只對身邊的郭乾道:“給我弓?!?p>  郭乾不知何意,但還是將武器奉上,只見張姮彎弓,沖著那正對討伐軍狂吠的人就是一箭。那力道不輸郭乾,正中對方的喉嚨,使其栽落馬下。并厲聲喝道:“記住,站在對立面的,就是敵人?!彼忠患淙ィ@次,正中死牢中的一名人質(zhì),是林景臣。

  她行為決絕,除卻林景臣,魯唯昌,呂沖,剩余宮人近接被箭射穿,顯然命已不保。郭乾雖知那些人只是人質(zhì),可形勢之下,誰也不能猶豫和膽怯,其他討伐軍見狀,也不再顧慮,紛紛又開始發(fā)動猛攻,這一次的攻勢猶如淹城洪水,勢不可擋!

  “重弩車!”張姮一聲令下,四臺重型弩車被推至上前,架起攻勢,一發(fā)射出四箭槍,成功釘?shù)匠菈?。廖祈等人分四路,在箭槍架起的長梯上攀爬,他們身上身著的是新改良的防火衣,逐步靠近城頭時,防御攻勢大起,眼見就要招架不住,廖祈一聲令下,將滿是石脂水的水袋往上投去,弓兵輔助掩護之余,將那些水袋射穿,石脂水猶如雨撒。

  張姮即刻下令投石車投擲火灼石,兩者相遇,瞬間引起大火,并在城墻上蔓延開來,叛軍和操控的防御器械均被波及,哀嚎逃竄,再等廖祈等人爬上城頭,立即展開大規(guī)模清剿。

  太平宮外降者不殺,可太平宮內(nèi),格殺勿論!這是安國公主的旨意,而為將者,必遵!

  他們必須贏下這場勝利!所謂的公平,仁義,皆是虛無縹緲而已。

  兩架重弩車主攻的南安門,箭槍已扎入宮門,連接鎖鏈的地方,一直在加大拉扯力度,共計數(shù)千人配合著將宮門打開。轟隆一聲,那沖車無論如何也撞不開的宮門,被從外拉垮倒塌成渣。煙霧過后才恍然難怪沖車破不開,宮門背后已被堆積滿滿的大石,這些原只是供后宮觀賞的山石,再被運至后又被灑水結(jié)冰,連接如此結(jié)實,也就成了固定宮門再好不過的門栓。

  石脂水再度潑在密不透風的冰石上,待引火灼燒,冰石自動炸裂,再也不敵沖車的攻勢,缺口大開后,如潮般的討伐大軍,瞬間淹沒了這腐朽的魔窟。

  陳恬在大晟殿得知討伐軍逼近,萬沒想到張姮竟不顧人質(zhì)。如此除了他“親自掛帥”,也唯有張思戚和張昱夠資格談判了。聽著兩軍對壘的聲音,他再也承受不住死亡的威脅,原本他做足了末路王者的姿態(tài),可事到臨頭,陳恬才發(fā)現(xiàn)死是那么讓人厭惡的事,現(xiàn)在的他只是個懦夫,不遺余力地往中宮和長望宮的巷道去,那個至今困著舊帝的牢籠......其實,他又何嘗不是身在牢籠中呢?只是知道與否,都無用了。

  巷口的鐵牢里,張思戚自那日張思曷走后,便沒再遇到熟悉的人,或許現(xiàn)在的他,也變得和競陶一樣,雖然身在熟悉的地方,可卻又那么陌生,似乎太平宮又成了一座墳?zāi)?,要他陪葬了?p>  忽然聽到有人疾馳而來,且腳步聲一下竄到了他頭頂,張思戚想知道來人是誰,可渾身的骨頭早已在折磨下粉碎,又凍得僵硬,實在抬不起頭??陕曇羲麉s認出來了,是陳恬,而對方也和張思曷一樣輕蔑嘲弄他:“皇上,有人來討伐我了,你知道是誰嗎?是張姮,是你親封的長河公主?!?p>  張思戚渾身一震,眼皮努力地想掙扎開啟,可又聽陳恬譏諷道:“可我不覺得那些人是來救你的,畢竟,你圣諭早已言明,那這么說她也就不是人,是鬼!是帶著地獄冤魂來找你復(fù)仇了!”

  正如陳恬所說,張思戚真的擔憂;張姮,她還會顧念他嗎?是他下旨,是他冤枉了她,是他害了永州。可......可他是被張昱和阮珍兒還有何凈柔蒙蔽的!那不是他的本意!不是的!她始終是他最寵愛的孫兒,是他驕傲的長子的遺孤,是最孝順最貼心的人,她不會怨恨他的!她絕不會忤逆的,她永遠都能原諒他,和他站在一起的!

  張思戚的遐想,激勵著他努力起身,他堅信張姮是來剿滅亂臣賊子!匡扶正統(tǒng)的!是來救他的!因為這世上只有張姮對他說過,她愿意和他站在一起。

  然而,只記得旁人付出的張思戚卻忘了,將張姮推開的人也是他?;蛘哒f,他從未讓張姮靠近過他,否則只有四年,為何就輕易將她拋至地獄呢?

  討伐軍一路攻伐,很快占據(jù)了前殿,但沒有抓到陳恬,也只能加緊搜捕。當他們發(fā)現(xiàn)了陳恬,便立即上報,廖祈見陳恬叫囂著如果靠前就殺了張思戚,當即命人圍困,然后又將消息呈報給逗留在大晟殿的張姮。不過她卻一直對著那高高在上的龍椅發(fā)呆,對陳恬挾持舊帝的事,依舊不放在心上。

  “曾幾何時,我以為無人之巔,是這世上最神秘,最權(quán)威的地方。”張姮撫摸著金造的龍椅說道:“可現(xiàn)在,我只覺得它除了冷,也骯臟至極。不明白為什么,世人都要爭奪這催命物......來人,將它抬下去融了,然后分給此次攻城的將士們吧?!?p>  “殿下,這,這是龍椅?!庇腥巳滩蛔√嵝?,可張姮卻盯得他毛骨悚然,不敢多言。只聽她又道:“這是萬惡之源,難道沒了這損耗財力的東西,你們就不爭不搶?不怒不叛了?”

  眾人跪在地上,莫敢不從。

  此時有傳令兵進來道:“啟稟殿下,那陳氏逆賊已被圍攏,只是......只是他手上有個特殊的人質(zhì),廖將軍不敢擅作主張,還請殿下前去主持大局?!?p>  “是廖祈讓我去,還是陳氏讓我去的?”張姮語氣冷淡,其實她已經(jīng)猜到陳恬的人質(zhì)是誰,恐怕現(xiàn)在,唯有張思戚或者張昱,夠分量被他利用了。

  傳令兵支支吾吾,雖然確實是廖祈的吩咐,可那逆犯卻先叫囂讓張姮去見他的,也才知道那人質(zhì)是誰。張姮又冷笑道:“我說過,太平宮內(nèi)一律格殺勿論,廖祈違抗軍令,這軍法我先記下。你告訴他,讓他速將逆犯拿下。”

  傳令兵只能將張姮的話轉(zhuǎn)達,廖祈左右為難,陳恬見張姮竟連張思戚也不顧,將劍插入鐵牢內(nèi),鋒利的劍尖一下扎入張思戚的肩,疼得他嗚咽。廖祈見對方威脅,只能親自跑到大晟殿告知陳恬的人質(zhì)是舊帝。

  此言一出,眾人十分驚駭,可張姮置若罔聞道:“廖祈,你為逆犯脅迫,這就是金陵王和廖老將軍教你的帶兵之道?如果陳恬以舊帝為擋,威脅你給他一條生路,你是不是就會放過他?”

  “屬下有罪!屬下不敢!可,可殿下,那是......”廖祈礙于張思戚的身份,有些焦急,但張姮卻抬手示意他禁聲,轉(zhuǎn)而對郭乾道:“我方才說得話,你可記得?”

  “誰在對面,誰就是敵人!”郭乾跪下領(lǐng)命,帶著二十九人直沖陳恬的方向,見面也不多言,一箭沖著陳恬而去,其余人的箭雨也精準地射向他和張思戚,這番攻勢,打得陳恬措手不及,仰天咆哮:“張姮!你竟然連張思戚也不顧了!你夠狠毒啊——!你們給我停下!我腳下的人是皇帝!是你們的金陵王都要效忠的皇帝!你們竟敢犯上忤逆啊啊啊......”

  郭乾等人根本就是視而不見,數(shù)日的磨合訓(xùn)練,三十人已是無懈可擊,盡管陳恬也出身武家,躲過連番攻擊,可每支箭都準確扎入陳恬的穴位關(guān)節(jié),短短瞬間,就讓他被迫離開了張思戚的牢籠,圍攏的討伐軍見狀一哄而上,將陳恬徹底制伏。

  消息傳回,張姮讓人先將陳恬的手腳打斷,然后看押。再看向廖祈,則評價一句婦人之仁。

  廖祈自知有罪,跪下聽候發(fā)落,張姮又道:“戰(zhàn)況正酣,你的猶豫會讓我方滿盤皆輸,甚至放走敵寇,記住今天的教訓(xùn)。至于傷亡,那是戰(zhàn)后你才要去考慮的問題。”

  廖祈忙答是。

  此時郭乾又回來稟告說陳恬已被關(guān)押,至于那牢籠中的人,已是傷勢慘狀,不知該如何處置。張姮道:“隨便找個宮安置吧,我現(xiàn)在沒時間搭理他?!?p>  輕描淡寫的吩咐,也昭示某人的無足輕重,正如之前張姮所說,張思戚,不過是戰(zhàn)利品之一而已。也所以,這昔日位高權(quán)重的皇帝,再忍受無盡折磨后的解救,像被對待戰(zhàn)俘一般,只是關(guān)押之地換成了宮苑,除此,再沒有任何禮遇。

  他已經(jīng)不挪動,似乎冥冥之中,這陌生之地就是他的終結(jié),寒風吹得木門開啟一角,張思戚以為人來了,呢喃道:“長河,是,是朕,是你的,皇,祖父啊!朕知道,你回來了,回來救朕了,你一定知道朕被人蒙蔽,錯怪你了,都是他們不好,你不會恨朕的對吧?你永遠都不會恨朕的,朕知道你是最孝順的孩子......”

  他一聲聲呼喚,可除了腐朽的木門,并無回應(yīng)。

  比起紛亂的世事,他這個廢帝,實在是微不足道。而張姮目前也心無旁騖,只專心應(yīng)對張思曷,畢竟比起陳恬,他們才是真正的困獸猶斗。這些人常年占據(jù)江北,在舊王的統(tǒng)御下,有著獨到的防御陣法,即便呈圍困之勢,一時間也難以攻破。

  就在兩軍對壘時,大晟殿,張姮面前忽然出現(xiàn)一個人,來者竟是南唳!

  廖祈等人立即抽刀劍相抗,可張姮只是一聲住手,讓他們稍安勿躁;敵人明目張膽,一殿武士竟無人發(fā)現(xiàn),可見其身手已經(jīng)如何登峰造極。只是郭乾年輕氣盛,正欲拉弓偷襲,忽然南唳的身型近在咫尺,一手折斷了他的長弓,并已弓弦迅速勒住他的脖頸,威脅之意明顯。

  張姮不動聲色,相持一會兒,聽南唳率先開口:“我來不是殺人,只是想問你可有話,讓我代行告知?”

  張姮答非所問:“張思曷不想逃了?”

  南唳脅迫著郭乾,這番境遇十足像是交代遺言,但張姮卻知道他的沉默既是默認。又道:“難得他終于清醒了,也明白立場既然選擇,后悔也無用了?!?p>  南唳看著她,良久才道:“張昱的命,不能換南別,是嗎?”

  張姮沉默一陣后答道:“你覺得他夠得上南別的份量嗎?”

  “確實不夠?!蹦相λ砷_郭乾,又道:“所以,他終究要承擔他選擇的后果?!?p>  張姮的眼神回答你這是多此一問,南唳嘆了口氣,此刻的他顯得疲憊,可又像釋然。只是張姮有種錯覺,覺得他似乎老了很多,接著就是他莫名其妙的承諾:“你們的事,我不參與了。”

  然后他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在大晟殿門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張姮此時才松開滿是冷汗的手,可又不解他那句話的含義;他不參與?是對討伐袖手旁觀?還是只針對她和南別或是張思曷?

  張姮憂心忡忡,對于南唳的主動退出既慶幸又無奈,只因?qū)Ψ降膹姾纷憧勺笥疫@場戰(zhàn)爭;這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贏,而是慘敗,且敗得徹底。

  張姮讓人帶郭乾去療傷,對方才所見之事下令誰也不準再提,只身出了大晟殿,現(xiàn)在唯有寒冷能讓她平復(fù)沸騰的血脈。

  就私心而言,她想要與張思曷有個公平的對決,可不管是南唳還是南別,都不是公平的存在。看著討伐大軍,她揮退了那不切實際的想法;她是一軍統(tǒng)帥,她不能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而視手下于不顧。既然勝負就在咫尺,那她勢必乘勝追擊!

  一路來到久攻不破的中宮,康皇后的舊地,此時人聲鼎沸,殺聲震天。既然南唳已經(jīng)離去,那必然是南別在內(nèi)抵御。為著已經(jīng)生無可的戀張思曷,拼盡最后一搏。

  宮門處,里面的局面一覽無余,敵我雙方的尸身遍地,那正中的椒房殿前,南別和幾名殘余始終堅守著,而旁邊木梁上懸掛著個渾身是血的人,張姮知道,那是張昱。她沒有多言,只一箭將那根血繩射斷,張昱摔在地上,這番動靜,南別也順勢發(fā)現(xiàn)了她。

  討伐軍停下進攻,只原地虎視眈眈地威脅,而那些也渾身染血的叛逆又向南別靠攏,武器即便開裂,也作勢寸步不讓,四周滿滿都是斬斷的箭身,也說明他們不懼冷箭。

  張姮也不多費唇舌去勸降,只讓那二十九名箭手上前,他們各自邁著陣步,搭弓齊射,力道發(fā)比之討伐軍強悍數(shù)倍,且配合身法靈活變換,攻勢迅猛又環(huán)環(huán)相扣,本就箭不虛發(fā),又好似蛟龍游壁,逼得那些窮途末路的叛逆即使反擊,也稍遜于遠程威脅,箭箭迫使他們丟盔棄甲,最終,只剩下自持內(nèi)力占強的南別一人,堅守到了最后。

  張姮此時讓箭手退下,只身上前。

  殿閣前,南別流淌的血順著臺階流下,似乎張姮所走的一步步都踏著他的血路,睜開的眼眶,卻是污濁一片,或許他的世界就是如此的。

  張姮來到他面前,掏出逐離,在南別的視線中劃出一道清晰的白光,最后他笑了,雖然更襯得面孔猙獰,虛弱道:“你,做得,很好。我也終于,可以......走了?!?p>  “......謝謝?!睆垔吐曊f道,然后逐離徹底淹沒進南別的胸膛,可他的笑卻更張狂了。忽然張姮將他摟在懷中,抵著他的血容又道:“記住來世,千萬別想起我。”

  南別感受著張姮不同于外界的寒冷,也覺得那是世間最暖的溫度,他從不后悔,不后悔自己的選擇,也不后悔放她離開,更不后悔遇到她。

  彌留之際的最后,他累得不能再開口,可腦海中卻有了一個念頭,那便是來世,他要先一步認識她,那時,他也再不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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