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遠打開門,門外是客棧的小二。
“打擾客休息了,有人托本客棧將這個交給您?!?p> 客棧小二面對張小遠,呈上一張折起來了的紙張。
張小遠疑惑,在客棧小二走后,他有些小心的將那張紙展開,在看見上面的字后,張小遠臉上一變,上面寫著:
“平康坊,永安街,楊記食鋪,來見你師父最后一面——晚了可就見不到了!”
張小遠面色嚴肅,他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不知道是真是假。那人應該是認識自己和師父的……張小遠不敢去賭。
怎么偏偏今晚……
張小遠回到房間拿起刀,就要沖出去,但看到小殷后,他又停了下來。
張小遠抱起已經睡死了的小殷,出門來到蘇長青房間門前,敲響門。
開門的是蘇長青。
“小殷能不能拜托長青兄照看一下,我出去有急事!”
還未等蘇長青有反應,張小遠便急迫開口。
蘇長青看著一臉急促模樣的張小遠,他什么話也沒說,抱過小殷,然后對著張小遠點了點頭。
張小遠感激的看了蘇長青一眼,道:“今晚你們就別出去了,我感覺會出事!”
說完,張小遠頭也不回沖下了樓。
他此刻的心跳的厲害,不知是因為那張紙上的話,還是因為真要發(fā)生什么事兒。
蘇長青抱著小殷,眉頭緊緊皺著,他感覺出了張小遠心中的慌亂焦急,但他也對此無能為力,只能搖搖頭嘆息的回到屋內。
夜依舊深,經過一天的狂歡,整座城的大多數(shù)人都進入了夢鄉(xiāng)。
在張小遠走后不久,一個手里提劍,披著大大的斗篷,看不清模樣的人進入客棧中。
“還有房嗎?”
……
楊五獨自一人坐在食鋪外,左手拿著一把四尺左右的長直刀,右手拿一塊潔白的綢布,正在細細的擦著左手上的那把刀。
那把刀明晃晃的,白耀刺眼。
在楊五面前的桌上,還有一個半尺長的木盒子,盒子是打開的,里面整整齊齊滿滿裝著都是大大的——錢。
不是銅錢。
是鐵錢!
當楊五擦凈刀上最后一?;覊m后,他將刀緩緩收回鞘內,遮掩住了那把刀耀眼的光芒。
他站起身,端起桌上的那個木盒子,走到爐火前。
今天是正月初一,是年節(jié)!但爐火依舊沒有熄滅。
妻女早就睡了,客人也沒有了,火是他從新點起來的。
楊五將盒子中鐵錢緩慢的倒入火中,鐵錢掉入炭火中,濺起一團團的火星,火星濺的很高,幾乎要濺到楊五的眼睛里。
楊五始終沒有眨一次眼。
直到盒子里最后一枚鐵錢都倒完后,楊五又從懷中摸出最后兩枚鐵錢。
楊五笑了笑,將兩枚鐵錢連同盒子一起,都丟入爐火中。
做完這些后,楊五拿起刀,向著外面的永安街道上走去,走到街道的正中央,將刀抱在懷里,眼睛輕輕閉上,一動不動跨立站著。
今夜的雪很大,楊五抱著刀,不一會兒就變成了一個雪人。
就這樣等了三刻鐘,在永安街的盡頭,一個肩扛長刀,手提著一壇酒的大漢緩緩朝他走來。
“你來了!”楊五見張大遠扛著刀來到他面前,臉笑著喊道。
張大遠在離楊五五尺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打開酒壇的封口,對著嘴就是一大口。
“嚯!過癮?。 ?p> 張大遠將酒扔給楊五。
楊五接過酒,也是仰頭一大口。
“今晚你必須死,你也是沙城出了的,你知道,你不死的話月兒活不了!”楊五喝完將酒壇再次仍給張大遠。
張大遠接過酒,又仰頭灌了一大口,“你真是為了月兒嗎?”
張大遠再次將酒扔了過去。
“還為了我女人!”
張大遠再次接過酒,“這該死的世道,我都躲了這么多年了,還不讓我活。
他娘的,我就不應該來旭陽城!”
楊五接過酒,“是啊,你不來旭陽城,就不會有事!”
“但我不后悔,我找到了月兒!
對了,他們不會對我徒弟動手吧!”
“他們已經動手了!”
張大遠眼睛瞪的大大的,吼道:“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
楊五將喝空的酒壇隨意往遠處一扔。
“哈哈哈,你別管你徒弟了,他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你這么多年教了他多少本事了。
現(xiàn)在,到我們兩個了!”
……
王虎很幸運的從那次伏殺中活了下來,和張小遠他們一樣,他經過天樞的審問調查后,確定沒有問題后,也被責令暫時不能離開內城,等待這件案子結束。
他來旭陽城目的很簡單,只是游歷天下,順便來長長見識。只是倒了霉運,發(fā)生這種事。
要是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打死也不會來旭陽城了。
此刻的他一個人住在內城南邊的安義坊內。
只是最近王虎感覺有些對勁,總覺得有人一直在盯著他,但他卻不知道是誰。
也許是天樞的人,畢竟這件案子還在調查。
王虎只能這樣安慰自己,只是還是有些心慌。
今天是大年初一,在外面喝了好些酒,王虎頭有些昏沉的回到客棧。
打開房門……
一股寒氣猛的撲面而來,王虎瞳孔猛的一縮,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
噗!
一柄利劍閃著寒光,一瞬間穿透了他的喉頸。
太快,連血都沒有來得及濺出。
一只手伸出,將快要倒地的王虎托住,輕輕拉進房間,然后房門被輕輕關上。
好像一切都不曾發(fā)生過。
這一幕,不止在王虎一人身上上演。
……
申常如往常一樣在院子中練刀。
云山開山在即,他一定要入云山。
以前他對于入云山并沒有多少把握,但現(xiàn)在,申常知道,云山一定有自己一份。這份信心是自和張小遠比試三個月和那次伏殺之后產生的。
練完刀,申常一身汗,他如往常一樣回到屋里準備洗澡,下人們已經準備好熱水了。
就在申常轉身那一刻,他感覺后背一涼。
一道凌厲奪命的寒芒瞬息穿透了申常的身體。
“嗯?”
申常背后那人詫異,他沒能殺了申常。
原來毫厘之間,申常自知躲不過來自背后那一劍,他只能將身體微微側閃,刺客的劍只穿透了申常的左肩,沒有傷及性命。
一切只在一息之間。
申常毫不猶豫左手握住透過左肩的劍鋒,右手一抖,刀出鞘,刀鋒上仿佛升起一道金色烈陽。
不顧一切的回身橫向一斬!
刺客見狀,松開劍柄,腳尖一點,退至一丈之外。
申??吹搅四侨?,和那次伏殺的黑衣人一樣,那人全身都裹在黑衣中。
申常肩頭插著一柄劍,鮮血染紅了一半的衣衫。
申常伸出刀指著黑衣人,目光中透著狠厲。
“還敢來嗎?”
……
城東臨安坊左相府內。
林雨兒又坐在院子里池邊亭子里擦著眼淚。
“不就是沒娘嗎?不就是庶出嗎!”
每次與府里她的嫡出哥哥姐姐吵完架,她就會獨自一人來到這個池邊雨亭,坐在雨亭的石桌前擦拭傷口。
她很想念在南域的日子,那里沒有這邊的冷嘲熱諷,沒有這邊都冷眼旁觀。
在南域有疼愛她的李爺爺,有關心她的未婚夫申常。
雖然申常也在旭陽城內,但她卻不允許出去見申常,只說在成婚之前不能走太近,在南域管不著,在旭陽城不能由著她的性子來。
林雨兒從沒有受過這么多的氣,她如今只想趕緊嫁出去。
和申常在一起多好!
想到這兒,林雨兒又氣了起來。
為什么申常不主動來看自己!
林雨兒氣呼呼的猛然起身,不成想膝蓋猛的撞到石桌邊緣。
“??!”
“砰!”
這一聲喊叫不是因為膝蓋被撞太痛——
而是她的右手……不見了!
林雨兒躺在地上,滿臉血污的看著自己消失的右臂,她瞪大眼睛,腦海里又出現(xiàn)那日在峽谷下,李輔死在她面前的景象。
“轟……”
斷的不止是她的右臂,連同雨亭的一根柱子都斷了。
雨亭塌了,在被埋住之前,她看到了池塘對面高高的坊墻上,一個全身黑衣的人手持一張弓,弓上還搭著一根散發(fā)死亡寒芒的箭簇。
在亭子倒塌那一刻,那人對著林雨兒,松開了他的第二支箭。
如果不是林雨兒因為磕到腿突然彎下腰,第一箭她已經沒命了。
……
目光又回到狀元客棧中。
在張小遠剛走不久,一個身穿大大斗篷,手中持劍的人拿了鑰匙后,并沒有去他自己的房間,而是直直朝張小遠那間房走去。
張小遠走到匆忙,連門都未關上。
那人走進尋了一大圈,也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想要的目標。
他站著原地想了一會兒,然后出了門,向蘇長青房間走去。
他來到蘇長青房門前,輕輕敲響了門。
“是誰?”
蘇長青并未開門。
“打擾客了,有人托客棧送客一樣東西?!?p> 那人開口道。
“有什么東西,明日再來吧!我睡了!”
蘇長青始終記得張小遠臨別前慌張的樣子,也記得他最后囑咐自己今晚不要出門的話。
小心些,沒有錯!
門外,斗篷下的一張臉皺起了眉頭。
然后他突然拔出劍,一腳猛力將門直接踹倒,持著劍,沖了進去。
蘇長青見此狀況,提起木板凳,朝那人迎了上去。
他不能讓人傷到蘇軒和小殷,他答應過蘇軒的母親,也答應過張小遠,他必須保護好他們。
那人沖進門后,一眼便看到了床上熟睡的小殷。
那正是他的目標。
然后看向面前持凳沖向自己的書生,他輕蔑地笑了笑,他揮劍朝前一斬。
啪啦!
木凳被一分為二。
還未等蘇長青反應過來,那人的第二劍便至蘇長青頭頂正上方。
蘇長青心一涼,身體愣在原地,一時間無法反應過來。
砰!
就在這生死之際,一道持槍的身影自房間的左面墻壁破墻而入。
鐵槍直刺那持劍斗篷人。
那人見狀,劍鋒一轉,隔開鐵槍,然后身形一退,與鐵槍拉開距離。
“你是誰?”
持劍披斗篷之人緊緊盯著面前這位持九尺鐵槍的清秀少女。
剛剛那一槍很重,眼前這個少女讓他忌憚。
少女沒說話,槍尖的閃耀刺眼寒芒,又是一槍刺了過去。
房間內響起悅耳又奪命的清鳴聲。
……
張小遠不顧一切地沖向平康坊,這一次他不在乎會不會碰到武侯,他的心跳的越來越快,他越來越越感覺到不對勁。
張小遠覺得師父最近一個月都很不正常,只是這段時間他一直被自己身上的病擾亂了心智,加上他一直不想讓師父發(fā)現(xiàn)自己撒謊的真像。
張小遠選擇性將師父的異狀給遺忘了。
師父什么時候會離開自己這么久?
肯定是碰到什么事了!
張小遠越跑越急,他不清楚永安街在哪,也不知道楊記食鋪在哪……
不對,楊記食鋪!
張小遠想起來了,一個月前,他靈魄離體的時候好像看到過師父在一家食鋪內吃過面。
那里好像就是楊記食鋪。
張小遠不是很確定,但他覺定先去那。
空曠的坊外大街上詭異的安靜,只有張小遠一人在大街上狂奔。從內城北的崇文坊一直狂奔向內城東的平康坊。
往日張小遠走路要花近一個時辰才能到,今夜,他只用了不到半刻鐘。
他一路狂奔到城東的玄武天街上,他已經能清楚的看清平康坊內那座高大的金樓了。
就在張小遠一躍而起,手要抓住墻頂,要翻入平康坊內的時候,一柄短劍亮起寒光,從坊墻頂部迅雷之速直插張小遠腦門頂。
這一擊幾乎避無可避。
張小遠全身寒毛豎起,他在一瞬間便松開了抓在坊墻頂上的手,任身體下落,同時腦袋拼了命的閃避來自頭頂?shù)哪潜虅Α?p> 咻一聲!
那柄短劍終究是沒有要了張小遠的命,只在在他的胸口劃出一個大口子,血流的多,但要不了命。
落在墻下的一瞬間,張小遠猛地一踹坊墻,身體貼著地倒飛了數(shù)丈之遠,同時抽出長刀,停下來后身體瞬間彈跳而起。
張小遠雙手持刀,眼睛緊緊盯著前坊墻下那個手持雙劍,身穿黑衣,頭戴斗笠的殺手。
“在這兒不怕把城里的武侯引來嗎?”
張小遠開口,在那一瞬間,張小遠邊感覺到那黑衣斗笠人的境界。
不高,只有凝氣境。
但張小遠很忌憚,那人給他了一種很危險的感覺。
“你不急著見你師父嗎?他要不行了!”
黑衣斗笠人開口。
張小遠感覺他在笑!
雪越下越大,張小遠站在雪中一言不發(fā)。
張小遠動了,他不想等下去,右手持刀,直接朝黑衣斗笠人猛沖而去。
黑衣斗笠人沒有動。
直到張小遠隔著六尺遠,將手中的長刀就要劈到他的面門時,殺手才動了。
之見他輕輕側身,躲過這一刀,然后一腳重踩,朝張小遠一躍而起,在雪中,多出一道一模一樣身影,兩道一左一右,手持雙劍朝張小遠的腰肋刺去。
幻影!
這是一種煉氣術,以氣暫時幻化的一道影子,令人難分真假。
只是這騙不了張小遠,因為他擁有比狼還靈敏的直覺。
左邊!
張小遠朝右一閃,額頭上青筋跳動,目光如炬,八十斤長刀劈開風雪,以萬鈞之力斬向左邊那道身影。
“嘩……”
長刀斬在短劍上劃拉出一串金紅色火星,那黑衣斗笠人悶哼一聲,身體倒退數(shù)十步方才穩(wěn)住身形。
好大的力,好沉的刀!
看著頭上缺了一個角的斗笠,他笑了笑,再次動身。他身體化作一道影子,如一陣狂風,吹起滿天白雪。
只是一瞬間便到了張小遠面前,然后雙劍輕輕一劃。
一縷發(fā)絲在雪中飛舞。
張小遠躲過了,然后張小遠感覺身后一涼,他猛的避過來自身后的劍光,然后轉身一刀呼嘯著斬去。
斬了個空!
突然張小遠又抬起刀一個右撩擋開了右面的雙劍。
那黑衣斗笠人猶如鬼魅,沒有用任何煉氣術和劍法。
只是快,只是靈活!
那人的步法鬼魅至極,只在張小遠周身五尺以內。
張小遠的長刀完全失去優(yōu)勢,被動的抵擋著來自黑衣斗笠人的雙劍。
一劍,張小遠的臉被花開一道血口。
兩劍,張小遠脖頸處出現(xiàn)一道兩指寬的血線,只差毫厘便要丟了性命。
三劍,張小遠背后一冷,后背衣衫被筆直地劃開,冷風瞬息灌入全身。
……
一劍一劍又一劍,劍劍奪命!黑衣斗笠人的雙劍在雪中美的像一支舞。
張小遠全身染血,他總是慢一步,長刀甚至難以砰到其衣角,他只能憑借遠超常人的直覺感知一次次躲過那奪命的雙劍。
此刻的黑衣斗笠人心中亦是十分驚詫,首先是被張小遠一眼看破分身所驚訝,然后又被那一刀的巨力所震驚,現(xiàn)在他被張小遠恐怖的反應能力所驚嘆。
要知道,面前這少年只是修身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