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遇到境界比我們高的人,我們又打不過怎么辦?”
“那就跑!”
“那要是跑不過呢?”
“打不過跑不過,那就比狠,殊死一戰(zhàn),還有活下來的機會!”
……
張小遠的反應變慢了,掉在他身上的雪瞬間便被染紅了。
奮力擋住了來自左側的一劍,然后那人又如一道影子般,趁張小遠中門大開之際,右手的短劍直刺張小遠腹部。
張小遠這一次沒有躲,只是微微避開要害任由那柄短劍刺穿自己的小腹。
隨著一聲因疼痛產生的悶哼聲,張小遠當即扔掉手中的長刀,抓住面前黑衣斗笠的手,整個人不要命的朝前撲去。
噗呲一聲!
另一柄短劍自張小遠腰肋處穿過。
這一劍遠比第一劍要痛的多,張小遠的眼睛都變的血紅,猩甜的血瞬間止不住的沖口中噴涌而出。
“啊……”
張小遠聲音嘶啞的吼叫,然而他沒有停下腳步,一把抱住那黑衣斗笠人,全然不顧那兩劍帶給他的痛苦。
鮮血灑了一地。
一陣巨力震透了張小遠的五臟六腑,張小遠再次噴出一大口血。
黑衣斗笠人被抱住,渾身爆發(fā)出一股驚人的勁力,想要擺托張小遠的鉗制。
“哈哈……哼……”
張小遠如瘋魔了般痛苦猙獰的笑著,如一條發(fā)了瘋的野獸,抱著黑衣斗笠人跨過數(shù)十步距離,用盡自己所能用的所有力氣撞向坊墻。
轟隆一聲!
糾纏著的兩道身影竟撞塌了平康坊東面的坊墻,然后撲在磚石與灰塵中。
那一撞,黑衣斗笠人受傷不輕,口中鮮血狂吐。
然而這并沒有結束。
張小遠再度撲了上來,拳頭猛烈砸向黑衣斗笠人的頭,他雙眼血紅,渾身是血,如從十八層地獄中爬出來的惡人鬼。
斗笠碎了,面上遮面的布也飛了,但任憑誰也認不出此刻躺在地上之人的模樣。
黑衣斗笠人睜大著他最后完好的一只右眼,手再次握住張小遠腰肋上的那把劍,用力一扭,然后猛的抽了出來。
張小遠痛苦的狂叫,那種痛苦要讓他瘋狂。
他還能堅持。
十年來每次發(fā)病都如這般痛苦,他每一次都堅持下來了。
兩人在一片灰塵中分開。
張小遠身上還插著一柄短劍,他站了起來,將腹中短劍抽出,緊緊握在手中。
張小遠抽出劍后,感覺一片虛弱,他知道自己是流了太多血。
不到半刻鐘,他的血就會流干,腰肋上巨大的痛苦也在持續(xù)折磨著他。
張小遠運起神引,希望能借此再來些力氣。
只是剛運起神引,他的心口猛的劇烈一痛,一道道血紋瞬息蔓延至脖頸。
怎么現(xiàn)在來!
……
黑衣斗笠人提劍的手都在微微顫抖,他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少年竟會如此決絕,如此剛烈。
他站起身,如街頭打架的莽漢一樣,擁向張小遠,手中短劍插向張小遠的心口。
他早已沒有剛剛的那迅捷靈敏的身法與速度了,不是他傷的很重,而是他忘了。
他受過最殘酷的刺殺訓練,但此刻他忘了以往的招式,只有本能的以命搏命。
劇痛使張小遠的眼睛都變的朦朧,但他還是下意識躲開了那致命一劍。
這一劍穿過了張小遠的左肩。
血紋蔓延的更快了,自眼睛一下皆被覆蓋。
“為什么……哈哈……為什么!”
張小遠真的瘋狂了,不顧左肩上的劍,他再次抱住黑衣斗笠人,這一次他的力更大。
他更強了!
沒錯,每一次病發(fā),張小遠的身體都會吸納海量的氣,如果能忍受那種經脈快要崩裂的痛苦,那么此刻,他將要比平時更強。
只是張小遠此刻已經失了理智。
太痛苦,還有來自內心最原始的憤怒!
他太憤怒了!
他不知道這一切是怎么回事,他什么也不知道!
為什么就有人要殺他,要殺師父!
張小遠擁著黑衣斗笠人,一劍刺穿他的腹部,然后右手緊緊握住劍柄頂在他的腹間,左手托著他瘋狂的向前推進。
一路鮮血四濺,一路飄雪都被染紅。
又是轟隆一聲!
兩人又撞破一堵墻面,撲入一片燈火耀眼,酒香、脂粉香四溢的地方。
大樓內,女人男人們都被突如其來的一聲巨響給下了一跳,接著就被兩道如惡鬼般的身影給嚇的魂不守舍。
如果張小遠還有神智的話,他會發(fā)現(xiàn),這是金樓。
今晚的金樓,人格外多。
今晚這兩個人注定讓所有難忘。
張小遠抱著黑衣斗笠人撞入金樓中,拳頭又是瘋狂的向著黑衣斗笠人的臉上砸去。
“啊……給我死去!”
黑衣斗笠人面如魔鬼,他此刻也失去了神智,也一般抱住張小遠,兩人就在這金樓中再次扭打起來,身上插的劍都在扭打中被拔了出來。
兩人現(xiàn)如今已快要失去人形。
血紋已經徹底覆蓋了張小遠全身,他胸口的血點還在吸納著海量的氣,張小遠的經脈也在一寸一寸的崩裂。
不知為何,在這無盡痛苦中,張小遠感覺自己渾身力量越來越大。
他再次抱起黑衣斗笠人,如一頭瀕死的猛虎,金樓內的桌椅一路被撞的粉碎。
然后撞向大樓正中央的樓梯。
樓梯也被撞碎,緊接著他們再次撞破一堵墻,撲在一處景色秀美的院子中。
兩人繼續(xù)瘋魔般扭打起來。
直到那黑衣斗笠人手松開了抱住張小遠腰身的手,無力垂在地上,這一場瘋魔的戰(zhàn)斗才正式結束。
從開始到現(xiàn)在,他們也僅僅打了不到半刻鐘而已。
黑衣斗笠人自從小被沙城培養(yǎng)成殺手以來,他從沒有經歷過這種戰(zhàn)斗。
他是沙城中凝氣境最優(yōu)秀的殺手之一,他曾經成功暗殺過開海境的目標,他接受著世上最殘酷的訓練。
但他沒有打過這樣的架。
他意志比任何人都強,事實上在最后一息,他還朝張小遠臉上揮了一拳。
但他真的不曾如此戰(zhàn)斗過!
……
“哈哈哈……哈……哈!”
張小遠笑了起來,他已經不像個人了,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紅色。
他顫顫巍巍的向前走著。
他不知道現(xiàn)在哪,不知道方向,但他還記得要去找?guī)煾浮?p> 他的經脈還在慢慢崩裂著。
直到他走到一棵老寒梅下。
張小遠開心笑了。
原來這里是金樓,是白未惜的寒月軒,在那棵老寒梅下。
死在這兒,也不錯!
張小遠再沒有力氣支撐身體重量,他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抬起頭,發(fā)出了此生最大的吼聲:
“師父,我來了!”
那一句吼聲像是要震動整座城。
他生旁的老寒梅瘋狂舞動起來。
就在這一刻,張小遠心口的血點出現(xiàn)了一道裂紋,全身血紋瞬間消退,白色的光從裂紋中迸發(fā)。
然后血點上的裂紋越來越多。
砰!
像是有什么東西破裂之聲在張小遠腦海中響起。
血點破裂,一道比熾陽還要耀眼的白光籠罩著張小遠,然后劃作一道耀眼的光柱直刺天穹。
自張小遠體內,無盡的氣宣泄而出,如海浪一般向外沖刷而去。
那棵老寒梅不堪重負般吱呀作響。
……
就在這處院子外的不遠處,永安街上,楊記食鋪前。
張大遠跪在一片血泊中。
他前面不遠躺著楊五,楊五眼睛睜的大大的,他在說話,但嘴巴在不停的向外冒血。
“月兒……是你的……女兒……也……也是……我的……我的……照顧好……她!”
說完楊五輕輕閉上了眼睛。
張大遠跪在血中,他捂著胸口,但往外冒的血怎么也止不住。
“我怕是……做不到了!”
“哈哈哈哈……”
張大遠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他搖起頭來。
突然他聽到了張小遠那一聲吼,隨后他又看到了不遠處直沖天穹的耀眼光柱。
“好小子……你以后一定會很好……很好的!”
……
那道光柱只持續(xù)了三息時間,然后張小遠仿佛失去了一切力氣,倒在雪地中。
張小遠睜著眼睛,他此刻很累,很想閉眼,但他還是睜著眼睛。
然后,他的眼簾中出現(xiàn)了一道美麗的身影。
“未惜!”
白未惜看著眼前這個已經不成人形的張小遠,整個人猶如活在夢中。
下午,他們還在一起喝茶。
“張小遠,你……你說什么?”
白未惜蹲下身,聲音都顫抖起來。
“未……未惜!”
張小遠再次叫道。
白未惜俯身頭貼著張小遠。
“未惜……永安街……楊……楊記……師父!
楊記……食鋪……我想……見師父……”
白未惜貼著張小遠的臉此刻早已布滿淚水,她輕輕說道:“好,永安街,楊記見你師父!”
“謝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