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磚小二樓,門口還放著一輛自行車,這家人看起來日子過得不錯。
李志章上前叫門,費景庭四下打量,抬頭便瞧見一女子隔著二層窗簾盯著自己。他略微皺眉,旋即運轉法門,真氣運至雙目,雙眼愈發(fā)深邃,好似能看透世間萬物。
那女子迅速從窗口消失,費景庭瞧了個大略,卻什么都沒瞧出來。
房門打開,三十許、樣貌尋常的男子迎出來,其臉色苦悶,似乎一直在壓抑著內心的焦躁。
李志章不耐煩道:“怎么這么半天?”
金學新解釋道:“抱歉抱歉,才聽見叫門聲……這位是?”他將目光轉向費景庭。
李志章側身介紹道:“這位是費先生,正兒八經的高人!那手段施展出來神鬼莫測!老弟放寬心,有費先生在,什么邪祟一準手到擒來。”
金學新趕忙見禮,客氣道:“有勞費先生了,請,快請進來?!?p> 進到小樓內,聽見有蒼老聲音誦讀著三字經,轉過樓梯,便瞧見五十出頭的老者戴著花鏡單手持書誦讀,一幼童跪坐地板上擺弄著玩具。
金學新介紹道:“這是家父與幼子?!?p> 李志章笑著與老者打了招呼,隨后三人上了二層。因為露臺的緣故,二層面積要小上不少。一個二十八、九的旗袍女子正坐在桌旁吸著香煙。
金學新小聲道:“這就是內子?!?p> 費景庭定睛觀瞧,那女子面相刻薄,臉含怒容,便是瞧見一行三人也沒個好臉色。偏偏費景庭瞧了半晌也沒瞧出什么不妥來。
思索了下,費景庭道:“方便我四下轉轉嗎?”
“方便,先生自便便好?!?p> 費景庭逐個房間走動,李志章追將上來問道:“費先生,您瞧出什么不是了嗎?”
費景庭搖頭:“沒有,暫時沒瞧出來?!?p> 轉了一圈,一無所得。這時便聽見女子嘟囔聲從二層傳來,費景庭緊忙上到二層,就瞧見金柳氏好似犯了邪病,站在窗口嘟嘟囔囔,說著一些聽不懂的話。
金學新一臉苦色,道:“您瞧,這是又犯病了……費先生,您看?”
監(jiān)察模塊沒有反應,開啟陰陽眼也沒瞧出有什么不對,費景庭覺著應該不關邪祟的事兒,很可能金柳氏的精神出了問題。
他將金學新拉到一旁,低聲道:“沒有中邪的跡象,我建議你還是趕緊帶著你妻子去醫(yī)院瞧瞧,”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也許是這兒出了問題。”
金學新嘆道:“此前就去瞧過,大夫說是郁思過度?!?p> 郁思?抑郁癥的民國叫法?
費景庭又囑咐了幾句:“郁思患者容易極端,切忌爭吵。家中利器之類的危險品一定要收好,患者很可能有自殘傾向。這段時間多順著她的心思,不要悶在家,多出去轉轉,或許病情能有好轉。”
“哎,也只好如此了?!?p> 金學新很失望,費景庭同樣失望。原以為來了活計好從老陶那里弄好處,誰想到竟是個抑郁癥患者鬧出的事端。
從金學新家中出來,李志章執(zhí)意要送,費景庭推卻,自己一個人回了住處。
這一天閑來無事,教著小衛(wèi)姜讀了些書,吃過晚飯看了會兒報紙便早早入睡。睡至夜半,猛聽得有人砸門。
“費先生?費先生快醒醒,出事了!”
言辭急切,一口地道的津門腔,聽聲音是李志章。
果然,費景庭披著衣服打開門便瞧見李志章那張胖臉。
李志章急切道:“費先生趕緊穿衣服,隨我去一趟秋山道?!?p> “出什么事了?”
“金學新跟金柳氏死了!”
“稍等,我馬上就好!”
費景庭趕忙換好衣服,方才的動靜驚醒了隔壁的衛(wèi)姜,費景庭囑咐幾句,便急匆匆跟李志章走了。
夜里沒有黃包車,李志章不知從哪兒弄來兩輛自行車,兩人騎著,一路南行。
費景庭詢問事情經過,李志章喘著粗氣只說不大清楚。今晚輪到李志章值班,他在局子里正跟一幫人吆五喝六的推牌九,突然有電話打來,說是秋山道出了命案,死者正是金學新與金柳氏。
不但如此,打電話的同僚還說事情邪門,很可能是邪祟作怪。李志章傷心難過之余,生怕自己應付不了,這才推著兩輛自行車趕忙找了費景庭。
金家的小二樓,門口有警察警戒,進出的也全都是黑衣警察。李志章出了一身汗,仿佛水里撈出來一般,一路打著招呼引著費景庭進到小二樓里。
有負責的巡長迎上來,略略寒暄,便把案情說了個大略。
白日間費景庭給金學新提了個醒,過后金父又反復叮囑,金學新便將家中利器藏了起來。不但如此,還將自己的配槍拆卸開來,子彈塞襪子里藏在床底皮鞋里。
晚上大約十一點左右,金父睡夢中就聽得一聲槍響,爬起來愣了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緊跟著又是一聲槍響,片刻后傳來孩童的哭泣聲。
金父慌忙上去砸門,那門被反鎖著,金父年老力衰一時間打不開。此時周遭鄰居與巡街的警察也趕到了,眾人合力砸開房門。房門一開,頓時一股血腥味撲鼻。房間里,金學新的兒子金耀祖蹲在角落里放聲大哭;床上,金學新眉心中彈;床下,金柳氏鼻翼中彈;那把金學的配槍就在金柳氏身旁。
看情形,應該是金柳氏先一槍打死了丈夫金學新,再舉槍自殺。
最先趕到的兩名警察不敢怠慢,一面保護現(xiàn)場,一面通知上司。上司馮巡長趕到之后,立刻開始問詢當事人口供。
金父的說辭無甚稀奇,倒是幼童金耀祖的說辭嚇得所有人汗毛倒豎!
按照金耀祖的說法,當晚他像往常一樣睡在父母中間。半夜里,金耀祖感覺有人說話,睜眼便瞧見一個白衣、白發(fā)的姑姑正趴在母親耳邊說著什么。至于說的燒麥,金耀祖說當時聲音太小,他沒聽清。
半晌之后,母親直挺挺的坐起來,那白衣白發(fā)的姑姑又將手槍交給了母親。母親舉槍,一槍打死父親,又一槍打死了自己。
金耀祖嚇得大哭,那白衣白發(fā)的姑姑還低聲安慰,讓他不要哭。等到眾人合力砸開房門,那白衣白發(fā)的姑姑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馮巡長嚇得一腦門子冷汗,琢磨著這是鬼祟害人?。∏耙魂囍苷鸬氖聝悍蟹袚P揚,馮巡長知道內中情形,是以由不得他不信,當即向上聯(lián)絡,這才讓李志章得知了消息。
馮巡長說了個囫圇,停下話頭這才瞧見一旁皺眉凝思的費景庭,趕忙問道:“這位是?”
李志章趕忙拉過馮巡長,在其耳旁低聲說了些什么。那馮巡長神色變換,先是質疑再是驚嘆,最后變成了敬畏。
費景庭四下看了看,開口道:“現(xiàn)場沒動吧?我能上去瞧瞧嗎?”
馮巡長趕忙道:“您隨便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