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最后一種,似我家這樣的商賈之家,有錢!花不完的銀子!可我父親偏不滿意,一心要我考取功名,為我譚家光宗耀祖。你聽我這名字就知道,譚耀祖!光宗耀祖!我多大責(zé)任!”
譚耀祖喝了口酒,繼續(xù)說道:“其實我家以前也是窮苦人,從我爺爺那輩起才算翻了身,我父親頭腦活泛,做起生意來也是順風(fēng)順?biāo)?,這才徹底起了家!雖說有花不完的銀子,吃不完的米,可我家在官場之上那真是無依無靠,白門一張。到頭來還是被那些達(dá)官貴人看不起。這就叫毫無根基,富而不貴!這下你明白柳之塵為什么總是明里暗里對我夾槍帶棒了吧?俗話說,越?jīng)]有就越看重!他就是在意別人嫌棄了他清貧,只能在我跟前利用僅存的那點根基耀武揚威罷了!”
譚耀祖許是喝多了些,啰啰嗦嗦地說了一大堆,我本無心聽他謬論,忙勸到:“譚兄,你別誤會柳兄,許是他本就那性子,別因此生分了咱們同窗之情!”
“呸!”譚耀祖嫌棄道:“誰跟他同窗!酸文秀才說的可不就是他么?我才不跟他一般見識,我就納了悶,靠祖上算什么本事?有什么可榮耀的?我只愿如李太白那樣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這才痛快!這才是朋友!若不是裴兄與他親厚,我必不能由著他如此看輕我!”
見他背后議論同窗好友,我心中不滿地激將他道:“摯友相交,豈能以錢帛論親厚?譚兄不喜便拋開手離遠(yuǎn)些,如此非君子所為。”
譚耀祖似笑非笑意味深長地瞥了我一眼,又吃了一盅酒,半晌向我笑道:“說到底還是咱倆親厚些!”
我立刻不悅道:“在下年少不才,根基尚淺,只曉得腳踏實地做人,以誠相待交友,豈可單純以根基門第論人長短?況我從小性子就冷,向來古調(diào)獨彈,請恕我不敢茍同譚兄此番論斷。今日這頓酒我請了!告辭!”說著,從懷里摸出白銀一錠放置桌上,立即起身欲走。
“哎哎!”譚耀祖慌了神,因吃了些酒,醉意上來幾分,雖搖晃著站立不穩(wěn),可嘴里仍胡亂嚷嚷道:“你罵我?是不是罵我?你走一個試試!”
“你吃醉了!”我見他此番模樣不堪,再不肯多待一刻。
“艾善生!你休跟我耍氣!”譚耀祖蠻橫地抓起那錠銀子不容分說向我投過來,被我扭身躲開,那銀子便灰溜溜地滾到墻角去了。
“艾善生!我請你吃酒,你拿這銀錢來罵我?我付不起嗎?我給你講,我譚家別的沒有,真金白銀有的是!我說的話你還別不愛聽,你當(dāng)我不知道?你不就是北山城區(qū)區(qū)一個和順糧號的少東家嘛?怎么?咱倆一個路子你不滿意?快別不識好歹了!”
我聽了這糊涂話更氣得發(fā)瘋,抖著身子說道:“對!我這區(qū)區(qū)糧號的少東家怎敢與譚大少攀故?可我知道‘當(dāng)面說話是君子,背后嚼舌是小人'的道理,倘若裴一池亦是柳之塵此番境遇,你對他還能如此恭敬謙讓嗎?”
“哈哈......”譚耀祖聽了,不怒反笑,他借著酒意走上來,拍著我的肩膀笑道:“真拿你這書呆子沒辦法!試問這天底下,誰人背后不說人,誰人背后無人說???你若不喜歡,我不說便是,急什么?生生離間了你我之誼怎得是好?我說我不講,你偏勾出我這一車渾話來閑氣,不說了不說了,來來來,坐,我與你有正經(jīng)事要說?!?p> 我悻悻坐下,只求速速離開,只不耐煩的催促道:“有事快說!我今日果真消遣不起!”
“你聽我說啊!你住在楚家,只幫我打聽一件事!”譚耀祖立刻沒了酒意,正色道:“但是一定要替我保密,事成后我必有重謝,決不失言!”
“哼!想必不是什么好事?”見他一本正經(jīng)倒令我多了幾分忌憚。
“我有一義妹名叫順兒,昨日被楚府那狗腿子張通抓走關(guān)了起來,到現(xiàn)在沒有音信。我滿城打聽,愣是毫無消息你說怪不怪?所以我猜想,張通老兒并沒有轉(zhuǎn)手倒賣她,如此甚好!不過就得煩勞艾兄幫我打聽打聽,看是不是關(guān)在楚府?”
聽了這話,我立刻警覺起來:想不到一個赤貧賭鬼的女兒,竟令眼前這茶商富賈譚耀祖如此上心!
義妹?不這么簡單吧?
見我呆呆不語,他拍了我一拍說道:“聽到了嗎?”
“她是你什么人?”
“問那么多做什么?你只幫我打聽關(guān)在哪里,到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
“關(guān)在楚府后院!”
“莫誑我!你剛進(jìn)楚府,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這事全當(dāng)我拜托你!”
“不信算了!我先走啦!”
“你這人!如此不中請!陪我說會話能耽擱你什么功夫?一定記得我的事啊!少不了你的好處!”
出了凌月樓依舊聽到身后譚耀祖那粗啞的聲音傳來。
煩死了!
回到楚府,月已高懸。
我心里忐忑至極,匆匆忙忙趕往七寶齋,只祈求念誠還在那里。然而,當(dāng)看到七寶齋空空蕩蕩,美人不再的那刻,巨大的失落瞬間令我惆悵起來。
今日本已惹她難過,好容易求得她的原諒約好在此相見,可卻又被我放了鴿子,她在這里一定等的很難過!她會生氣吧?或許再也不會原諒我?再也不肯見我?想著想著,竟一陣心酸不由得落下淚來。
“該死的譚耀祖!”
我擦干眼淚,越想越氣,恨不得立刻捉來這個蹩腳榔頭一通暴揍!
“你在罵誰該死?”身后傳來一個清麗溫婉的聲音。
“妹妹!”我登時大喜,剛剛的抑郁之氣一掃而光,三兩步跑上前,看著月光下念誠那潔白無瑕的姣羞容顏,激動地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誰是你妹妹?”念誠果然生了氣,她并不看我,隨手拽下墻上的藤葉拿在手里把玩著。
見她生氣,自知理虧的我,呆頭呆腦的站在一旁默默不語,不知如何開口相慰。
“我聽茗芝說,你只顧同人去吃酒,連家也懶得回,可有這事么?”半晌,念誠才喃喃說道。
“沒有!茗芝他胡亂編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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