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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手之零夜卿傳

第十八章 有錢人為什么要投資科幻

寫手之零夜卿傳 請看次回 3803 2021-09-21 19:27:41

  第十八章

  必須承認,這個世界我是實在理解不了,很多運轉(zhuǎn)規(guī)律看來根本不合理,可是周圍的人都覺得天經(jīng)地義,反倒是我這種想太多的人在他們看來是神經(jīng)病,是書呆子,是傻。

  比如在體制內(nèi)拿工資拿獎金,我也干過,最讓我沒辦法理解的是它的薪酬分配不按多勞多得少勞少得來執(zhí)行,如果愿意,我可以一直像癩皮狗一樣從上午混到下午,從二十歲混到六十歲。這樣的人我身邊很多,他們沒有一個人覺得這種生活有問題。我相信的是,薪金跟工作的時間無關(guān),跟那一副“我正在工作”的樣子也無關(guān),唯獨只跟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創(chuàng)造出來的價值有關(guān)。我自己沒有才能,創(chuàng)造不出獨創(chuàng)性的東西,活該我受窮,我完全服氣并且完全能夠接受;那種明知道自己每天在白白耗費國家資源,沒有為人們創(chuàng)造出任何有益價值,卻還能心安理得每個月拿幾萬塊錢的人,我是無法理解的。我認為他們可以叫做“垃圾人”,他們每一天都自得其樂,白白掙錢然后白白拿出去消費花掉,這正是他們最垃圾的地方:臉皮太厚。

  玉總在我回到南京后打電話給我,決定要買我那篇小說,就是沙漠里蓋房子的那篇。給我的價格非常低,只有兩千八百塊錢,按字數(shù)算。

  差不多就在玉總打電話給我確認價格之后過兩天,他手下的一個公眾號開始在全國各個科幻群里發(fā)廣告,預(yù)告說在明年,也就是2022年,他們主辦的一次科幻征文活動的獎金額度是一百萬。不開玩笑,整整一百萬。

  前幾天那幾十萬獎金加上寶馬車的事情還沒過去,現(xiàn)在更過分的又來了。之后一段時間,我注意觀察了一下,發(fā)現(xiàn)圈里面的人態(tài)度有所變化。罵他洗錢的人少了,發(fā)出驚嘆的人也少了,緊迫感和憂郁感卻越來越多。

  當(dāng)然每個人都想要錢,但事實上大部分人已經(jīng)意識到,這筆巨款終究又是資本玩的游戲砝碼。大家都很焦慮。這行里面的人大部分都很聰明,我,方葶,余荔,我們?nèi)齻€這樣的傻子不多;那些聰明人已經(jīng)很清楚,這種征文的獎賞準(zhǔn)則和科幻小說本身的水準(zhǔn)毫無關(guān)系。就算玉總真心實意想要賞賜給文學(xué)高手一筆錢財,可他懂科幻嗎?他的公司,他那筆錢的買單人,那些人懂科幻嗎?所以,但凡有點頭腦的圈內(nèi)人都早已放棄了“靠文字去公平競爭”的幻想。那些幻想去靠調(diào)查玉總的趣味、投其所好去寫事的傻子就更蠢了,玉總根本不看小說,調(diào)查那個沒用。至于我,則干脆不想這個事。這種商業(yè)玩法憑我的智商根本無法理解。相比之下,我在他那里按字數(shù)算錢的收入反倒還能讓我接受。這種就是典型的農(nóng)民思維:寫了多少字,算給我多少錢,多了少了都是我自己的原因,從來不去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玉總在電話里告訴我,后面我還是可以繼續(xù)寫我自己喜歡的東西,他只是為了公司今后的發(fā)展,收集各路作者們的創(chuàng)造性構(gòu)思來充實公司的智庫,只要想法有意思就可以出錢買來。錢不多,但要求也不多。不需要作家寫一篇完美的故事,也不需要寫出長篇大論,這樣我們這些寫作者可以不用浪費太多時間去打造那些看似精美、其實跟自己的人生和現(xiàn)實世界完全不相關(guān)的宏大的硬科幻假貨。我真的覺得挺好的。

  國慶節(jié)之后,星期天的本地沙龍小聚,我和方葶都在,馬爾丁和理事長也去了,有段時間沒碰面的品沁居然也到了。那次的活動本身內(nèi)容我已經(jīng)全部忘光,可能是看電影或者講座,唯一讓我容易記得的是之后夜宵聚會里我們討論的事,以及我和方葶之間的事情。

  那段時間,玉總的百萬科幻大獎仍然是圈子里的流行話題。一百萬實在是太多了,茅盾文學(xué)獎和諾貝爾文學(xué)獎的獎金(不算后續(xù)利益)也沒它多。夜宵我們還是吃的燒烤,方葶坐我左邊馬爾丁坐我右邊,品沁坐我桌子對面。馬爾丁跟我私下說,零老師,我們要不然也去試試玉總那個獎?你知道的現(xiàn)在這個年頭,正規(guī)老老實實寫科幻,真的是賣不出去,投稿也投不出去,幾個雜志的編輯部里光是熟人稿就多得排不出來,我們現(xiàn)在投稿要等到他媽的二年半以后才有可能上刊或者出版。而且實體書就算出版了又有什么用?沒人肯來改編,版稅發(fā)到你手里還要再多等一年,操他媽的簡直沒有活路了。零老師不如這樣,不如我們兩個人合寫一篇參賽,萬一拿到獎了我們自己平分獎金,至于掛誰的名其實都一樣,好商量。

  他勸我說不要猶豫,該動手時候就得盡快動手,不然鬼知道到了明年,那個玉總的公司是不是就徹底倒掉了。

  假如玉總的公司倒掉,那么給他寫的那些征文也就完了,這個道理我知道;寫給玉總的稿子改投到別處,別處的人肯采用的概率幾乎是零,這我也懂,以前我們都遇到過。但是我就最反感跟人合寫東西。我很想對馬爾丁說,老馬你還不知道嗎,這些年凡是合寫的科幻小說全部都是垃圾??紤]到他是我老朋友所以我忍住了。我回答他,讓我考慮考慮,要不然馬爾丁老師你先想想寫什么題材合適?

  與此同時,餐桌上其他人不知不覺間也全都在討論那個百萬大獎的事了,當(dāng)然他們沒聽到馬爾丁跟我的密談。我打定主意不想再搗鼓這個什么合寫的事,于是注意力放到其他人身上,

  在座的一位本地大學(xué)生幻迷,因為年輕,所以憂心忡忡地對眾人說:現(xiàn)在科幻圈這種巨獎越來越多,我總覺得這么搞下去會徹底毀了中國科幻文學(xué)。這個說法幾乎遭到在場所有人反對。有人溫柔地不贊同,有人直接駁斥。理事長語重心長對那個幻迷講:你錯了小伙子,這個產(chǎn)業(yè)就是需要資金的刺激才能發(fā)展,巨款進場對所有人都有好處;至于高質(zhì)量的小說,你放心,進來寫科幻的人只要多起來之后,遲早就會有越來越多的好作品出現(xiàn),就怕所有的科幻作者全都餓死了,沒人寫了,到那時候不還是一樣出不來好作品嗎?

  在所有人熱情討論的時候,我因為沒話說,所以愈發(fā)覺得無聊。夜宵快結(jié)束的時候微信上有人找我,是另一個歷史比較悠久的國內(nèi)科幻界創(chuàng)作聯(lián)合會的聯(lián)系人,發(fā)來一封邀請函給我,邀請我在當(dāng)年十二月份參會,他們準(zhǔn)備到時候在上海找個周末,花兩天時間舉辦年會,因為我是會員。過去幾年,他們給每個會員都會發(fā)這種標(biāo)準(zhǔn)邀請函,自費參會,一般而言我是不去的,太遠,不是去陜西就是去四川,但是這年在上海對我來說倒比較劃算,路費很便宜,兩張南京到上海的高鐵票的錢。我把邀請函給左邊的方葶看,然后又轉(zhuǎn)發(fā)給她,問她想不想跟我一起去。方葶瞇瞇眼睛對我笑,回答說,讓我考慮考慮。

  一百萬的文學(xué)獎可能確實會毀掉幾個或者一群科幻作家。覺得自己可能拿到一百萬的人,會整天生活在這種可能性的折磨里,覺得自己不可能拿到或者自己手頭沒有作品的人,比如我,會生活在自我埋怨和憤世嫉俗、同時又知道自己是在“無能狂怒”的折磨里。這是發(fā)生在開獎之前的事。開獎之后,獲獎的只有一個人,那個人會得罪身邊大量的同行;其他絕大部分沒有得獎的人則會產(chǎn)生仇恨。他們仇恨得獎的人,仇恨同行,仇恨玉總,仇恨科幻和寫作,最終仇恨自己。一個作者應(yīng)該祈禱自己和自己的同行朋友們都沒有得到獎,或者祈禱這筆獎金空缺不發(fā)出來,最好是在明年頒獎前玉總的企業(yè)破產(chǎn)清算,所有人都拿不到那個錢。大家一起繼續(xù)共同貧困那是最好的,那樣大家會更加團結(jié)。玉總不懂文學(xué),不看科幻,不混這個圈子,他不會明白這些,他只知道錢,只有錢,錢是他這種人拿來吞噬世間一切萬物用的捕獸夾子。我是因為沒錢才說這種話,這是毫無疑問的,假如有一天我拿到了這筆錢,那我要么成為玉總的捕獸夾子,要么成為玉總那樣的人,總之,從那以后就要跟身邊一切的其他人為敵。

  一百萬就能讓你變成夾子,這樣值不值呢?如果不是一百萬,而是五百萬,一千萬,一億兩億呢?在科幻圈子以外,在你看不見的和不知道的地方,無數(shù)的人每天手里有不止十幾億的資金流動著,那些人的生活你完全不知道,在你的城市里,每天有很多人都在這么干,可你的生活和日子不也還是照樣度過嗎?為什么不可以讓自己繼續(xù)無知下去,繼續(xù)不諳世事下去,就像方葶一樣?或許余荔也一樣,但我不能確定,畢竟她比方葶還是要見過更多世面一點。

  夜宵結(jié)束后,我送方葶去坐公交車,離開人群,走到一個小巷的巷口位置,距離公交車站還有一個街口,晚上十點半過一點時候,周圍人少,我一把摟住方葶抱在懷里,用力抱她,直到她發(fā)出輕輕的叫聲,然后親她的舌頭、耳垂和頸部,聞她的辮子,撫摸她的后背和腰上的肉。方葶問我,夜卿你不早點回去寫東西嗎?現(xiàn)在深更半夜,容易出靈感,說不定你能拿到那筆征文的錢呢?我說,不要,我不想寫東西,我現(xiàn)在就想跟你抱在一起,什么也不做,也不睡覺,連話都不說,就這樣貼在一起。方葶說,那我不就成了罪人了,耽誤了大作家的事業(yè)?我說你也寫科幻,你也是作家,我們兩個現(xiàn)在正在互相耽誤,沒關(guān)系扯平了。她說,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你只要一碰我,我就渾身不能動,也不想動。我對她說:葶葶我好喜歡你,我喜歡你。方葶對我說:夜卿我也喜歡你,而且肯定比你更早我就喜歡你了,去年我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好。我對她說我們今晚住外面吧,她說:不好,公交車待會兒就剩末班車了,該回家了。我拿她的手過來摸摸我的褲子,她一邊摸一邊只是低頭,拿頭頂不停地撞我的胸口。

  我問她,上次去完重慶你們家里人對你說了些什么?她說他們沒說什么,吵過兩次,也就沒事了。我邀請她十二月份跟我一起去上海,還是跟上個月一樣,不參加官方活動,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單獨約會,去市區(qū)逛逛玩玩。她說:嗯,到時看,我考慮一下怎么說,應(yīng)該可以騙家里人說那幾天去上海出差。

  方葶這么說讓我很高興,真的,在那個時候,我覺得這個答復(fù)比什么小說、什么版權(quán)賣出去了,什么科幻電影立項了、科幻小說獎項入圍了都要高興一百萬倍,因為這個許諾并不是空泛的,而是現(xiàn)在正在我懷抱里,被我實實在在地抱著,親著,聞著,暖和我的身體,回應(yīng)著我的欲望。我跟方葶一路上吻了幾次,送她到公交車站的時候,居然還真有末班車馬上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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