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人,你是在拿我當(dāng)智障么?!”
李羨嘴角噙著冷笑,望著坐在地上的安縣令,那滿臉困惑、仿佛一切不知的臉龐。
安縣令抹了把沾滿泥土的面容,仰著肥胖的圓臉,笑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誰人不知,你是咱們云夢縣里最聰慧的捕快?!?p> 李羨望了眼仍舊陷入昏迷的張大膽,沉聲道:“安大人覺得我是聰明人么,既然如此,咱們聰明人之間的對話,就用不著打啞謎了吧!”
“安大人你這毫不遮掩的態(tài)度,是完全沒把我放在眼里呀,又或者說我應(yīng)該叫你山神大人?!?p> “不對,叫邪神應(yīng)該更為準(zhǔn)確!”
安縣令一愣,隨即開懷大笑,笑聲慢慢停歇后,又冷冷說道:“本官完全弄不懂你在說什么?”
“你以為毀掉一切痕跡,便可高枕無憂么,此刻不是在升堂問案,只是卑職在勸大人迷途知返。”
安縣令沉默不語,滿臉冷笑。
“不見棺材不落淚是吧!”李羨言語譏諷間,從懷中抽出那本秘術(shù),直接翻到最后一頁,指著與前幾頁字跡不同的行書:
【哭墳叫魂兒主修改鬼之思維,予人效果甚微,經(jīng)多次商討改良,可更改未通靈智之野獸,使其為吾所用,特此記載如下?!?p> “……”
李羨指著這幾行字,淡淡說道:“安大人,你自己的字,應(yīng)該不會不認得吧!”
望著上面熟悉的字體,安縣令的笑容逐漸消失,整個人呈現(xiàn)出另外一股精氣神,搖頭惋惜道,“你不該來的,以本官對他們的了解,不會將失蹤之事大肆張揚,可唯獨沒想到你……”
“本官原本以為你是聰明人的,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徒有虛表,給了你整整一晚上的時間,你還沒有想明白么?”
“我想不明白的,安大人!”李羨的語氣同樣有些悲痛,“我想不明白,為什么愛民如子,口碑極好的你,竟然會干出這種事?!?p> “那可是上百條人命呀,你怎么敢的……”
聽他提起上百條人命,安縣令似乎被觸碰到痛處,面容忽然極度扭曲猙獰,赫然起身,怒吼道:“你懂個屁,你知道這云夢縣是個什么地方嗎,這里完全就是詛咒之地,整整三任縣令,全部都離奇身死,查無可查,本官不這樣做又能怎么辦?”
他發(fā)泄完情緒,又神經(jīng)質(zhì)的平靜下來,聲音中帶著些對未知的恐懼,“本官上任整整五年,查了五年,至今也不知究竟發(fā)生何事?”
“就連前幾任縣令詭異死亡的案宗,本官身為縣令,都無權(quán)查閱,本官還能怎么辦,不設(shè)法自救,難道等死不成。”
李羨默然半晌,面沉如水,面容依舊冷峻,“可你還是沒說,你為什么要害這上百條人命?!?p> 安縣令望著曾經(jīng)自己最為器重的屬下,如今咄咄逼人的樣子,神情不由的有些晦暗。
“在得知五年后,本官的人生即將走到盡頭,終日惶恐不安,大概兩年前吧,本官碰到了那個人?!?p> “為了應(yīng)對未知的危險,本官根據(jù)他的指導(dǎo)開始修煉,一開始效果很好,可越到后面,需要的尸體越多,修為進展就越發(fā)的緩慢?!?p> “恰好此時府城那邊送來文書,說云夢山近日恐有震動,讓本官疏散山腳下的村民,嚴守進山之路,也就是那個時候,本官腦海中浮現(xiàn)起一個瘋狂的想法……”
安縣令說到此處,又望向李羨冷峻的面龐,“你知道嗎,本官一開始的確是打算這么做的,可頭頂懸著的利刃不知何時落下,只是沒有將消息傳出去,這也能怪本官么?”
“他們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不作為只不過是順應(yīng)天命,不想行逆天之舉罷了,難道這也有錯?”
李羨一聽如此歪門的道理,頓時怒火中燒,指著他身上的官袍喊道:“何為父母官,百姓將你當(dāng)做父母,你卻拿他們當(dāng)你修煉邪術(shù)的養(yǎng)料,你還覺得自己沒錯嗎?”
“本官沒錯!”安縣令擲地有聲的說著,“本官上任第一年,青州洪水肆虐,哀鴻遍野,遍地狼藉,百姓苦不堪言,是我!是本縣令散盡家財,上調(diào)下安,穩(wěn)住局勢,拯救上萬百姓與水火……”
“如今不過才死了百余人,與當(dāng)時的功德想比,孰輕孰重難道你看不清楚嗎?”
李羨的目光中散發(fā)著無盡的失望之情,他指著遠處的巨坑,緩緩說道:“就算你說你功過相抵,那我且問你,那由十多個孩童血肉拼接的神像,又是怎么回事?”
“這本書最后面記載的,你與那哭墳的改良后的邪術(shù),蠱惑山林間群獸的意志,以純凈孩童肉身吸納信仰之力,達到強化己身的目的,又是為了什么?”
“十多個不到五歲的孩童,朝如晨曦般的年紀(jì),對未來充滿渴望,對人生充滿希望,就因為這狗屁秘術(shù),就讓你如此喪心病狂……”
李羨的聲音逐漸放大,變得歇斯底里起來,“就是這樣,你還認為自己沒錯嗎?”
安縣令臉色變得衰敗,甚至滑落出兩滴鱷魚的眼淚,“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想做出政績,離開云夢縣,可上面的人只知道縱情聲色、花天酒地,無論我做的再好,他們都視而不見?!?p> 安縣令第三次抬頭,看向李羨,以便他能看到自己眼角的淚水,“我認錯,你能放過我,替我保守秘密嗎?”
李羨沉默半晌,看著就在昨夜之前,都是自己穿越后,最為欽佩之人,道:“其實壞人分兩種,一種是極惡之人,沒有任何目的,沒有任何苦衷,便肆無忌憚的濫殺無辜?!?p> “還有一種便是如你這般,有著各種各樣的理由,身不由己也好,迫于無奈也罷,自我救贖也行,但都還保留著最起碼的良知?!?p> “對待第一種人,基本不用說什么,對待他們最好的方式,就是讓他們后悔來到這個世界,至于第二種……”
李羨深沉的注視著他的眼眸,緩緩說道:“我們要做的就是要讓他清晰的認知到,自己的確是在為惡,這也是律法存在的必然性?!?p> “所以,你是在審判本縣令嗎?”安縣令盯著李羨因為緊握刀柄,指關(guān)節(jié)微微泛青的手。
李羨忽地笑了,“我并不是在審判大人你,只是在做你的引路人,指引你走向正確的方向?!?p> “死路?”
“安大人,你讀了一輩子的圣賢書,怎么還沒有弄明白,殺人從來都不是目的,感化教導(dǎo)才是最核心的要素?!?p> 見李羨態(tài)度忽然緩和,安縣令同樣露出微笑,似乎正欲開口致謝,李羨卻立刻揮手打斷了他。
“我剛才的話還沒有說完,對待像安大人你這樣的惡人,首先要做的肯定是引導(dǎo),引導(dǎo)你做出深刻的檢討,認識到自己骯臟的內(nèi)心,最后為了安撫逝去的冤魂,撫慰在世的親人,所以……”
他目光中翻涌起殺意,咧開嘴角,笑道:
“請你去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