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也要恰到好處。
魯迅的《病后雜談》提到愿吐半口血,讓丫鬟扶著去看秋海棠。我不敢有這個志向,自己本身就是丫鬟還兼婆子,吐,不管吐什么都夠惡心,還是不吐得好。
病的最高境界是薛寶釵,喘嗽一點,吃一顆冷香丸,余香滿室、經久不散,招得寶玉打聽是什么香。可惜,正如黛玉說的,沒有哥哥兄弟去霜兒啊雪兒的給炮制。喉嚨痛到一定程度,從鋁箔板上按下幾粒中藥,入口苦森森有點泥土味兒,心里一喜,想到小時候從破了的墻皮下挖出幾粒砂子的味道,后悔吞得太急,不曾細細品味。
小時感冒必發(fā)燒,臉上兩片暈紅蔫蔫地蓋著被躺著。姥爺被姥姥打發(fā)出去買藥,久久不歸。姥姥摸摸我的頭,再轉頭看窗外漸合的暮色,面色沉重。終于盼到姥爺進門,眉毛胡子都掛了白花花的冰碴,喘著從藍面羊皮襖口袋里左一瓶右一盒地掏藥,掏空了這只口袋,又掏另一只,身上散發(fā)的寒氣一股水味。水是有味的,小貓曾經買到過水味道的香水。一直沒搞清不識字的姥爺是怎么挑那些藥的,他有與生俱來的精明,從不曾完全聽從賣家的建議?;蛘?,那一次例外?
深知說嘴打嘴這件蹊蹺事,總小心著不說自己從不感冒這樣犯忌諱的話,前幾天不知怎么就脫口而出,說出來嚇了一跳,趕緊反悔,說說錯了,可是鬼使神差,這句話后面又跟了一句:“真是確實好久沒感冒了?!?p> 結果沒兩天就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