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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劍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前塵舊夢

負劍辭 怒海蒼嵐 3038 2022-02-23 20:00:00

  明鏡司遭了這樣的沒臉,少司命又曾停在檐前同裴忱說話,裴忱本以為阿爾曼這藥回過頭來還是需他們自己想辦法,沒成想翌日一早,藥還是送到了,只是個陌生的錦衣人送來,看著昨晚并沒出現(xiàn)過,想來是免了人提及昨晚之事平白尷尬。

  裴忱卻不想明鏡司是這樣的言出必行,接了藥道謝,回轉(zhuǎn)身來一打開藥包,里頭卻還附了一張紙條,上頭的字有些潦草,寫字之人應(yīng)當是有些心煩意亂。

  “盡快離開此地?!?p>  鏡君在一旁抽了那張紙條來,只一掃,眉目間便冷幾分。她手上燃了一簇火焰將之化為灰燼,冷聲道:“這是明鏡司的人要動手了。”

  “怎么,拿不到人,便要遷怒?”裴忱轉(zhuǎn)瞬也明白過來,昨夜少司命給了明鏡司一個好大的沒臉,明鏡司的人自然不能對少司命怎么樣,但誰都看見他們幾人之間曾有交流,拿了去也算交差,昨夜那個叫鹿范的不知怎地便對他十分有敵意,這件事說不得便是他在其中推波助瀾。

  阿爾曼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他的手臂上此刻泛著不祥的青色,顯然情形不是很好,然而聞言卻是站了起來便要從窗口一躍而下,倒是裴忱一把把人扯住了。

  “事情還未危急到那樣的程度,否則這藥也不會送得來,眼下可能是兩方正在拉扯之間,我們走得從容些,也好讓人覺著是問心無愧?!?p>  幾人走出客棧果然未被攔,只將要出鎮(zhèn)甸入山之時,卻忽然聽聞身后一聲呼喝。

  “站??!”

  裴忱聽這聲音幾分耳熟,似乎便是那鹿范的聲音,心道果然是此子發(fā)難,只他并不想與明鏡司撕破臉皮,畢竟還承了人家一份情,于是眼神示意鏡君二人先走,回身笑道:“原來是明鏡司的列位,我等還需趕路,便不久留了。”

  “趕路?只怕不用趕了?!甭狗兑宦暲湫Α!澳銈兝锿ㄇ侥?,且與我們走一趟罷?!?p>  裴忱沉吟道:“鹿大人莫不是說昨夜那姑娘?在下與她不過萍水相逢,但依稀聽聞那姑娘口口聲聲是要收回冥典鬼道,想必不是九幽便是冥府之人,大人若真有心拿人,可往千山去尋?!?p>  他語氣沉靜,是一絲促狹意味也無,似乎真是在盡心竭力為鹿范著想,只是借鹿范一個膽子他也不敢進千山去拿人,那對做了官家鷹犬這些修者而言幾乎是有來無回。

  鹿范沉著臉道;“死到臨頭猶在此地大言炎炎,簡直可笑!若真問心無愧,便與我回司中,由得我們審過再說!”

  裴忱便也適時叫語氣里起了幾分火氣。

  “在下并非燕人,叫你一聲大人乃是敬重,可并不真受你們管制,恕不奉陪!”

  他轉(zhuǎn)頭便要走,鹿范在后頭厲喝一聲:“哪里走?”

  裴忱聽得耳畔勁風,知道鹿范是動了手,他向旁一閃,可耳畔卻先起了一聲金鐵交擊之鳴,這叫裴忱有些愕然,扭頭看時,是呂春秋神色泰然站在一旁。

  鹿范是見過呂春秋昨夜風姿的,見呂春秋神色雖隱約有些疲憊,氣息卻不十分萎靡,一時間自然不敢動手,佯裝糊涂賠笑道:“呂先生——”

  “某也是千山出來的。”呂春秋卻沒給他裝瘋賣傻的余地,只冷冷淡淡道?!叭羰且萌耍趺床灰娕c某為難?”

  “先生這是哪里話,昨夜死戰(zhàn),兄弟們都是看在眼里的,哪里便是那樣是非不辨的人?!甭狗赌ㄖ沟溃骸爸皇沁@人同那后來半路截殺的女子似乎關(guān)系匪淺,要請去問幾句話?!?p>  “這架勢不像是問話,倒像是問罪。”呂春秋微微一笑?!白蛞惯@位小兄弟出力也是不少,怎地便不念著他的功勞了?”

  見鹿范一時訥訥無話,又不敢真同呂春秋對上,裴忱心底暗笑,只向呂春秋拱手:“多謝前輩仗義執(zhí)言。”

  “走罷?!眳未呵锸芩@一禮倒是坦然,他看也不看鹿范一眼,當先邁步便走,可經(jīng)了他這一插手,鹿范此刻也不敢強留裴忱,只得眼睜睜看著裴忱也揚長而去。

  到了鎮(zhèn)外與鏡君二人會和,鏡君似乎對呂春秋出手相救一事并不如何意外,依舊一副要看好戲的神色,裴忱卻不知這一回又有什么好戲能看。

  正納罕間,呂春秋卻忽然發(fā)話了。

  “你當真不認識她?”

  裴忱眼見呂春秋神色有些古怪,忽而想起此人也是冥府的,只是年歲太長,他出千山的時候,這少司命應(yīng)該還未出世,但總歸袍澤之誼還在,呂春秋肯出言相助,大抵也是因著昨夜他與少司命說那幾句話,倒是成敗都系于她一身。

  “的確不曾見過這般人物?!迸岢揽嘈?。

  呂春秋沉吟一瞬,忽而伸指點向裴忱眉心,他動作看似慢得很,裴忱卻覺出一種避無可避的架勢來,雖猜測呂春秋不會要對他動手,還是被結(jié)結(jié)實實唬了一跳。

  只呂春秋的手指剛一觸及裴忱的眉頭,便忽然有一道紅光從他眉心閃現(xiàn),將呂春秋震退一步。

  裴忱大為窘迫,知道這是征天不允許旁人探查,但又怕呂春秋惱怒,連忙道:“晚輩不是有意,這是......”

  “不必解釋,也是我莽撞了些,恃強便要強行探查,有些不該。”呂春秋渾不在意地搖頭道?!爸皇俏矣^那孩子魂魄有失,雖是修習鬼道的絕佳料子,卻注定心性淡漠,本不該同旁人有什么交集,卻與你多說兩句,覺著有些奇怪罷了,本不是什么大事?!?p>  呂春秋并無要與他們同行的意思,臨別前鏡君忽然問道:“呂先生是要往何處去?”

  “回圣主身邊去?!眳未呵锊⒉槐苤M,他答得坦然,裴忱卻不禁愕然看他。

  呂春秋見裴忱不解眼神,灑然笑道:“我本為一人入世,哪想子孫后代根骨都不適于修煉,如今嬌兒早逝孫女也叫賊人所害,又剩孑然一身,不回千山,難道尋個地方孤獨終老不成?”

  裴忱聽他說得灑脫,心下不知為何有些發(fā)冷,他不由低聲問道:“先生不傷心?”

  “我為她經(jīng)了一遭凡俗,念念不忘數(shù)十載,數(shù)十載是凡人一生,卻不是我一生?!眳未呵镌居行┴E的背忽而挺直了些,他不看裴忱,眼神似有感慨?!斑@是大爭之世,天下將要大亂,既然凡世與我再無瓜葛,歸去如何?我總是記得她的?!?p>  他笑了起來,笑意有些蒼涼,裴忱心下一點芥蒂漸漸散了,呂春秋如無所覺,扭頭邁步便走,只聽他唱一闕悲涼詞曲,然而身形卻越往前走越回歸于一個少年人,像是把這幾十年凡塵都拋卻身后。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裴忱聽他唱得悲戚,回頭一看,鏡君臉色也微微蒼白,像是引動些傷心事。

  “您怎么了?”阿爾曼緊張地問道。

  鏡君緩緩搖頭,她沒有說話,只靜靜凝視著阿爾曼的眼睛,像是在透過他去看另外的什么東西,半晌才道:“只沒想到劍履春秋是這樣一個性情中人,我們且入林去,為你解了毒便去北凝淵。”

  呂春秋的藥方當是無甚問題,鏡君卻不肯放心那明鏡司送來的藥材,挨個細細查驗了一遍,才肯放手給阿爾曼用。依著呂春秋的囑托,這藥一半煎水內(nèi)服,一半搗爛了外用,野外取火本難,可有鏡君在竟成最簡單一件事,只阿爾曼看鏡君以掌心火焰為他熬藥,不知怎地露出些愧悔神色。

  “怎么?”鏡君注視掌心這一缽藥,卻依舊察覺到了阿爾曼神色。

  “明尊圣火,不該為此而燃?!卑柭鸬?。

  鏡君卻搖頭笑道:“你錯了,圣火正應(yīng)為此而燃,若有朝一日不必以圣火對敵,才是最大幸事?!?p>  那藥果然有效,內(nèi)外一齊用了,不多時阿爾曼臂膊上的青色便漸漸凝為一條線,猶如一條靈蛇一般在他皮下不安扭動,那場景十分古怪可怖,阿爾曼卻視若無睹,拔了腰間短刀橫在臂上一劃。

  一股青碧的液體激射而出,并不像尋常毒物那樣帶著令人作嘔的腥臭氣,裴忱反倒聞見一陣令人十分迷醉的香氣,他恍惚透過那香氣看見裴行知含笑斥他頑劣的臉,看見昔日鼎盛輝煌裴府。

  裴忱忍不住微笑起來。

  驀然額前一陣冰涼,一切幻夢煙消云散,他回過頭來,才發(fā)覺是鏡君朝他兜頭潑了一捧溪水。

  “這便是幻夢。”鏡君低低道?!肮粎柡?,我也幾乎著道?!?p>  裴忱注意到鏡君眼角似有淚光,心下好奇幾乎想問是什么樣的美夢能令人落淚,可也知道這不是他能問的,倒是鏡君忽然抬頭問阿爾曼道:“你先前都夢見了什么?有沒有夢見阿爾薩蘭?”

  阿爾曼聽前一句問話,本臉色還微微有些窘迫,可等聽見后一句,便慌忙辯白道:“屬下并沒夢見那不臣之人,當年——”

  鏡君似乎沒有要他說下去的意思,只把手帕綁在阿爾曼臂上,淡淡道:“我不過是想知道,年少時于你是不是一場美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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