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花燈節(jié)
三日后。苫陽花燈節(jié)。
夏筱早早來到夏離房內(nèi)，磨了她半日，要夏離帶上她一同出府游玩。夏離終是敵不過夏筱的軟磨硬泡，在傍晚時分與夏筱以及春生秋玉一同出了夏府。
集市上燈火通明，人潮涌動，好不熱鬧。街道兩旁皆是賣花燈的小販，夜空中已可見零星幾點緩緩上升的孔明燈。
“這個好漂亮！還有這個！”夏筱看著眼前形態(tài)各異的花燈，高興非常。
“小姐，你慢點走?！鼻镉裨谒砗笞分?。
“小姐可記得小姐尚未及笄那時候，春生陪小姐出府看花燈，小姐也是這般高興模樣？”春生回憶著往事。
夏離自是記得，然她也記得那日夏府派人將她與春生強行帶回府，春生領(lǐng)了五十板子，五日未能著地，她自己也被禁足十日。
“你想要一只花燈嗎？”她問春生。
“我？”春生吃驚，“小姐，春生一介下人，要這花燈何用？小姐甭拿春生打趣了。”
“我說真的。真不要？”
春生看自家小姐是說真的，又看了看那五彩斑斕的花燈，終于開口，
“那春生謝過小姐了?！闭f罷，她開心地挑起花燈來。
幾人逛至集市中段，前方傳來一聲熟悉的叫喚，
“離！”
夏離抬眼看去，見兩名年輕男子正朝著她們快步走來。
“真巧，在這兒碰見你?！逼渲幸幻凶訐屜茸咧料碾x身前，伸手便拉住她的衣袖。夏離當(dāng)下大驚，想要抽出手來。
“是我~”
夏離這才看清眼前之人的模樣，“妍？怎么是你？你怎么這番打扮？”
“怎么樣？還可以吧？上次見你女扮男裝，我也試試。再說這男裝便于行走，也不怕被人認(rèn)出來?！背ξ?。
“我還以為是哪里來的登徒子?！毕碾x作抱怨?fàn)?，忽又想到什么，她問?p> “可你怎么會怕被人認(rèn)出？你以前出府可從沒這個顧慮。”
“別提了。我這不是及笄了嗎？上楚府求親的人都快擠滿我府前的巷子了。我這幾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生怕被人撞見。今夜還是求了表哥，帶我偷偷出府的?！背桓蔽瘜崯o奈的模樣。
“這樣不好嗎？楚大小姐魅力非凡?！毕碾x打趣道。
“誒。你這人怎么這樣。我可從來都是幫著你的?！背屏怂话?。
“好啦。逗你玩呢。楚公子?！?p> 身后的夏筱看清了來人，上前見禮，
“筱兒見過楚妍姐姐，顏哥哥?！?p> 聽她這一聲顏哥哥，夏離才看見楚妍身后的南宮顏。她點頭見禮。
“夏小姐無須多禮。能與兩位在這花燈節(jié)相遇，實屬我南宮顏之幸?！蹦蠈m顏挑了挑眉，勾唇一笑。
“姐姐，我們能不能與楚妍姐姐還有顏哥哥同游？”夏筱興奮地問。
“如此甚好?！蹦蠈m顏搶先回答。
夏離看了看眼前這兩人，一唱一和，
“那便同行吧?！彼f。
四人同行，夏離與楚妍在前，夏筱與南宮顏在后。不知情的路人或以為是兩對眷侶相伴同游花燈節(jié)。夏筱與南宮顏相談甚歡，不時可以聽到南宮顏不羈的笑聲。
楚妍湊到夏離耳邊，“她怎么又跟著你？”
“小姑娘喜歡熱鬧。”
“都快及笄了，還小姑娘？”楚妍一臉不屑。
“好了。今日是花燈節(jié)，玩得開心才是要緊?！毕碾x挽起楚妍，“我們?nèi)シ藕訜舭?。?p> “好呀?！背c頭答應(yīng)。
一行人走至花橋邊，幾名婦人正在售賣蓮花燈。楚妍上前買回四盞，分給眾人?；羯嫌幸患垪l，可寫上心愿。眾人各自許愿。寫好心愿后，大家紛紛將蓮花燈放入水中，讓其隨水漂流。夏離望著遠(yuǎn)去的蓮花燈。
“誒？我的燈呢？”夏離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她看到自己的花燈憑空消失了。
“怎么了？”楚妍問。
夏離看了看河中的上百盞花燈，形貌相似，難以分辨。她心想，也許是看錯了吧。
“沒什么?！彼?。
“不知道夏姑娘所許何愿？”南宮顏問身旁的人。
“我...”夏筱臉頰緋紅，旁人一看便知那盞花燈上，必是小女兒心事。
“心愿若說出來了，便不靈驗了?！毕碾x替妹妹解圍。
南宮顏看向夏離，挑眉一笑，
“夏大小姐所言極是。是我唐突了。”
南宮顏看她時目光灼灼，讓她有些不適應(yīng)。夏離低頭避開他的目光。楚妍在一旁察言觀色，壞笑著低聲對她說，
“你該不會也被我表哥的美貌迷惑了吧？”
夏離推搡了她一下，“別胡說。”
楚妍十分滿意自己的發(fā)現(xiàn)，她轉(zhuǎn)身走向夏筱，不由分說拉著她就往前走，
“夏筱妹妹，我方才在花橋的另一邊看到一個非常好看的花燈。走，我?guī)闳タ?！?p> “可是...”夏筱還欲說些什么，人已經(jīng)被楚妍拉著擠進了人群。秋玉也跟著她們?nèi)チ恕?p> 南宮顏見此情景，微微一笑，十分自然地踱步向前，走至夏離的身側(cè)，
“現(xiàn)下只余你我二人，夏大小姐有何高見？”
夏離看了看已經(jīng)消失在人群中的三人，暗想就算現(xiàn)在追去，也很難找到她們。她頓了頓，
“夏離在此地等候她們。南宮公子可自便?！?p> “也罷。那在下便陪夏大小姐一同等候。”他道，嘴角掛著笑意。少頃，他又開口，
“聽說夏大小姐在詩詞上頗有造詣，不知夏大小姐可愿同在下猜一組詩謎？”
夏離心想左右也是消磨時間，便點頭應(yīng)了。
南宮顏手上折扇一合，信口而出，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夏離輕笑，“菊?！?p> “答得好。夏離小姐，請?！蹦蠈m顏作出請的姿勢。
“千形萬象竟還空，映水藏山片復(fù)重。無限旱苗枯欲盡，悠悠閑處作奇峰?！毕碾x出題。
“好詩。”他目中透露著欣賞，“此乃云也?！?p> “不錯?！毕碾x點了點頭。
“東風(fēng)裊裊泛崇光，香霧空蒙月轉(zhuǎn)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p> “裊裊兮秋風(fēng)，海棠睡未足。”夏離抬頭看著他答道。
目光再次相撞，夏離有一瞬地失神。忽然身后一陣騷動，她回首望去，一組龍獅正在街道中舞動，人們推搡著爭相觀望。
“嘩啦——”
“有人落水啦！”
只聽背后有人尖叫起來。夏離轉(zhuǎn)身，看到一女子正在水中掙扎。南宮顏也應(yīng)聲回頭，看了看水中之人，又看了看身邊，然后舒了口氣，
“原來不是你。”
夏離不解地看向他，“公子何出此言？”
南宮顏嘴角微翹，笑道，
“美人落水，英雄救美。戲文里不都是這么寫的？我還想著如若下大小姐落水，在下便有逞英雄的機會了。”
夏離無言以對，又看了看水中掙扎之人，她自己不會水，無法施救，于是順勢對南宮顏道，
“公子要是想英雄救美，現(xiàn)下就是個絕好時機?！?p> 南宮顏看了看她，又看看周遭圍觀的人，道，“用不著我，自會有人相救?！?p> 果然如他所言，下一秒便有一壯漢跳入水中，將女子救上岸來。
夏離暗道，見死不救非君子，如若那壯漢晚一步跳入水中，那女子豈不是有性命之憂。
南宮顏轉(zhuǎn)頭看向她，似是一眼望穿她的所想，悠悠道，
“在下不是見死不救，只是在下要救的，是在下的有緣人。”
呵，狡辯。夏離心想，她不想繼續(xù)與之爭辯，只道，“公子說是如此，便是如此吧?！?p> “若是落水之人是夏小姐你...”南宮顏一邊說著，一邊朝夏離走近。
夏離眼看來人越貼越近，不自覺往后退步，想與南宮顏拉開些距離，不想一腳踩到一片稀泥上。她失去平衡，往河中倒去。
南宮顏仿佛詭計得逞，帶著春風(fēng)得意的笑容一個箭步?jīng)_到夏離身前，一把攬過她的腰間，將她拉了回來。電光火石之間，她與他再次四目相對。
不是吧...我真被他給救了？...她一邊自嘲，一邊看著眼前這張臉...的確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尤其這雙眼睛...不對，我在想什么？夏離定了定神，站穩(wěn)身子，從他懷里脫身。
南宮顏收了收手，將手上的折扇在另一只手心輕敲了兩下，笑道，
“所以還是讓我英雄救美了？”
夏離感到臉上滾燙，一時語塞。
一直默默待在旁邊看戲的春生見自家小姐差點兒落水，這才連忙上前扶住自家小姐。
“小姐，你沒事吧？”
“沒事?！彼皖^看了看自己的裙擺，沾了不少污泥，右腳的鞋襪又臟又濕。春生蹲下身用繡帕去擦自家小姐裙擺上的污漬，確越擦越臟。
“這可怎么辦？”春生著急。
“楚妍和夏二小姐一時也回不來，不如我先送你回府？”南宮顏提議。
夏離抬眼看了看花橋以及過往行人，還是不見她們幾人。如今此狀她也不好原地久等下去，
“她們一會兒找不到我們怎么辦？”
只聽南宮顏沉聲一喚，“長宥。”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閃過，南宮顏身側(cè)瞬時出現(xiàn)一人，他一身黑衣，周身上下無一配飾，唯背上一把重劍，讓人不寒而栗。
“留在此處等候楚夏二位小姐?！?p> “是。”
南宮顏抬手，那名名為長宥的影衛(wèi)瞬間消失?？粗矍坝行┿渡竦闹髌蛢扇耍蠈m顏好笑，
“本公子好歹也是嶺南富商的獨子，有個影衛(wèi)不足為奇吧?！?p> 夏離也并非沒見過影衛(wèi)，只是這長宥出現(xiàn)地突然，她有些沒回過神來。
“好了，該交代的都交代了，走，我送你回去?！蹦蠈m顏說。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夏離不再多話，由春生扶著走入人群，南宮顏跟在其后。
河岸另一側(cè)。
一白衣男子端詳著手上的蓮花燈。他將花燈中的紙條取出，緩緩打開，紙條上寫著兩個清麗的字，遠(yuǎn)方。
所以你的心愿是去到遠(yuǎn)方嗎？
他將紙條折好，放回蓮花燈內(nèi)，再將蓮花燈緩緩放入流水中...
不多時，一行人已至夏府。
“多謝南宮公子?！毕碾x道。
“舉手之勞，無須言謝?！彼鸬幂p快，眼神在夏離臉上流連。、
夏離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她拉過春生，轉(zhuǎn)身往府里走去。身后傳來爽朗的聲音，
“夏大小姐好生休息，來日再會！”
夏離加快了腳下的步伐，仿佛逃離危險一般。
一旁的春生一邊走一邊笑嘻嘻地和自家小姐搭話，
“小姐，這南宮公子待小姐可不一般~”
“是么？我猜他待哪個漂亮姑娘都是如此吧。這些伎倆用來哄夏筱和你這樣的小姑娘倒是可以?！毕碾x搖搖頭，想要甩掉腦海中的畫面。
約莫半個時辰后，夏筱也回到府上。
“這個楚小姐也真是的。明明小姐和南宮公子相談甚歡，非要拉小姐去看什么花燈，害小姐錯過了和南宮公子夜游暢談的機會。大小姐更是，居然不等小姐自己先回府了。她也不想想，這要是出了什么事...”
“秋玉別說了。”夏筱打斷了秋玉。她的確心有不甘，但來日方長，不怕沒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