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罪己詔
“聽好了,老夫的題目也是圍繞著我最近的那份奏章?!?p> “之所以難以推行,是有很多人覺得鹽鐵酒一旦官營,雖然增加了財政收入,但銷量也會直線下降?!?p> “病已小友,你覺得鹽鐵酒是該官營還是該還給商人?”
劉病已一聽,果然他詢問的是鹽鐵酒官營的問題。
這個問題肯定會受到阻礙啊,你這個老頭子也不想想,天下的鹽鐵酒生意表面上是歸屬于商人,但他們背后的財閥卻是朝廷權(quán)臣。
你一個清心寡欲的老頭子唱出這出戲,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斷人財路猶如弒人父母。
他們都在暗地里磨刀霍霍,要把你架到斷頭臺上呢。
你卻渾然不知,真是愚忠啊。
不過,劉病已不能這樣說話,眼下能利用的關系并不多,只有用自己的智慧說服了面前的這位殿前紅人,自己才能博得一些人脈關系。
劉病已皺起了眉頭,略加思索。
張賀一看,心里痛叫,“這下全完了!”
“答不上來了吧!”
“叫你逞能!”
“你裝肚子疼啊,扭頭轉(zhuǎn)身邊跑就是了!”
“這個老頭子我來對付!”
劉病已全然不顧張賀的擠眉弄眼,臉色示意。
桑弘羊十分期待地捋著山羊胡須,瞧著劉病已。
劉病已覺得裝得差不多了,才回答到:“這個問題好解決??!”
“哦?如何呢?”桑弘羊一臉地驚喜。
但桑弘羊也是有些嗤之以鼻。
要知道前不久,武帝圍繞提出的這一策略專門開了會,遭到文武百官的激烈辯論,絕大多數(shù)人認為利少弊多。
他劉病已一個未經(jīng)事的毛孩子能知道啥??!
劉病已卻滿臉鎮(zhèn)定。
劉病已心說,在前世里,除了喘氣不要錢外,其他的全都與稅有關,你這才對這幾樣收了稅就導致銷量下降?
扯淡!
劉病已微微一笑,答道:“鹽鐵酒應該官營,也不會造成銷量下降,反而會銷量猛增,給朝廷帶來可觀收入。”
這次輪到桑弘羊激動了,“為何這般說?快快講來!”
“我先來講講利弊吧,討論了這個策略的可行性,方能給桑大人指出解決之法啊!”
桑弘羊瞇眼咂摸這句話,覺得甚有道理,也就認真聽講起來。
劉病已也不懼怕這位位高權(quán)重的老者,在院中慢慢踱步起來。
“私營的危害大抵是商戶囤積居奇,高拋低吸,操縱市場,朝廷拿他們沒辦法,對不對?”
“確實!”桑弘羊點了點頭。
“朝廷掌握不了他們的生產(chǎn)數(shù)量,自然就有偷稅漏稅的嫌疑,對不對?”
“確實!”
“巨大的利潤,不能被阻擋的龐大漏洞,讓這些商戶迅速崛起為巨富,但他們卻又勾連王侯,成為一大隱患?!?p> “七國之亂的背后恐怕也少不了他們的助力?!?p> ……
桑弘羊越聽雙眼越放光,甚至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這些隱晦的背后交易,連一些大臣都猜想不到,而對這個少年來說,簡直是簡單之事。
“財或累萬金,而不佐國家之急。聞晁錯有奏:今法律賤商人,商人已富貴矣。尊農(nóng)夫,農(nóng)夫已貧賤矣。前有七國之亂,恐怕之后會有八國之亂,九國之亂?!?p> “這足以說明朝廷勢在必行,否則養(yǎng)虎為患?!?p> “哎呀!妙啊!當初辯論會的時候,如果我有此言,一定將他們打擊地啞口無言,哪能推行不了呢!”
桑弘羊激動萬分,張賀更是驚訝地揉了揉眼睛,看看眼前的劉病已是不是他本人。
高深莫測的道理,他一個孩童是怎么知曉的?
想了半天,張賀終于明白了!
“太子劉據(jù)在天之靈保佑!”
但他一想到劉病已出生當日乃太子劉據(jù)死亡之時,頓覺兩者冥冥之中有著什么夙愿。
“難道是太子劉據(jù)英靈不散,俯身于他?”
一想到這里,張賀渾身一激靈。
但這一想法一旦產(chǎn)生,張賀就覺得劉病已的驟然變得聰明有了說服依據(jù)。
因為劉病已被小黃門鞭打的當日,恰好是他的生日,也是太子劉據(jù)的忌日!
“說到好處嗎,草民不必累述,不過,需要強調(diào)的是鹽鐵酒采取放任政策,使經(jīng)營鹽鐵酒的商人富比王侯。實行這措施,無形中鏟除了一大隱患,也是對應天子三問中削弱王侯勢力的有效輔助手段??!”
“正是!”桑弘羊一拍手,贊嘆不已。
繼而問到:“那么,怎樣化解大家對官營后銷量下降的擔憂呢?”
劉病已來回踱步,微微沉思一番,便回答到:“簡單!”
桑弘羊和張賀頓時再次凝神聽講起來。
“夫物多則賤,寡則貴,散則輕,聚則重。銷量下降的原因是因為壟斷性太強了,結(jié)果質(zhì)量嚴重下降,百姓自然不買賬,銷量怎能不下滑。”
“這……”桑弘羊思考起來,突然就想通了此事的癥結(jié),“哎呀!我怎么沒想到嗯!”
“只是,”張賀也加入了討論,“官營既然是必然的,如何保證銷量?”
“辦法就是改革體制?!?p> 劉病已細細說來。
在鹽、鐵產(chǎn)地設置鹽官、鐵官,鹽專賣采取在官府的監(jiān)督下由鹽民生產(chǎn),官府定價收購,并由官府運輸和銷售。鐵專賣采取官府統(tǒng)管鐵礦采掘、鋼鐵冶煉、鐵器鑄造和銷售等一切環(huán)節(jié)。
酒水生產(chǎn)則可亦官亦私。私營除了規(guī)定曲餅智能問官府買之外,營生開辦需經(jīng)朝廷許可,辦法許可證書,并進行備案。官營提高質(zhì)量,拉高價格。私營則征收重稅,限制生產(chǎn)規(guī)模。
“這是基礎的,桑大人也已經(jīng)想到了,草民便不做過多賣弄了。至于既能保證銷量又能保證稅收,則還要增加兩個職能部門?!?p> “愿聞其詳?!鄙:胙蚓谷槐瘎⒉∫压笆中卸Y了。
一旁的張賀頓時覺得腰板兒又挺直了許多。
“百姓不買賬,在于質(zhì)量差,那就設立質(zhì)量司專管?!眲⒉∫驯鞠胝f設立質(zhì)量監(jiān)督管理局,但還是憋住了。
“為平抑物價,避免商品或高或低地太離譜,那就設立市場司,專管市場物價和供貨需求訊息?!?p> “用數(shù)據(jù)說話!把市場的數(shù)據(jù)化為朝廷管控市場的有力武器!”
桑弘羊雙眼瞪大,滿臉的驚訝之色,突然大聲叫到:“太好了!哈哈哈!”
別人都說他術數(shù)不過于玩弄技巧,劉病已這般一說,術數(shù)不就成了治理國家的利器了嗎?
劉病已微笑一下,繼續(xù)說道:“官府壟斷經(jīng)營,寓稅于價,物價又持續(xù)穩(wěn)定,方能使人民避免不了征稅,又感覺不到征稅?!?p> “妙!妙??!”桑弘羊就差拍手跳舞了,怒放的笑容讓滿臉的褶子更勝一籌了。
望著跟孩子一樣的桑弘羊,劉病已不失時機地猛敲一個悶棍。
“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但若想讓鹽鐵酒真正讓國庫豐盈,還得行與民休息之法,讓百姓手里有錢。”
“這些年,朝廷忙于四處征伐,確保了我大漢穩(wěn)定,但也讓民生凋敝,苦不堪言?!?p> “朝廷不可竭澤而漁,殺雞取卵,焚林而獵。到頭來,吃虧的還是朝廷?。 ?p> ……
未央宮,宣室殿。
金日磾和上官桀立于大殿之上,聞聽著桑弘羊關于鹽鐵酒官營的訴說,臉色或驚或喜,不知道變幻了多少次了。
“陛下,這些都是皇曾孫劉病已對臣子的一番勸導……”
“什么!又是朕的曾孫?”劉徹剛要站起來,卻又冷著臉坐了下去。
金日磾和上官桀已經(jīng)驚訝地滿布崇拜之色了。
“陛下,皇曾孫所言極是?!?p> “陛下,臣附議!”
見金日磾和上官桀昔日這倆杠精竟然也服軟了,桑弘羊也一拱手,彎腰說到:“臣附議!”
劉徹并沒言語,而是盯著桌案竹簡上,自己剛剛寫下的一行字發(fā)呆。
只見那一行字為:
竭澤而漁,殺雞取卵,焚林而獵。
半晌,劉徹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斷然說到:“傳朕旨意,書罪己詔!”
“陛下!”
三位臣子一聽,趕忙跪倒在地。
要知道能讓武帝自己承認錯誤,哪得下多大決心?
喜歡用勇武征服別人的武帝,什么時候被人降服過,至今未有一人,如果有,這得靠多大的智慧?
如今,武帝竟然被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給說得服服帖帖的,竟然向天下承認錯誤了。
為所未聞!
“前有司奏,欲益民賦三十助邊用,是重困老弱孤獨也……”
孝孝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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