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潛在的威脅
霍光見了劉閎后,并未表達效忠之意,而是言辭嚴謹?shù)孛懿煌革L。
劉閎畫的大餅,霍光也只是一笑而過。
霍光走時,天色已濃黑。
劉閎書房外對面的墻壁上有一黑影子陡然飄落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這個黑影不久便出現(xiàn)在了文華宮的臥房屋頂。
他將拳頭伸展為手掌,頓時甩出一柄刀子,之后用小刀撬開了一片瓦當。
一股溫暖的熱氣撲面而來。
臥房內,帷幔飄搖,床榻震蕩。
沒多時便靜止了。
一男子的慵懶聲音響起:“我兒最近怎么萎靡不振了。”
這話立馬招來女子的責怪:“還不是你管的!自從那個叫什么劉病已的被你們做了手腳,寫了什么反詩抓起來,舜兒便狂喜不斷,竟然每夜御六女,這幾日的枯萎就顯現(xiàn)出來了。”
“呵呵……”男子笑了起來,“頗有本王的風范!不虧為我江充的親兒子!”
“噓!”女子急忙用手堵住了江充的嘴唇,“小心隔墻有耳?!?p> “隔墻有耳?隔墻有眼更好,來個活純宮?!?p> 江充說著就翻身壓了上去。
“啊……別鬧了……累了……啊……”
黑影子將瓦當復又蓋上,一縱身再次淹沒在黑暗當中。
大牢內,劉病已的枷鎖更沉重了一些,因為在青銅鏈腳銬上又加了一個沉重約百十斤的大石塊兒。
理由竟然是獄友舉報他打擾了他們的休息。
劉病已知道這是江充給自己的下馬威,非得用重刑具拖累自己。
劉病已的心情卻很平靜。
“只當是回自個兒老家一趟,看看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劉病已借著昏黃的光觀察著極為簡陋的監(jiān)牢。
他想象不到原主是如何在這種連豬狗窩都不如的骯臟地方長大的。
怪不得原主生性膽小怯懦。
在這種常年陰暗潮濕的壓抑環(huán)境里,能養(yǎng)育起一個樂觀豁達的孩子?
是才怪了呢。
不過,江充就算這樣,哪能難得了他。
照例地跑步,只是原地踏步,就像踩在踏步機上。
練習飛石擊打目標,練習目視蜘蛛,背誦課文,一點兒也不耽誤。
想起師父朱安世之前給他量身打造的方案,需要增加力道。
劉病已尋摸一圈兒監(jiān)牢,卻沒發(fā)現(xiàn)可用之物。
正要到四周轉轉,忽然被腳下的石塊兒絆了一下。
劉病已突然將目光鎖定了這塊巨石。
“咦?它豈不是正好?”
劉病已試著用雙手搬動了一下,讓他驚喜的是竟然輕松無比地搬動了起來。
天生蠻力?
這……這么柔弱的身子骨怎么可能做到的!
劉病已簡直不敢相信,他便興奮地抱著巨石在監(jiān)牢中跑了起來。
以前跑步,雖然雙腿是負重了沙袋,但從來沒把重量加到百十斤。
跑起來雖然非常艱難,但劉病已跑幾圈兒就暫時休息會兒。休息地差不多了再繼續(xù)舉起巨石來練習。
獄吏聽見了異樣的東西會舉著火把進來瞧一圈兒,當他們看到十二歲的劉病已舉著大石頭在監(jiān)牢中轉圈兒,頓時搖了搖頭。
“這孩子果真是個瘋子!”
……
三法司終于在武帝的多次催促下,展開問案了。
御史大夫桑弘羊和繡衣御史江充為主副官,但不能直接接觸案情審訊,也就是掛個名頭,在案件批復上做一些評語。
而在武帝喜歡弄權于手心的操持下,三司人員一點兒也不齊整。
大司徒也就是先前的丞相,丞相一位置空缺多年,武帝便讓霍光代表了。
大司空則是之前的御史,桑弘羊已經作為此案主官,不能再次重疊,在江充的推薦下,暴勝之暫時擔任。
大司馬一職位上,頗有爭議,在霍去病擔任職位之后,再無人接替,經過內朝商議,最后由上官桀暫代此職。
臨時拼湊的三司焦灼著兩派的斗爭。暴勝之是主戰(zhàn)派,上官桀雖然是軍隊一方,但他顧忌文字獄波及孩子們,也就站在了主和派。
至于霍光,兩派都想爭取,但他卻對誰都顯示中立態(tài)度。
目前來說,兩派在三司力量上出現(xiàn)了制衡。
這也是漢武帝所想要的結果。
“不偏不倚,朕就是要看看不由朕來決斷,你們能弄出什么花樣來?!睗h武帝心里很看不起三司,覺得他們折騰一通,最后還是循著自己的思路,大開殺戒一通。
在中都官府,“三司”終于開始了審案。
霍光擔任主審官。
這三人只有他能不偏不倚了。其他兩人不管誰擔任,都能打起來。
霍光猛捏起驚堂木猛拍桌子,說一聲“帶人證!”
那時候還沒有“威武”等震懾庭審現(xiàn)場的衙役,只是帶人上來后,需要做叩拜禮。
揚詢被帶了上來。
由于是儒士,并不需要行跪拜禮。
只是一抱拳,說一聲:“本夫子揚詢見過諸位大人?!?p> 眾人根據(jù)登記簿核對了揚詢的相貌這才點了點頭。
霍光瞧了瞧兩位陪審,見他們都點頭示意了,這才問到:“劉病已可是你的學生?”
“是老夫的學生?!?p> “他學識如何?”
“學識淵博,聰明伶俐?!?p> “可經常作詩?”
“作詩倒是有過,但不經常。譬如七步詩,就是老夫的學生所作……”揚詢張口就要吟誦出來,卻被霍光即使制止了。
“反詩也作了不少吧?”坐在旁側的暴勝之突然開口問道。
“反詩?”揚詢的眼珠子一骨碌,立馬明白了自己為何為羈押了,原來并非為他那次跟杏兒……頓時心花怒放。
但思索著“反詩”一罪責可是要殺頭的,頓時也是脊背冷了一下。
“請問何為反詩?如果七步詩也是反詩的話,那儒家經典豈不都被妄稱為反詩了不成?”揚詢偷梁換柱,把這問題反問回去了。
“本官在問你的話,你答是或者不是,你沒有資格來質問本官!”暴勝之這番怒氣,惹得旁側的霍光和上官桀很是不滿地冷眼瞧他兩眼。
要知道面前這位夫子雖不是大儒,但他卻是自己孩孫們的夫子,多多少少得給他留點兒面子。
況且文人本來就清高,這般無禮對他,怎能獲得什么有價值的東西。
果然,揚詢怒氣沖沖,冷哼一聲,瞥頭仰面朝另一側,雙手也背在了后面。
“本官問你,這個叫劉病已的題了反詩沒有?”暴勝之質問到。
“沒有!”揚詢冷臉回到。
“本官再問你一句,到底有沒有?”暴勝之直接怒火中燒,大聲呵斥到。
“沒有!老夫說了沒有就是沒有!爾等難道聾了嗎?”揚詢直接也跟他懟了起來。
暴勝之剛要起身發(fā)怒,卻被霍光給一把抓住了手腕兒,示意他不要沖動。
一旁的上官桀趕忙幫他解圍。
“你看看這個可是劉病已所作?”
他將一捆竹簡遞給了身旁的衙役。衙役則捧著竹簡送到揚詢手上。
揚詢打來,仔細看了起來。
等他讀了一遍,后背差點兒嘣出冷汗來。
“颯颯西風滿園栽,蕊寒香冷蝶難開。他年我若為宣帝,報與臘梅一處開?!?p> 此詩作貌似是他前幾日布置的作業(yè),以臘梅為題,作一首詩。
沒想到劉病已竟然作出這樣的反詩來??醋舟E貌似是他的,但缺少了一些氣質靈韻。
揚詢正在萬般著急的時候,陡然想起了前幾日病已給他的簡牘。
揚詢趕緊鎮(zhèn)定一下情緒,猛抬頭,對著三位大人說到:“你們這是從哪兒弄來的這反詩?”
上官桀也不忌諱,如實告知:“從你布置的學生作業(yè)里搜出來的?!?p> 揚詢冷笑一聲:“真是苦了這些人了,栽贓陷害起來,也不知道偷學一下病已的書法。雖然落款是病已,但這么丑的字根本不是他寫的?!?p> “什么?”三位大人頓時驚訝地長大了嘴巴。
上官桀突然覺得事情有了轉機,嘴角便洋溢起來微笑。
“你所言可是事實?”
“自然不打誑語。”
“那你看看這首詩可是劉病已所寫?”
當揚詢接過竹簡,打開細品一番,雖然臉上努力保持無所謂的樣子,但心里著實為劉病已的文采所驚訝。
“身在長安心在吳,飄蓬江海謾嗟吁。他時若遂凌云志,敢笑項羽不丈夫?!?p> 大氣,豪邁,胸中似乎含著萬千世界。
格局確實極高。
揚詢本想細品一番,但此刻卻不適宜。
他必須努力把劉病已與反詩之間撇開關系,否則他也會受到連累。
“呵呵,哈哈哈……”
揚詢陡然笑了起來。
三位大人頓時蒙了。
“大膽!公堂之上,肆意咆哮,你這是在蔑視公堂!”暴勝之呵斥到。
霍光也有些板起臉來,問到:“夫子因何而笑?”
揚詢適可而止,回答到:“你們這些人真是處心積慮啊,想盡辦法想置老夫與病已于死地啊。兩首詩作也確實是老夫的學生病已所作,但本來不是這個模樣,都被人偷梁換柱了。平常的抒情詩竟然被改成了反詩!”
“什么!那你說原本的詩作是什么?”三位大人異口同聲問到。
“原詩作?老夫怎么會知道?學生們的作業(yè)老夫還沒看到,就被你們這般無禮地請到了這里,恕老夫無可奉告!”揚詢一副慍怒的樣子,“不過,老夫可以以孔夫子的名義做保證,病已絕不會題什么反詩。若是他題了,不勞煩幾位大人,老夫自當揭發(fā)人,親自去告官!”
三位大人面面相覷。
上官桀抓住機會急忙詢問到:“第二首詩作可是劉病已的筆跡?”
揚詢連想都不想,直接丟在了地上,“這么丑的字真是玷辱了老夫的手!你們去瞧瞧他寫的字,你們一定會羞愧難當?shù)摹K麑懙氖萁痼w可謂一絕!”
“什么瘦金體?”三人不約而同地問道。
“你們問問老夫的學生不就知道了!”
霍光和上官桀完全傾向于揚詢的證詞了,互相對視一番,點了點頭。
暴勝之卻皺緊了眉頭,瞪著虎目似要威脅揚詢,他這般不合作休怪他拿了他的把柄,一定讓他為今日的證詞而反悔。
揚詢被這犀利的眼神一驚嚇,頓時心虛起來。
他最為擔心的就是與那杏兒一事兒,被抓在某些人手中。不知道自己面臨這威脅,還能不能扛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