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手到擒來,薛城當(dāng)望風(fēng)而降,怎么毫無進(jìn)展?劉邦看著昭涉掉尾的木櫝發(fā)呆。
“鐘離昧!”張良拿過木櫝仔細(xì)看后,才提醒劉邦。
“鐘離昧若在,燕軍危矣!”陳平嘆道。
“大軍明日停下!”劉邦大叫。如果鐘離昧留在薛城不下,那不是在后方留下大患嗎?必須先破蘄縣!
“鐘離昧在,宜派得力將軍!燕騎兵無益?!睆埩歼^來參謀。
“酈商,樊噲,各領(lǐng)兩萬人馬圍薛!招燕騎回來?!眲罟烙嬬婋x昧城中約一萬人馬,圍攻可下。
“夜晚多有不便,明日當(dāng)令將軍們早行?!标惼较騽钫埵?。
“可!”劉邦點頭認(rèn)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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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酈商,樊噲就要出發(fā),燕軍使者又趕來報劉邦。
“昨夜被襲,失五百梟騎!”劉邦氣得牙癢癢。好個鐘離昧,不取你首級,你就永遠(yuǎn)在老子前面蹦跶!
“何不再派一將,以助全功?”張良覺得劉邦還是小看了鐘離昧,現(xiàn)在漢王不愁人馬,何不多派點,早日拿下蘄縣,除了鐘離昧這個禍根。
“韓王信領(lǐng)二萬人馬,盧綰總領(lǐng)諸將!”劉邦心領(lǐng)神會,鐘離昧如刺芒在背,不可掉以輕心。
看著浩浩蕩蕩北去的諸將,劉邦笑了。等滅了鐘離昧,看你項羽能往哪兒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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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盧綰率諸將抵達(dá)蘄縣城下,已近正午。昭涉掉尾,翟盱其則領(lǐng)一千五百梟騎回歸漢王大軍。
知道鐘離昧厲害,盧綰特令諸將先小心立營,彼此可以接應(yīng),并不急著攻打蘄縣城。每個城門口派兩千卒看守,然后讓一萬士卒配合工匠趕制云梯,
果然半夜?jié)h軍營地都被縱火,好在早有防備,才沒有被鐘離昧劫營。漢軍也因此心有畏懼。
清晨,盧綰令漢軍將蘄縣城團(tuán)團(tuán)圍住。飽饗士卒,然后才攻城。
城墻上十幾斤重的大石頭,油脂,柴禾,鍋,灶,水早就準(zhǔn)備就敘。盾牌,弓弩,箭矢也備齊。士卒民夫各在其位。鐘離昧對守城戰(zhàn)具了如指掌,早就精心準(zhǔn)備。
盧綰鼓響,漢軍的攻城開始了。漢軍箭矢飛向城墻,對守城楚軍卻沒有什么傷害。攀城的繩索,爬城的梯子都與燕軍得到同樣下場,沒有起到什么作用。一個時辰后,漢軍停止第一波攻城時,死傷兩千人。
盧綰微微一笑,大喝:“上云梯!”
半個時辰后,十部云被分別梯推到蘄城東西兩面,離城墻百步,另有百個簡陋的木梯也靠在城墻上,后面聚集數(shù)千士卒,準(zhǔn)備攻城。
須臾,盧綰鼓響,漢軍新一波進(jìn)攻開始了。
“放!”成千上萬的箭矢如雨點飛落城頭。
楚軍大多舉盾蓋住身體,或用木板為頂,躲過了飛來的箭矢。
鐘離昧就在遠(yuǎn)處觀戰(zhàn),周誠等將校則趕到云梯處,就近指揮。
箭雨未停,云梯頂端的錨爪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鉤著城垛口,數(shù)十漢軍壯士一手舉盾,一手執(zhí)戈就順云梯奔上來。
“一隊,攻一梯!”周誠揮手大喝。
二十人的士卒在隊長帶領(lǐng)下迅速靠近,用戈戟擋住一號云梯端口。浸透火油的一捆樹枝也被迅速系在云梯上。一個燃燒的火把拋過來,瞬間“嘭”一聲,火苗變成火團(tuán),徹底封住了云梯口。
“二隊,攻二梯!”
。。。。。。
東邊周誠老練果斷,應(yīng)對及時。漢軍來勢洶洶,卻止于墻頭,雖有驚卻無險。
但西邊李司馬應(yīng)對就有點慌亂,半個時辰后,已經(jīng)有一個云梯穩(wěn)穩(wěn)坐在城頭,漢士卒源源不斷跳進(jìn)城墻。
不好!不待報告,鐘離昧立即招呼兩百后備士卒向西面奔去。
面對奔涌而來的漢士卒,城頭楚軍守卒開始慌亂,有士卒開始逃避。
“別怕,隨我殺漢賊!”鐘離昧一邊奔跑,一邊揮劍對觀望的李司馬部屬大喝。
那些士卒轉(zhuǎn)身跟著鐘離昧殺回來。
“汝等守此垛口!”鐘離昧對邊上張望的幾人大喝。
“諾!”
鐘離昧越過上十垛口,與一漢卒迎面相遇。也不說話,見面就用盾牌抵住對方的劍,轉(zhuǎn)身就是一劍砍向?qū)Ψ讲鳖i。
“??!”漢卒頸項噴血,來不及喊叫,須臾就倒下。
鐘離昧又一腳勾倒另一漢卒,繼續(xù)奔向下一個。
后面跟隨的士卒也士氣大振,吆喝著殺向城頭的漢士卒。
終于殺到云梯口。一士卒正欲跳下來,鐘離昧用劍直接砍向其膝蓋處。然后一轉(zhuǎn)盾牌,直接將敵人推落城墻下。
“戈守此處!”鐘離昧回頭對田桑木大喊。
“諾!”田桑木帶兩人立即用戈頭刺向云梯。然后與漢軍的戟糾纏一處,雙方在云梯口拉鋸。
“弓弩射之!”鐘離昧對后面的婁煩士吆喝,指向云梯上的漢軍。
“諾!”
城墻上全是死傷者,鐘離昧無暇顧及,跳過去追殺前面的十幾個漢士卒。
“鐵錨,斷之!”瞟見攀墻的錨,鐘離昧頭也不回地高喊,眼睛一直注視前面的漢士卒。
“諾!”后面有人應(yīng)承。
幾個漢卒一擁而上,叫喊著刺向鐘離昧。
鐘離昧盾牌一轉(zhuǎn),低身用劍掃過敵軍腳腕。
“啊!”幾聲凄厲的慘叫后,兩個漢卒踉蹌著往后退去。
鐘離昧又將盾一舉撥開敵人的戈桿,手中的劍閃電般的抹過對手脖子。
剩下的漢士卒被鐘離昧這血人嚇傻了,不再抵抗,轉(zhuǎn)身就跑。
跟在鐘離昧后面的士卒高喊著追過去。
。。。
一個時辰過去,城頭又回到楚軍手中。渾身血漬的鐘離昧喘著粗氣,靠在墻角。
“李司馬戰(zhàn)死!”田桑木過來報告。
鐘離昧點點頭,死沉著臉,懶得說話。
這一日很慢,每時每刻都有人死去。攻城的云車還在燃燒,墻頭的麻繩還在被切斷。
這一日很快,鐘離昧看到了西邊的落日,木然立天際,無喜無悲。所有的士卒都上城了,若季布今夜不來接應(yīng),明晚怕是來接也沒人了。
兩手準(zhǔn)備,鐘離昧強(qiáng)打精神,讓田桑木去吩咐廄吏喂從燕軍繳獲的戰(zhàn)馬,城破時也許可以多逃幾人。安排完輕傷的士兵休息飽食后,鐘離昧又去巡城。
“守城用具告罄!”周誠小聲報告。
不用報告,看看城頭就知道。石頭用完了,油脂用完了,柴禾也快用盡了。士卒們都是麻木地守在垛口邊,有響動才挪動身體,給探頭進(jìn)來的漢軍士卒迎面一擊。
若漢軍云梯靠上來,幾乎沒人去堵端口,鐘離昧心想。當(dāng)然,漢軍明日肯定會有新的云梯。
“士卒輪流飲食休息?!辩婋x昧對所有的軍吏都這么吩咐。
軍吏們木然點頭。士卒們都在城頭,哪能休息。全靠城中父老照應(yīng),才可飲食。
巡視一圈,得知楚軍死傷近千人。明日漢軍還有攻城之力,楚軍卻無守城之力。
夜晚降臨,漢軍的進(jìn)攻又開始了。借著夜色的掩護(hù)和楚軍的疲憊,漢軍又開始四面攀城。
只是楚軍再沒有昨夜與今日那么活躍了。城上楚士卒們?nèi)找固幱诰o張中,疲倦已極,很多就在墻頭倒下睡覺,全靠民夫提醒或代替值守才堅持下來。
鐘離昧飲食過后,又拖著疲憊的身軀上城巡視,暗想:難道我命當(dāng)失于今夜?
這盧綰樊噲,真是索命的鬼?鐘離昧喊來田桑木,讓他看城外遠(yuǎn)處是否有火把搖動。
田桑木怪異地看著鐘離昧,將軍這是怎么了?說瘋話?
鐘離昧眼一瞪。田桑木嚇得趕緊離開。
半個時辰后,田桑木發(fā)現(xiàn)北面有火把在搖動,急忙趕來報告鐘離昧。季布領(lǐng)人馬來接應(yīng)了,鐘離昧暗想,隨即令田桑木也去燃起火把,搖動呼應(yīng)。怎么辦?將士們都在鏖戰(zhàn),自己丟下他們逃跑,何等羞恥。不行,鐘離昧猶豫著,就是沒有下達(dá)任何命令。
卻說季布領(lǐng)五千精騎在遠(yuǎn)處等著鐘離昧出來好接應(yīng)。信號都對上了,北城門處卻沒有任何動靜。季布只好命令再試火把傳信號,結(jié)果城中又回了信號,還是沒有動靜。
“城頭偶有人哭喊的聲音,并無激戰(zhàn)!”斥候黑夜探行,也不敢太靠近城墻,怕被漢軍發(fā)現(xiàn)。
“莫非城破,漢軍欲伏擊我軍?”左司馬上前提醒。
“休得胡言!”就算城破,鐘離昧及親信也不會投降,漢軍自然不知如何對信號,季布心中有數(shù)。
“將軍欲留城明矣!”一都尉在旁邊嘀咕。
“豈有此理?!”季布怒喝。兩千五百兵對六萬人馬,小縣城上激戰(zhàn)兩日,上過戰(zhàn)場都知道城破在即,何留之有?
殺到城邊再說,季布打定主意?!氨秩罚舐窔⑾驏|邊漢營,右路殺向西邊漢營,殺過即回。中路隨我,殺向北邊漢營,再向北門,接將軍!”季布大喝一聲,領(lǐng)軍殺向酈商大營。
北門附近是酈商人馬,正在集中精力攻城,只留少量士卒看守大營。不意自己大營起火,喊殺聲震天,酈商急忙下令停止攻城,回去保衛(wèi)大營。東門的盧綰和西門的樊噲也一樣,不知敵人底細(xì),只能回撤大營。南邊的韓王信聽見城四周殺聲震天,怕自己大營有失,也急令士卒撤退。
一聽四周動靜,鐘離昧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命令田桑木領(lǐng)人去城里備馬,并下令所有士卒跟隨自己出城。
但很多士卒倒頭就睡著了,鐘離昧命令親兵一定叫醒他們,或者背下城頭放到輜重車?yán)?,所有能騎馬的傷兵騎上馬往北門而去。
“將軍,快走!”看鐘離昧還想巡視,兩親兵不由分說,推著鐘離昧來到城下。不待言語,兩親兵強(qiáng)扶著鐘離昧坐上馬,然后催著往北門而去。
趕到北門的楚軍,算上傷者不到八百人,后面跟著民夫。
北門早已洞開,車馬依次穿過城門。城門外立著季布帶領(lǐng)的楚騎兵。
看著鐘離昧出城,士卒們一片歡呼,“萬歲”整天響。
“讓傷病乘馬快走!”眼里布滿血絲的鐘離昧直指車?yán)锏氖孔浞愿兰静际窒?。很快每個傷兵與季布騎兵合乘一匹馬離開。
城里四千多男女老幼聽說楚軍棄城,扶老攜幼趕過來。全擁到城門口。
“將軍,速走!”季布看襲擊的兩路軍已經(jīng)殺回來了,趕緊催促呆立馬上的鐘離昧。
“務(wù)必保父老離城五里!吾子弟也!”哽咽著對季布說完,鐘離昧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五司馬合軍,再襲漢北軍一次!”季布知道只有這樣,才能給所有人爭取行走五里的機(jī)會。
“諾!”五司馬軍再次殺向酈商大營。
酈商本以為襲擾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正在清點大營狀況。燈火輝煌,士卒們也毫無準(zhǔn)備,全部暴露在騎兵的刀劍戟之下。
黑暗中的沖出的楚騎好似奪命的夜叉,橫行在酈商的兵卒間。
漢軍士卒全無還手之力,四處逃竄。楚騎亂殺亂砍,半個時辰后,遍地死尸,酈商大營血流成河,酈商在親信拼命保護(hù)下才躲過追殺,很多士卒靠匍匐在黑暗處才留得性命。楚騎殺掠完,才呼嘯而去。
待凌晨再清點士卒,酈商只剩五千過人馬。
以兩萬五千人的代價,漢軍終于奪回蘄縣空城。而鐘離昧只剩七百多殘兵,平安回楚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