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鰲看李大人親自前來,趕緊低頭下跪:
“下官安鰲率眾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同為府官,但馬湖府受敘州府羈縻,所以安鰲不敢在李大人面前放肆。李大人環(huán)顧四周威嚴地說,安知府,你可知罪?安鰲抬起頭裝出一副委屈相。李大人看對方裝糊涂,上前兩步直接把話挑明:
“安知府,前幾天,欽差張鸞御史,微服私訪到你府中,你快把他請出來宣讀圣旨?!?p> 安鰲嚇出一身臭汗。他擔心的事終于發(fā)生了,原來那個測字先生果真不是凡人。怎么辦,事已至此干脆來個死無對證,馬湖府是老子的天下,看你們能把我咋樣。
彷徨時,門外忽然傳來了高喊聲:
“欽差大人駕到,安鰲接旨。”
吆喝聲未畢,張鸞身著官服,手執(zhí)圣旨,在欽差衛(wèi)隊的簇擁下大步從門外走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毓秀鐘靈之鄉(xiāng),必有沉魚落雁之女。朕素聞馬湖府多美人佳麗,特令御史張鸞前來選美。此事關系重大,敘州知府及馬湖知府必須全力配合,不得有誤。欽此!”
聽完圣旨,安鰲長舒了一口氣,原來是選美女,馬湖境內多的是,嚇老子一跳。
“安大人,還認得本官嗎,真是不打不相識?!?p> 張鸞把圣旨交給安鰲,拉著他的手和顏悅色說起了話。安鰲一臉通紅,他羞愧地說,張大人啊,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差點釀成大禍。你怎么處罰我都行。
張鸞哈哈大笑,他岔開話題說,安知府莫怪,未來馬湖前,本官就聽說,知府有個好兒子,于是便故意喬裝試探他。通過這幾天的交談和了解,本官發(fā)現,令郎安宇的確是人中龍鳳。
“哎呀,那個孽子,處處與我作對,大人怎么會賞識他?”
張鸞很想當眾怒罵和懲治一番安鰲泄憤,然而轉念想到這幾天和安宇的交談,想到此行的重任,只好把個人恩怨放到一邊。他打著哈哈不斷與安鰲套近乎,弄得對方云里霧里摸不著頭腦。
當天下午,張鸞一行人在府衙吃飯。席間,張鸞和李大人輪番給安鰲敬酒,共同商議選美大事。
安鰲醉醺醺說,各寨、各長官司成年女子的名冊就在府上。張大人先一一過目初選,選中后我再派人把她們送上來,這事簡單,二位大人不要擔心。
張鸞連聲道謝,他說,為皇上辦事,本官不敢大意,必須每個寨子都去一趟。安鰲噴著酒氣嘻嘻笑道,張大人要親自目測考核,這很好,帶路的事就包在我身上。
“還是微服私訪好,本官不想擾民?!?p> 喝完酒回到畫船上,恰逢月上柳梢頭??唇厺O火點點,再聽琴弦叮咚,張鸞感慨萬千。他說安鰲雖壞,但其子安宇卻是可造之材。這次如不是他極力保護,我恐怕已遭暗害。
信步船頭,遠遠看見鐵鋒站在岸邊等候,張鸞趕緊令衛(wèi)隊放行。鐵鋒看大人無恙,舒心地連飲了三大碗酒。他把厚厚一疊奏折交給張大人說,這是王大慶精心收集的證據。里面的時間、地點、人物和事件都很詳細,請大人過目。
張鸞一氣看完奏折,當即興奮得直拍船沿。他說皇上看了這些文字,安鰲再有神通,也保不住命了。李大人接過奏折看了幾頁,氣得直跺腳,他向張大人連連請罪,自責監(jiān)管失察。
張鸞扶起李大人,嚴肅地說,看來安鰲謀反已成定局,我必須到敘州,六百里加急向皇上報告緊急戰(zhàn)情,另外還得緊急調動兵馬糧草,趁安鰲謀劃之機,先下手將其鎮(zhèn)壓。
“大人,上官雄已在周圍暗布伏兵,要脫身很難?!?p> 鐵鋒很擔心二位大人的安危,他說如果硬闖,那就和安鰲撕破了臉,我們這點人,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消滅。
李大人沉吟一會兒,小聲說,下官有個辦法,就是太委屈張大人。張鸞不介意,他說為了百姓安寧,我受點委屈沒關系,事情緊急你就別繞彎子了。
李大人的計劃是這樣的:明晨天微亮,他就坐船回敘州,他陪同欽差前來,事畢自然該回去,這一點安鰲不會懷疑,也沒理由阻攔。張大人喬裝成搖櫓的船夫,絕對能瞞天過海。欽差衛(wèi)隊繼續(xù)留在官船上,由鐵鋒全權指揮。明晨,只要找個身材與張大人相當的侍衛(wèi),穿著大人官服與李大人告別,以后,隔幾天在船上走一圈,就能騙過安鰲爭取大量時間。
張鸞完全贊同李大人的計劃,他拍拍對方的肩膀高興地說:
“李大人高明,就這樣定了?!?p> 與此同時,府衙里,安鰲和上官雄等人也在緊急密謀。
安鰲有些猶豫,他說張鸞選美肯定是幌子,真實意圖絕對是暗中調查我。如果選擇主動認罪,看在歷代先祖的功勞上,朝廷或許會網開一面。安宇說我們練兵是保護朝廷利益,只要沒打出反叛旗號,一切都來得及。他建議誅殺扶桑妖女,主動向張大人請罪。
上官雄不干,他說我們厲兵秣馬多年,眼看就要成功了,節(jié)骨眼上大人千萬不要打退堂鼓。
“都是你這家伙惹的禍,什么黑龍會,老子不受他管?!?p> 這個時候,安鰲才知自己上了黑龍會的當。假如自己不反,朝廷施行改土歸流,最多削去我的府官職位,安家的俸祿、地位依然還在。然而一旦喊出反叛口號,自己就成了靶子,且不說其他,單是李大人的長寧軍,我就應付不了。
“大人,烏蒙、烏撒,芒部、雄州,還有筠連夷的頭領,都派專人前來聯(lián)系,只要大人舉旗,他們馬上調兵支援,別猶豫了?!?p> 上官雄不斷給安鰲打氣,他說,現在就剩夷山沒拿下。你給我半月時間,我一定把飛龍令搶到手。
“半月后,見不到飛龍令,這事就別提了。”
看安鰲懶洋洋打不起精神,上官雄說幾句硬話,借故退出了府衙?;氐奖鵂I,他立即喝令下屬議事。他看云龍鶴哈欠連連,眼光長時間在木香子身上轉悠,中指一彈,將云龍鶴點翻在地:
“都啥時候了,還提不起精神?”
云龍鶴痛得淚花直冒,他大氣不敢出,低頭退到高松旁邊站好。
“大人深夜召集我們,莫非有十萬火急之事?”
無嗔見大家都不敢發(fā)問,仗著身份走上前打破了沉默。
上官雄說,朝廷派出的欽差已到馬湖,安家大勢已去。趁雙方還沒撕破臉,我們必須加緊行事。首先,夷山飛龍令必須搶到手,其次,山口惠等人的撒豆成兵術要快速投入使用??傊还苡檬裁崔k法,一定要逼安鰲反叛,這是圣主的旨意,只有按計劃行事,我們的目的才能達到。
“如果安鰲向朝廷妥協(xié)怎么辦?”
云龍鶴捂住疼痛的臉頰,終于大膽說出眾人心里的疑惑。
“他不反,我們打著他的旗號幫他反?!?p> 上官雄起身來到云龍鶴面前,裝出一副和善的模樣說,云公子,令尊大人囑咐我多磨練你,所以我才對你嚴格。明天一早,你帶天山五子,還有塞北雙雄進夷山,務必拿下夷山得到飛龍令。阿針和哈拉都是黑龍會的會員,他們會配合你的。
“多謝上官大人栽培,云某一定不負重托?!?p> 眾人走后,上官雄把蓬島七星叫到身邊說,安宇這廝,很可能要壞事,你們找個機會把他綁架到隱秘地藏好。還有王大慶這個人不能留,務必滿門斬殺,完事后嫁禍給安鰲。
一切安排完畢,已到四更天。上官雄走出門仰望一鉤殘月,想著即將實現的宏圖大業(yè),禁不住發(fā)出了得意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