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活著
“路人甲,你認(rèn)為尸人的活動軌跡可以預(yù)測嗎?他們總是在固定時間,固定地點去抓鈴鐺。我不該產(chǎn)生這樣的想法,可我已經(jīng)連續(xù)七天看到同一只尸人去抓我那個破鈴鐺了!”
“炮灰乙擔(dān)心的有點道理,這個月我們一直窩在庇護(hù)所,也更清晰地觀察了尸人的行走規(guī)律。他們會朝著生氣蓬勃的地方涌動,而我們現(xiàn)在能安全聊天,多虧了門口的鈴鐺。但這些惡魔已經(jīng)推翻了幾棟二層小樓,鈴鐺也生銹即將脫落……”
“什么意思?他們要闖進(jìn)來了?”
“快逃!”
“對!帶上我們的事物,逃出這個庇護(hù)所!快逃!”
“但是……應(yīng)該逃去哪?”
“去大城市!大城市還有很多物資!”
“不行!去鄉(xiāng)下!城市里尸人數(shù)量更為龐大?!?p> “去?怎么去?道路癱瘓,哪里有交通工具?你想騎自行車穿山過海?”
“如果不去,留在這里等死嗎?”
“那就死在這里好了!起碼安穩(wěn)!”
“……”
“……”
“你們還記不記得,那張令人向往的照片?”
妹妹一動不動,靜靜地坐在旁邊,即便現(xiàn)在是白天,她也沒有閉上眼睛。而是直溜溜地盯著前方,看著椅子上孤獨的我。
每次我思考對策的時候,妹妹的表情總是充滿了震驚和疑惑,我覺得這是她的問題。
桌上放著一張泛黃的5寸照片,這是我從那名讓我?guī)退饷撏纯?,我也確實幫他物理超度的男人口袋里拿到的。圖片沒有膠封,本就沾滿了油漬,即便我保存得很好,也逐漸變得殘破。
它的內(nèi)容十分吸引我,照片中央是一堵不知道什么材質(zhì)的高墻,墻的左側(cè)黑煙四起,房屋坍塌。一只只尸人瘋狂而緊湊地亂晃,卻沒能爬過高墻。墻的右側(cè)陽光明媚,高樓林立,看不到任何一只尸人。照片上有幾個紅色馬克筆寫的大字,觸目驚心。
“人類最后的庇護(hù)所!”
說實話我不是很相信,尸人席卷之快,人類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這樣的高墻不可能三個月建造出來!連鋼筋混凝土的房屋,這些尸人一個月的時間就能將它推到,所以那屹立的高墻只能是金屬所制,可能嗎?
但說服我的同樣是這張圖,不,應(yīng)該說是這張照片!如果是假的,何必偽造來欺騙自己。若果是真的,那這照片從何而來?又是誰拍的?為什么會被那名男子護(hù)在懷里?難道他是高墻建設(shè)者之一?
剛拿到照片的時候,我猶豫了很久。首先,道路癱瘓,無法驅(qū)車前往。和不知疲倦的尸人比跑步,無疑是最傻的選擇。其次,這張照片沒有任何地址,不知道它在哪個地方。最后,即便我找到了這個地方,該怎么爬上去?里面的人會不會接受我?
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居住在高墻右側(cè)的人,還是不是“人”。如果千辛萬苦爬過去,結(jié)果還是同樣的畫面,那我不如現(xiàn)在跳樓給尸人們加餐,反正橫豎都是死,不如等爺把食物吃完了,再去迎接這場電影的落幕。
沒錯,現(xiàn)在的世界,就像一場電影,讓人難以置信。
坐著思考,從早上到正午,從正午到傍晚。直到尸人從下水道里爬出來,開始新一天的盜鈴活動,我才從呆滯的狀態(tài)醒來。拉過窗簾,用厚厚的瓦楞紙遮住房屋縫隙,點燃蠟燭準(zhǔn)備晚飯,虛度的今天,結(jié)束了。
這是一個夢,沒錯,我知道。只有夢里才會出現(xiàn)蛋糕,和我那慈祥的老父親。這一個月不斷出現(xiàn)的夢境,全都是當(dāng)初的生活。
家庭,學(xué)校,網(wǎng)吧;
西瓜,作業(yè),奶茶。
曾經(jīng)讓我感到無比枯燥的生活,在夢里是那么親切熟悉。
“鈴鈴鈴!”我不想起床,不想放下手里的奶茶,不就是尸人在搶鈴鐺嗎?
“鐺鐺鐺!”我不想起床,不想扔掉手里的游戲,不就是尸人在咬柵欄嗎?
不管了,隨便它們怎么搞了。安上鈴鐺的這個月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吵鬧,不想動了,好煩。
厭倦了白天小心翼翼尋找食物,躲避尸人。厭倦了晚上睡覺心驚膽戰(zhàn),隨時都會醒來。厭倦了一個人在密不透風(fēng)的地方自言自語。厭倦了看不到希望,窩在一個小地方得過且過。
去開門吧!把他們放進(jìn)來,我就可以輕松了!沒錯!去開門!別抵抗了!不可能贏的!人類已經(jīng)滅絕了!
去開門!
我身體開始痙攣,一下子從床上蹦起,頭腦空白??觳阶叩綐窍拢鸬袅舜箝T的所有防御措施,只留下一扇單薄的鐵門。
“砰!”塵封了一個月的大門,被我親自打開了。
“哥哥……”
我猛然間從呆滯中驚醒,全身一陣酥軟,使不出力氣。用力搖了搖腦袋,耳邊依舊回響著鈴鐺的聲音。
尸人愣了片刻,停下手中的動作,開始瘋狂地涌進(jìn)我的柵欄。本就搖搖欲墜的柵欄終于全盤崩潰,防護(hù)措施僅剩我這扇敞開的大門。一只尸人速度很快,朝著大門一瘸一拐地跑來。
我終于醒悟,一把將門扣上。卻被漆黑的手臂攔住了門框,我抬起頭,那張流淌著口水的丑臉就貼在我正前方。
“啊啊啊啊啊!”
我邊用身體擋住大門,一邊用手使勁推攘著這個恐怖的頭顱,想借此將它推出門外。另外一只尸人也參與了戰(zhàn)爭,它用它的腦袋充當(dāng)攻城錘,沉重地撞擊我的大門;甚至還有一只尸人選擇了射手的職業(yè),不斷地伸手從自己腹部掏著什么東西,砸在我的大門上。
尸人的力氣之大,我甚至無法抵擋,只能看著大門一點點被推開。怎么辦?還有什么辦法?對了!妹妹!同樣是尸人,哪怕是變異不完整,力氣也應(yīng)該比正常人大許多!
“妹妹!快來幫我!”
樓上沒有回應(yīng),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如果妹妹能聽話,自己就不用綁著她了。
“我快要沒力氣了!它們進(jìn)來我們都得死!等這次過后,我會帶你逃出去的!妹妹?。 ?p> “咚咚咚!”
我聽到了樓上有掙扎的聲音,天哪!我忘了!我居然是將她捆在椅子上的!她要怎么來幫我?用信念嗎?
不過還好,短暫的聲響過后,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了樓梯口。
噢我親愛的妹妹!你怎么扛著那把椅子?哈哈哈不會是想往我頭上砸吧?不會吧?我照顧了你四個月,沒有幫你找回人性,這幾個尸人一進(jìn)來就將你喚醒了?
不等我來得及反應(yīng),妹妹已經(jīng)沖到門前,狠狠地將椅子砸在鐵門之上,將“攻城錘”震飛,倒在了“射手”身上。此時只剩下那張丑臉尸人。它怒嚎一聲,那只卡在門上的冰冷手臂越過我,抓向了妹妹!
草!你怎么敢的?我的力氣突然變大,右腳一頂,整個身體壓在了門上,門終于被強(qiáng)制關(guān)上。只聽“刺啦”一聲,門內(nèi)留下一只斷臂,以及門外的怒嚎。
緊接著,我把剛才拆下來的木棍與鐵棒重新嵌在門上,給大門加固成原來的樣子,把能找到的家具通通擋在了門后,短時間內(nèi)它們是無法推開的。聽著外面響起的嚎叫和敲擊聲,我背起妹妹返回了二樓,為了感謝她,我重新將她綁在了椅子上。
“沒想到,妹妹你果然能掙脫繩子,更沒想到你能聽到我的呼救聲,而不是趁機(jī)砸我!你放心!我一定會將你帶出去的!我會找到那個人類最后的庇護(hù)所。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得委屈你一下?!?p> 我有些心虛地說道,其實我還是有點害怕,定時炸彈在爆炸之前確實安全,可一旦爆炸,那是不可抵擋的傷害。妹妹沒有回答,臉上毫無表情,仿佛剛才什么事也沒發(fā)生。我呼叫她不會回應(yīng),搖動她沒有反應(yīng),甚至還閉上了眼睛,同死人一般。
就在這時,太陽終于升了起來。陽光將厚厚的瓦楞紙照得發(fā)紅,樓下的敲擊聲也逐漸停歇,街上的尸人紛紛散去,新的一天來臨了。
在廁所,我雙手捂頭,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快半年的生活,我終于瀕臨崩潰了嗎?好險,剛才居然沒能清醒,差點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最終喚醒我的那個聲音,絕對是妹妹發(fā)出的。這是我第二次聽到她說話,雖然只有兩個字,也能讓我心動不已。
她的良知還在,我的精神還在,她還有救!我一定會將妹妹帶出去的!
昨晚那個夢,激起了我曾經(jīng)的回憶,我以為我能接受如今的生活,能在這個食物充足的庇護(hù)所待到死亡。
我以為我能接受黑暗,哪想曾擁抱過光明。
我看著鏡中面色發(fā)黃、眼窩深陷的自己,是那么地脆弱、孤單、無助。
我真的甘愿就這樣死去?
不,不對!一場電影的落幕,需要有極致的鋪墊,高潮的情節(jié)以及完美的結(jié)局,這樣的電影才會深入人心。
我在庇護(hù)所待了這么久,終于有膽量去嘗試那虛無縹緲的希望,我會帶著妹妹穿越一重又一重的困難,到達(dá)那面屹立的高墻,最終生存下來!
這才是我們這場電影的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