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掙扎
黎明時分，距離太陽升起還有一個小時。
尸人們漫步在街道上，就像條件反射，又像是習(xí)以為常，它們終于不再糾結(jié)鈴鐺的聲響。糾結(jié)了一個半月，它們明白了一件事，掛在空中的鈴鐺不能帶給他們食物，有許多同伴費(fèi)盡心思推倒了這些小樓，得到的也只是不能咀嚼的東西。
怎么會被吸引了這么長時間呢？我們（尸人獨(dú)白）是傻子嗎？
這片土地上，僅剩那個房子里還殘留著生氣，只要突破了那個小破樓，就能飽餐一頓。噢，不能飽餐，周遭的同類們顯得相當(dāng)饑渴，可能只能分食到一截手指，舔一口熾熱的鮮血，那并不會燙到舌頭。
可是今天的小樓有些奇怪，那個生氣怎么會消失不見了？不要太小看我們尸人了啊喂！即使你躲得嚴(yán)嚴(yán)實實，躲在保險柜里，我們也能聞到你那香甜的氣息??！
尸人下意識看向那個熟悉的小樓，平常阻擋自己的鐵欄桿全都不見了，小樓的鐵皮也消失了蹤影。
那是什么？主啊！上個月我們?nèi)ツ抢镒龆Y拜，我祈禱您給我多一些吃的，這就是您慈悲的賜予嗎？
小樓的房屋敞開著大門，甚至門板都不見了。原來它是這么歡迎我們的嗎？地上放著一個冒白煙的東西，長得好像上上上個月我分食到的大腿！主啊！您將它直接變成了肉嗎？我可真謝謝你?。?p> 只是沒有看到紅色飲料，我最喜歡一口下去，那迸發(fā)而出的滾燙汁液了！不行，得快一點！讓別人搶了，我就沒有吃的了！
一只尸人瘸著往前走；一只沒有下半身的尸人爬著往前；一只尸人剛想往前奔跑，就被腳下的同類絆倒。越來越多的尸人嚎叫著，奔跑著，掙扎著，沖向了那失去阻礙的小樓。
“咚！”
尸人撞破了門框，撞倒了墻壁，將其他同類壓在石頭下。它們沖到了一樓，打破了窗戶，擁擠到了二樓，砸碎了椅子。它們從未想過，原來這所小樓是那么輕松就能攻進(jìn)來。肆無忌憚、為所欲為地破壞著房屋，尋找那個僅剩的人類。可滿屋子都是奇怪的味道，一時間尸人竟無法分辨人類和同類。
“都進(jìn)去了吧？足夠多了嗎？那就為我們送行吧！用你們那可悲的生命！”
“哦！其實你們并沒有生命?！?p> “砰！”
瘋狂的尸人沒能注意到遠(yuǎn)方響起的槍聲，這和幾個月前的聲音一模一樣。窗外懸掛著一面光亮的平底鍋，在太陽即將升起的時刻，它是那么地顯眼。子彈劃破天際，越過高樓，穿過一條條曾經(jīng)走過的街道，與平底鍋碰撞在一起，擦出了愛的火花。
沒錯，就是火花，肉眼可見的火花。
“轟！”
驚天巨響，擠滿了尸人的兩層小樓發(fā)生了爆炸！房屋和墻體盡數(shù)分解，火焰肆虐，吞噬著房屋內(nèi)的尸人。這樣的爆炸和火焰之下，相信存活者并不多，即便沒有重?fù)羲鼈兊哪X袋。
這是我四個月前和食物一起找回來的液化石油氣。三個煤氣罐給我?guī)チ撕艽蟮谋憷?qū)寒取暖，加熱食物。讓我在這個充滿絕望的社會，還能找到一絲屬于人類的尊嚴(yán)。
想不到吧？爺會用火！
花了半個月的整理，我?guī)狭藟嚎s餅干、肉干、飲用水源、醫(yī)療用品等一系列的物資，還有三把槍，以及一張泛黃的照片。這就是我從庇護(hù)帶出來的所有東西，總共挎了三個大包在身前墜著，為了保持身體平衡，我只好在身后背著妹妹。
我真的只是為了保持身體平衡！
我放棄了庇護(hù)所內(nèi)三年份的食物，并吸引尸人進(jìn)去，點燃煤氣一同引爆了它們。我不是不想安靜逃離，將物資留給后面的有緣人。而是只有這樣做，我才能安全離開。
尸人并不是白天睡覺，晚上吃人的夜行動物，它們只因為陽光照射會導(dǎo)致尸體快速腐爛，所以才在白天躲避著陽光。下雨的天氣里，尸人們白天也會出來游走。巨大的聲響會吸引它們的注意，陽光也不能阻止身體的條件反射。尸人從各個房子，下水道里涌出來，我才能更安全地逃離。
太陽升起，溫暖的陽光照射在這片廢墟城市，我背著妹妹，踏上了尋找希望的路。
……
這座城市陌生又熟悉，生活了十八年的小城鎮(zhèn)，我從未以這樣的感覺去觸碰過它。之前的幾個月里，我秉著收集物資的心態(tài)去探索，而此時卻是尋找哪里藏著活下來的希望。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照片雖然沒有地址，但我從中找到了線索。那就是處于高墻的左側(cè)，尸人聚集之處，坐落著一個標(biāo)志性的建筑。那是全國最大的連鎖超市，以及超市的象征——一座拔地而起的紀(jì)念碑。
諾亞尖碑。
他就是我的希望。找到尖碑，我就能看到高墻。
我不知道尖碑的具體位置，所以我需要一份地圖。這份地圖印在市中心圖書館的墻面上，我正前往這個地方。
圖書館不遠(yuǎn)，穿過四條街道就能到達(dá)，步行大概一個小時的時間。
“砰！”
一聲悶響，我用步槍射殺了一只靠近的尸人，這是來自妹妹的提醒。一看到后方有尸人，她就會不停地掙扎，不知道是想掙脫我的束縛，還是專門給我的警示。
我當(dāng)然相信是第二種。
即使是白天我也走得小心翼翼，絕大多數(shù)尸人都聚集到爆炸的小樓，一定也會有許多尸人“宅”在家里，在我從他們身邊路過時，沖出來咬斷我的脖子。白天使用帶有消聲器的步槍是不錯的選擇，既不會吸引太多的尸人，也能將它們一擊致命。
擊殺七只尸人后，我終于安全來到了市圖書館。
圖書館不負(fù)當(dāng)初恢弘雄偉的模樣，樓梯上落滿了門柱與碎石，更是沾染了干涸的黑色血液，充斥著殘敗的氣息。
大門是緊鎖的。
“地圖就在門對面，找到位置我就撤，絕不停留！”
我把強(qiáng)光電筒拿在手里，輕聲靠近大門。這里距離我的庇護(hù)所太遠(yuǎn)，爆炸的聲響并不一定能吸引到圖書館附近的尸人。所幸，尸人是不會開門的，它們只會蠻橫地沖撞。
我覺得我還有機(jī)會！
端著步槍，我緩慢地扶上門把手，回頭看了看逃生路線，瞅了瞅背上安靜的妹妹。做好一切準(zhǔn)備，我緩緩?fù)崎_了大門。
大門發(fā)出呻吟，這是血跡侵染，導(dǎo)致鐵門鉸索生銹的聲音。我沒有全部推開，以防來不及關(guān)閉。緊張等待了一會兒，屋內(nèi)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懸著的心才稍微放下！
饒是白天，屋內(nèi)也漆黑一片，沒有透進(jìn)一絲光亮。我把電筒照向窗簾，發(fā)現(xiàn)同樣是用瓦楞紙遮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
“原來這也是一個庇護(hù)所！”
我不認(rèn)為里面還有人，不然大門也不會被輕易打開，防御也不會那么簡陋。難道里面的人也見過那張照片？然后去那個地方了？不過還有一個可能，我遇到的照片主人，就來自圖書館。
思緒紛飛的時候，我看到了那幅全市地圖。紅色的十字記號代表著當(dāng)前的位置，以此為中心向四周散發(fā)，圖書館北方是生化研究所，再往北是千達(dá)廣場，繼續(xù)往北就是諾亞超市以及他的標(biāo)志物諾亞尖碑！
找到諾亞尖碑讓我不禁激動起來，眼睛隨意一撇，居然在地圖上對立的地方看到另一座諾亞尖碑！
“嗯？怎么回事？我們市有兩所諾亞超市？”
我仔細(xì)看去，果然如此！圖書館在全市的正中央，最北方有一家諾亞超市，最南方也有一家諾亞超市，而且在超市的旁邊，就是與隔壁市的交界。
諾亞超市開在城市的邊界！
懷著不安的心情，我打著電筒看向東方和西方。那里坐落著同樣的東西，諾亞超市！
“嗡！”
電筒的光線突然被黑影遮蓋了一下，速度極快，甚至讓我以為是錯覺。大門瞬間被我關(guān)上，反手將步槍扣在了門把手，我毫不猶豫就放棄了它！
那絕對是尸人，以我?guī)讉€月的經(jīng)驗不可能出錯！這個庇護(hù)所的人根本沒有逃出去！不！是他們沒能逃出去！
我攜帶著這么重的東西，是跑不過尸人的。我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增加我的存活率！
“砰！砰！砰！”
大門堅持了十幾秒，槍落地后門被撞開，數(shù)十只腐爛發(fā)臭的尸人沖了出來。步槍的阻礙使我逃出了很遠(yuǎn)的距離，但那些尸人緊追不舍，差距越來越近。
圖書館處在十字路口，四通發(fā)達(dá)，不會有小路和低矮的建筑供我逃脫。遠(yuǎn)處有墻！這是房屋施工留下來，為了隔絕的防護(hù)墻。因此，只要翻越那兩米高的墻，我就能暫時安全。
但是，事與愿違。
背著一個“人”，扛著兩把槍，挎著沉重的包裹。滿地的廢墟、破車、坑洞。不過百米的距離我也難以到達(dá)，在一次次顛仆、跌倒過后，尸人距離我只剩下了幾米。
我，逃不掉了。
看著越來越近的尸人，我明白了……什么狗屁謹(jǐn)慎，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全給我見鬼去吧！
我反身靠坐在地上，端起了其中一把沖鋒槍，一共70發(fā)子彈，對付數(shù)十只尸人實在是綽綽有余！
當(dāng)然前提是在我百分百命中的條件之下！
我的腦海在之前預(yù)演過無數(shù)次場景該怎么使用這武器，我原以為把槍口對著我的腦袋是它最后的歸宿。
扣下扳機(jī)，頻繁且震耳的響聲令我精神恍惚，劇烈的顫動帶著我雙手不斷掃射。子彈射進(jìn)尸人的腦袋、胸腹、雙臂、大腿。在這么近的條件下，我?guī)缀醪粫蚩?。一只只尸人倒在地上，不管是因為擊中頭部死去，還是在地上爬動，都無法再威脅我的安全。
聲音停歇，這把沖鋒槍已然成為了累贅，我看著滿地的尸體，屏住了呼吸，耳邊傳來虛弱的嚎叫，比混響還要擾人。
這座城市，活了。